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午後的陽光
陽光，我們都見過吧。來到這世上的第一天，除了親人。接觸世上的光，是眼睛先看到的。當然。這並不是眼睛第一次看到的東西。媽媽的暖巢，是眼睛的第一次。
我有些不明白。我為什麼會去想這些。我想這大概是因為，想到今天是母親二十年前，人間丟棄我的日子。
我看着太陽落向坡上的房子，我們家上坡，那個淘氣的鬼丫頭，隨性的擺着鬼臉，沒錯，是那個經常調戲我的女孩兒。看來她又在我們家門窗口留信了。
那是一沓疊起來看着很舊的紙，紙張也不是很乾凈的。我知道那應該是她，栽完樹，沒洗的臟手蹭上去的灰，我沒太在意。
當然，對這張信條也沒有太過在意，這沒有別的意思。在她學會調戲我的時候。每年的這一天，她都會留下一封小信條。時間上會有些不太勻稱，或早或晚。
每一次翻開，我總先一步被這些歪歪扭扭的字，賜予了嘲笑了面孔。
字面的意思，大概就是祝福之類的吧。這樣的快樂在我的世界裏，我並沒有太大的興趣。相反我總是以另類的面目示人，這一點確實是讓人捉摸不透的。甚至我自己對自己也會經過一些虛小的質疑。
也偶爾會因為此類，引來咒罵，白眼歧視……
關於這些，世俗的眼光，打小就讓我見識到了。我徘徊在這冰冷的邊緣，心中僅有的一股熱流，也快要消失殆盡了。我有時候會向死人祈禱。當然，這類的想法，只是出自我心中簡單的所求罷了。這些不被人們理解的異願，我卻視若珍寶。
我早已是人們心中怪異的對象，塑造這些之前，我也亦是懵懂無知吧？或者是一些青年人嘴中的句子。「一股清流。」但這貌似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午飯過後，太陽逐漸臨近西邊，我的思緒也緊跟其後。那張信我並沒有扔掉，我帶到了一個只有我自己知曉的秘密基地。
為今天成立的屬於自己的小世界，每年今天植樹的時候，我也會順便去我的秘密基地，那裏存放着我童年的回憶。和另外七封與今天內容一樣的紙信。
夜裏，我輾轉難眠，像極了病者，這樣反覆的失眠直到凌晨一點，仍然未睡。我閉上眼睛的一刻，安詳與夢相對時。我想我要睡了，但每到這一天夜裏心中總會出現千萬個聲音，今天這一晚也沒能避免。
這些聲音，生生將我掙脫喚醒。歡樂與悲傷聲音交織，浮現在我的腦海里，如同驚雷閃過。我現在似乎也有了人們平日裏迷信的衝動。
這些比夜裏的噩夢更加讓人煩惱。其實原本我可以去父親的屋子裏睡的，這個想法，自我懂事起，我便從來沒有嘗試過。比起這些，我更想和他好好談談。當然，是他沒有酗酒的時候。
我想，如果我的膽子足夠大，那麼眼前的煩惱，心中的困惑，便都不翼而飛了。
我回想到白天的時候，父親與我沒有說話，除了飯桌上時。「飯後，把馬趕迴圈裏。」他說完這句，我回話之後。
就沒有在說過話了，我想他知道今天是我十八歲生辰，他沒說什麼。但我屋子裏，桌上放着馬蓮草編製的小馬玩意兒，有三個。
回想這些我更沒有瞌睡了，我穿好衣服。下了床，推開窗戶半形，靠着窗邊，望着上空的星星，月亮參在其中，亮亮晶晶。
這樣美麗星空，本該是慰藉心靈的，可在我這裏，卻相反。我看着這片閃爍的夜空，心中不由漸起陣陣惆悵，莫名的壓抑感直擊心臟，彷彿這個時候可以聽到它碎裂的聲音。
片刻過後，深夜裏，我像一個縫補的婦人，縫縫補補，只是縫補的並非是衣物。
「箏明，箏明……」是父親的聲音，我想這大概和之前七次一樣，父親每次的由頭都會指到電費及雜費上。還記得六歲那年貪玩，放火誤燒了李清先生家的羊草，那一次幾乎花光了家中唯一的積蓄。當然也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但在那個時候對牧民來說，牧禽草糧是一年的收穫，更是生活的來源。即使現在搬離那個荒涼的地界。現在居住的地方。環境優良也讓生活逐漸改善，但從後輩身上繼承的節省烙印與諸多教訓卻未變一二。
人們在這裏每年植樹的一天，大夥都會在四周栽種新樹苗，儘管往年風吹日晒，即便是爛根，也沒有關係，每年