八、狗血故事

隨着瑪麗的娓娓道來，一個頗有八點檔潛質的狗血故事就在路熊的腦海鋪展開來。

瑪麗是一家生物公司的實驗員，而她的戀人，日記里的那個霍特，同樣也是，只不過，是實習的。

兩人的初識是在一次實驗中。

那是個關於人類染色體端粒修復可能的實驗，一旦成功，或許就能將人類這個短命種拔高到長壽種的分類裏邊。

起因是，實驗操作的不當導致某種致命菌群爆發性增長，而霍特英雄救美般地啟動應急滅菌措施使得他走進了大齡剩女瑪麗的心底。

可是，和瑪麗共事了接近三年的皮特是暗戀她的。

這就導致，實習結束的霍特兩次轉正的申請均因皮特的反對失敗。

兩人的梁子由此結下，而三年共事讓瑪麗也無法對這個她能模糊感受到對方情愫的同事說重話，因此使得皮特認為自己還有機會。

於是，一場關於她逃，他追，他倆插翅難飛的三角戀在這個不太大的生物實驗基地展開。

接近三個月的折磨使得當事的三人都有點身心疲憊，於是，為了快刀斬亂麻，瑪麗同意了霍特的訂婚。

本來，故事到此便該告落了才對，但，一場突如其來的實驗事故，使得這段劇情走向了莫測之地。

端粒修復實驗，三人共同參與的這個實驗取得了跨越式的進展。

經過小鼠，家畜的身體實驗后，被命名為人類進步計劃的實驗即將邁入人體實驗的層次。

實驗的人選……卻久久無法選定。

首先，因為要獲得足夠的研究資金，他們不得不把階段性的不穩定突破展示給高層，期間滲透的其他公司的眼線則為了自家公司的利益考慮，將其公之於眾。

這導致人類進步計劃提前的，過早的進入了大眾視野，進而引發了一場關於人體實驗的倫理探討大戲。

這樣的前提下，實驗很明顯無法繼續進行，於是，身為項目的直接負責人，皮特，親身參與實驗。

等到其他人發現時，皮特已經將那個被命名為「進步一號」的藥液通過肌內注射打進了人體。

幸運的是，實驗成功了，不幸的是，實驗成功了。

皮特的成功讓大眾對這一延壽藥劑產生了瘋狂的渴求。

於是，皮特一躍成為了公司首席。

不甘的霍特則鋌而走險，將更加優化的藥劑用於己身，這是個更超人類進步計劃的藥劑，被命名為「靈者藥劑」。

旨在完全的開發人體的基因，以欺獲得更多的可能。

或許老天保佑，又或者上天詛咒，霍特成功了一半。

他擁有了可怕的力量，但同時，他失去了理智。

曾經有這樣一個問題：如果上帝是一頭瘋狂的野獸怎麼辦？

多數人一哂了之，可現在，全球接近百億的人類不得不在現實中去面對這一荒誕的問題。

一隻擁有了近乎造物主神奇能力的野獸降臨在了現實。

於是，他們公司就將那被命名為靈者藥劑的液體不斷削弱到讓人能勉強以意志駕馭的程度后，給瑪麗等一眾先鋒人員進行了首試。

最終，在霍特滅亡的前戲，他用最後的癲狂向這個世界發出了詛咒：所有被記載在誌異傳說里的怪誕得以現世。

經過多年的努力，世界滿目瘡痍。

當最後一批靈者與最後一批詭異同歸於盡時，世界人口銳減到不足千萬。

臨近消逝的瑪麗來到了這個木屋，

本想要在此了結餘生，但……

研究靈者的懲罰還是降臨了，至少，瑪麗是這麼覺得的。

瀕死的那一刻，體內那股在一開始被注射藥劑產生的瘋狂猛然爆發，糜爛的血肉讓她下意識地就要四處尋找些求生的東西。

最終，她失敗了，也沒完全失敗。

她死了，但在陽光輻射的到的日子裏，她會從渾渾噩噩中醒來，在這個湖邊。

或者，用醒來不太恰當，用壓制更為合適。

壓制那個自靈者藥劑當中產生的瘋狂。

「也就是說，你現在，是永生的？」路熊問道。

可惜對方並不能理解它的話。

故事結束，在路熊驚訝的目光里，瑪麗將手中的筆記連帶着其他屋子內的東西一併湮滅，而後將路熊的熊掌抬起到自己的脖頸間。

路熊驚訝而疑惑地看着瑪麗痛苦的神情，不確定對方的意思。

瑪麗道：「我不是最後的靈者，但長久的壽命和長久的瘋狂是折磨我的源泉，請殺了我。」

路熊半秒思考都沒有，一張下去，血花四濺。

「謝謝。」幾不可聞的聲音從那帶着複雜神色的身軀里傳出。

默然片刻，路熊才猛然發現，自身正處在那個湖泊旁邊。

而岸邊的木屋，則不見了蹤跡。

「什麼情況？」路熊目瞪口呆，它都做好死上三四次才能解決這個事件的準備了，結果就這？

踱步來到原本木屋所在的地方，路熊在草地上發現了一本快要腐朽到一碰就碎的筆記。

款式和之前抽屜里發現的類似。

小心翼翼地翻開筆記，看了幾頁后，路熊瞭然。

「這個怪誕之地是死去的瑪麗的靈者能力誕生的？」路熊看着「不對啊，之前那木屋裏邊還有筆記呢……又是幻覺？」

路熊心生警惕。

但發現周圍沒什麼不同，並且那種陰鷙的感覺也消散后，才又繼續看了下去。

「靈者藥劑的強大讓它誕生了獨立意識。」

「獨立意識？」聯想到之前的環境，路熊默默翻看。

「它似乎知道我這輩子執念最深的兩個男人，甚至為了更久的，更多的壓榨我不多的意識，構造了我們一次又一次的回憶。」

一大段的空白。

「我的意識已經太過於虛弱了，甚至，它已經開始要將我徹底的壓制下去了。我看到了霍特和皮特，他們對我利刃相向。」

「又是一場朗日，會是我的最後一天嗎？」

最後一頁。

「筆記本到了最後一頁嗎？我……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蘇醒了吧。

……

霍特說明天帶我去郊遊？我知道這都是假的，但在這灰暗的日子裏……

算了，就這樣結束吧……

……我還在堅持着什麼呢？」

沉默地將言語幾乎不通的筆記看完，路熊看着腐爛的筆記本。

一陣清風送來，路熊將筆記拿起，想要藉助掛靠血色寶石的麻繩的幫助銜掛在脖頸，等將來遇到人類了，再給他們。

它清楚，此刻的人類世界或許也因為靈者們的死去與靈者意識的瘋狂和殘存怪誕的逼迫而秩序崩壞，但，這種屬於人性的光輝無論怎樣都不改在這個地方默默死去乃至無聞。

至少，它不允許。

可，就在筆記靠近寶石的一瞬間，一道猩紅的光芒閃過，路熊只感覺體內基因的枷鎖一松的同時，手上的筆記則變得像是琥珀一般，化作一個小小的黑點出現在寶石里的邊緣。

身體輕鬆地好似能飛起來的路熊沒有管身體的異樣，而是憑藉着因為基因的又一次進化而明晰的視線死死地盯着寶石里的筆記。

「還是破敗腐朽，但，還在……還在就好。」鬆了口氣的路熊不禁感慨萬興。

這光輝，不該就此泯滅。

他還記得，它還在。

半晌，路熊才查看起自己變化頗大的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