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奇離北域 第六章 夢修

紅日初升。每一個天明，都不能被辜負。

自從破除了遮天匣的封印后，聞臨羽不曾有過其他的任何與往日不同的舉動，依舊做着謄抄的小工，每日賺取一些能夠支撐日常開銷的費用。只不過，他找到林天復，求得了忘憂閣上層的借閱資格，除了上工之外，幾乎將所有的時間都泡在了忘憂閣。因為他發現，雖然他在這個世界應該是的僅有知曉念海修鍊的人，但是他依照自己的記憶進行的念海修鍊卻對神念沒有絲毫幫助。距離魂融已經過去兩個月，他的念海修鍊沒有絲毫進展，困在地池級，別說是開闢新的川流，連神念的使用都略顯吃力，這讓他有些着急。

好在，在沒有完成成人禮之前，也無法離開兵壇，他還有兩年時間，他必須在這段時間內儘快找到修鍊念海的方法，儘可能提升自己，才能提高在北域生存下去的可能性。

無憂閣不愧是北域最大的藏書閣。閣分九層，下三層藏盡天下各個修鍊方法的入門典藏共計五萬卷，中三層則是一萬六千孤本雜篇和絕世秘典殘本，其中包含陰陽易數、縱橫心學以及記錄靈物異獸、奇珍異寶的奇書，至於上三層，由於只有長老會或者是得到長老會共同批准的人才可以上去，就顯得格外神秘。於是坊間眾說紛紜，有說藏有曠世神兵的，也有說至高心法的，更有甚者，藏着長生秘典的等等說法不一而足。

聞臨羽當然沒有能上上三層的資格，他待得最多的地方是中三層。因為身體無法修鍊，下三層對他來說沒有任何意義，而神念修鍊的方法下三層也不會有。而上三層對他的吸引力也不大。只有中三層各種千奇百怪的藏書才是他現在迫切需要的。

這一日，他照例在完工之後，來到忘憂閣。

當他踩着旋梯來到第五層的時候，意外的看見了林天復。

林天復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一看就是知道是在等他。

他急忙作揖：「林長老安好。」

林天復虛抬雙手，「不必多禮。」

「我聽聞你近日在閣內第五層流連甚久，所以過來看看。」

「多謝長老記掛。我的確是有一些疑惑，想在這裏找到答案。」聞臨羽心生感激，這個德高望重的老者，僅憑多年來和老祖宗相識相熟的情誼便對自己一直對自己照顧有加，為自己請來了喚魂使，最重要的是有救命之恩，這些所作所為，都值得自己心懷感恩。

「心存疑惑？你可以說與我聽聽，或許我能給你一些啟發也未可知。」林天復撫須含笑道。

聞臨羽沉吟一陣，不知道自己問關於念海變化的事情會不會顯得突兀。但轉念一想，只當是從書中看到，問問也無妨。

於是，他便問道：「林長老，不知您可聽過念海一詞？」

林天複眼中閃過一絲驚奇，緩緩開口：「喔？念海，你是從哪一本書看到這個詞的呢？」

聞臨羽作揖告罪后，從不遠處的書架上抽出一本古樸泛黃的書冊，恭敬地遞給了林天復。

林天復定睛看去：《凝神訣》。他輕輕翻開這本殘典，果真從裏面看到了關於念海修鍊的字眼，不過是隻言片語，且殘缺不全。

不久，他合上書，道：「念海……是一種修鍊方式……」

聞臨羽聽聞林長老知道念海，原本內心還一陣激動，眼睛裏閃過渴求的光芒。

林天復見他渴望的眼神，心裏暗呼慚愧，自己其實對這個也知之甚少。

「我對這種修鍊方式，也是知之甚少，只是從前輩那裏聽到隻言片語。」

看着聞臨羽漸漸暗淡下去的眼神，他於心不忍，「不過，我帶你見一個人，或許他能給你一些幫助。」

聞臨羽聞言，心頭一震。按捺住內心的激動，道：「請林長老引薦！」

「擇日不如撞日，你隨我來。」

他拿着書，轉頭走向樓梯，聞臨羽見他走向六樓的台階，心裏有些疑惑，卻沒有出口詢問，只是落下他一個身位，靜靜跟着。

到了第六層，林天復也沒有停下里，反而聞臨羽卻止住了腳步。林天復見他沒有跟上，便轉過身道：「無妨，你隨我來便是。」

無憂閣上三層聞臨羽是沒有資格上去的。此時，林天復開口了，他也就沒有矯情。兩人徑直上了就九層，而七八兩層都沒有做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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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層，是遊俠盟總盟的禁地，連長老會的長老前來都要向大長老報備方可前往，而聞臨羽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無名小子今日卻沾了大長老的光，上了這整個兵壇都嚮往的地方，心裏多少有些激動。

上到第九層，眼前看到的讓聞臨羽為之一震——名副其實的書海，這裏堆砌的書，比中下三層的書還要多。他不自覺停下腳步，仔細的打量周圍這一堆堆的「書柱」。

「咦！」待他看清楚后，不禁發出了一聲意外的輕噓。

眼前的書山，書的數量和筆記的數量居然相差無幾。「這麼多筆記，得花多少時間啊？」

「是不是被這些筆記震撼到了？」林天復的聲音傳了過來。

聞臨羽這才回過神，「是的，這麼多筆記，要花多少人、時間和心血啊？」聞臨羽發出了驚嘆。

「小娃兒，這些筆記，全部，都出自一人之手。而非多少人。」林天復微微一笑。「你隨我來。」

於是，聞臨羽跟着林天復繼續往前走。

片刻之後，兩人在兩堆與閣頂差不多高的書堆前停了下來。書堆後面，是一個書案。小小的書案，也堆滿了書和筆記。案邊坐着一個鬚髮皆白的老人，他彷彿完全沉浸在書里，連兩個人走到案前都不曾抬起頭，依舊奮筆疾書。

他寫字的速度極快，不時還會翻一翻書頁。

兩個人就這麼靜靜站着，沒有吱聲。林天復應該因為熟知老人的習慣沒有出聲，聞臨羽則是因為林天復沒有開口，自己作為晚輩自然不敢說話。

終於，不知道過了多久后，老人停下了筆。在仰頭舒緩頸椎的時候，才看到案前站着兩個人。他輕輕晃了晃腦袋，然後問道「小林子，你怎麼來了？」

輕飄飄的一句問話，讓聞臨羽半天沒緩過來。「小林子？小林子是指林長老？他叫林長老小林子？」

林天復在兵壇的地位，絕對是超然。聞臨羽實在想不到，是什麼樣的存在，可以這麼輕描淡寫的稱呼他。

然而林天復卻恭敬地敬禮，然後直起身子道：「玄祖。」

「今天居然有空來看我這個老不死的。說吧，有什麼想問的？」老人沒有多餘的廢話，直截了當問道。

「玄祖，這個小娃兒是聞家……遺孤。他對念海修鍊有所疑惑，我不甚了解，所以才貿然帶他來打擾您老人家。望玄祖見諒。」林天復一邊回答，一邊將手中的《凝神訣》放到書案上。

「聞家？是聞獨的後人？」老人並沒有去看《凝神訣》，而是挑了挑眉頭，問道。

「晚輩聞家第十五代子孫聞臨羽，見過玄祖。」聞臨羽連忙作揖行禮。

「遺孤……罷了。這世俗恩怨，我這快入土的老頭子就不多問了。你對念海修鍊有興趣？」

「回玄祖，是的。晚輩從《凝神訣》中看到關於念海修鍊的字句。由於身體已經斷絕了煉體和劫修的希望，所以對這種奇術才有了探究的興趣。望玄祖賜教。」

像為了印證林聞臨羽的話，他立刻感覺到一股玄勁包裹了自己的身體，他沒有掙扎，依舊恭敬地佇立着，等候老人的回答。

玄祖用玄勁浸布聞臨羽的身體之後，緩緩開口道：「筋脈盡斷，築基生機斷絕。果然煉體無望。」

他這才拿起書案上的《凝神訣》，翻到寫着念海修鍊的那一殘頁，抬起頭對聞臨羽說道：「我在無憂閣已經三百多年了，日復一日為這裏的書註釋。這本《凝神訣》我也曾註釋過，但是裏面關於念海的內容着實少得可憐。」他停頓了一下，然後轉身走到其中一個書柱前，尋找着什麼。突然，他眼神一亮，在書柱最底下抽出一本薄薄的書籍。回到聞臨羽面前，繼續道：「喏，這本《念海九篇》你可以看看。」

聞臨羽恭恭敬敬捧過書，道謝。只是還沒等他翻開，玄祖就說道：「小娃兒，這本書上的文字，應該是的上古文字，我花了數月時日，也不曾破解其中的意思，只有封面上的四個字我是認識的，因為念海九篇四個字是用北域文字書寫，至於書中的內容我一無所知，所以才會放在角落裏。」

「謝長老。」聞臨羽再次道謝。然後在角落裏找到一個蒲團坐下，開始翻閱。

玄祖沒再理會聞臨羽和林天復，回到案前又開始奮筆疾書。林天復看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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浸在書中的兩人，微微一笑，向玄祖作揖后便悄然離開了第九層。

聞臨羽仔細撫摸這隻有薄薄幾頁紙的《念海九篇》，然後輕輕翻開封面。一道玄光映照在他臉上。

「不對，這本書不叫《念海九篇》。而是《夢修仙薦章》。」玄祖說看不懂的文字，聞臨羽卻讀懂了。他想，這應該和他念海里的爛柯碑有關係。因為這幾個字和他在念海里看到的上古文字是一樣的。

玄光隱沒后，他的神念浸入念海。《夢修仙薦章》裏的文字也隨着他的神念飄進了他的念海。

待他瀏覽完短短的數百字的內容后，按捺不住內心的狂喜。

《夢修仙薦章》短短數百字，寫明了念海修鍊的方式方法，讓他原本焦慮的心緒一掃而空。

「首止雜念，念起玉枕，引念入海。浸念入池，破池潤念…」這是神念修鍊的過程。

他不自覺地跟隨著書中的方法，將神念浸入念池。

「念過崑崙，復滌離宮，勾連氣海，周而復始……」

他在念海看到的上古文字，隨着他的修鍊，漸漸隱沒到了碑上的「爛柯」二字裏，爛柯碑的第二根鎖鏈和「爛柯」二字虛影也由原來的黯淡無光，變得玄光隱現。只是此刻的聞臨羽並沒有發現。

待到聞臨羽的神念，將所有的文字念完，爛柯碑上的爛柯虛影和第二根鎖鏈已是玄光大熾，而鎖鏈上的大金鎖好似快要解開一般。

而聞臨羽停滯兩個月的地池大圓滿境界，亦有了鬆動的趨向。

文字散盡，他神念破池而出，一種厚重的感覺油然而生。明顯感覺到自己的神念猶如實質，距離開闢天池彷彿只在一線之間。聞臨羽心中大喜，最讓他興奮的不是境界有了鬆動，而是他終於找到了念海修鍊的方法。

此刻，他才定下心念，看到了爛柯碑上的變化。他仔細端詳了第二根鎖鏈的大鎖，上面居然浮現著和之前相同的上古文字。只是文字前半段猶如實質，而後半段則依舊是虛影。

「夢修者，以念為體，修無上止。若池辟海，可重塑靈魄肉身，待神識太上，不死不滅，甚可以念破一切禁。」

「重塑靈魄肉身？」六個字深深印在聞臨羽的神念中。

聞臨羽的內心又一陣驚喜。他的肉身被紫衣人一擊毀去築基，斷絕一切修鍊的可能，而念海修鍊卻可以重塑肉身？這讓他瞬間對未來的復仇充滿了希望，原本渺茫的可能突然變得光明起來，怎能不讓他興奮？

聞臨羽神念透出念海，眼前的情況讓他有些傻眼。剛剛還捧在手裏的《夢修仙薦章》，不見了。他的手裏捧著的是——一抔紙灰。還沒等他想好怎麼解釋，他感覺到一道目光，如同實質般刺在他身上，他有些遲疑地扭過頭，之前還在案前奮筆疾書的玄祖，滿臉怒容，那道刺在身上的目光就來自他。

「小崽子。老子好心給你書，你卻把它毀了？你是來找事我的么？」玄祖鬚髮皆張，暴跳如雷。

聞臨羽眼前一花，玄祖已經近在面前，兩隻手捏着他的衣領，將他舉起，四目相對，聞臨羽有一種如果自己找不到合理的解釋，就會被眼前這個喊林天復小林子的玄祖生吞活剝的感覺。

兩雙眼睛就這麼對着，短短几息的時間，聞臨羽卻好像過了好幾千年。

正在聞臨羽手足無措的時候，一個聲音傳來，他瞬間感覺自己的脖頸鬆了一松，「玄祖息怒。這小娃兒肯定不是故意毀了這本書的。」

一道雪白的身影一閃至前，林天復已經站在兩人身前。

「哼！」玄祖一身怒哼，聞臨羽瞬間覺得五臟翻江倒海。隨即，一股柔和的玄勁遍佈全身。林天復用玄勁護住了他。

「小林子，此後，這個小崽子就留在這裏，幫我整理書籍。待我氣消了，你再來領走。」玄祖鬆開了雙手，瞬間身影又回到案前。

「？？？？」聞臨羽滿臉疑惑。「這就過去了？」

「我代小娃兒謝過玄祖！」林天復作揖答應道。

聞臨羽：「？？？？」這就答應了？

你們倆怎麼不問問我？

算了，還是別問我了。

書毀了，打又打不過…這砧板上的魚肉，妥妥的，從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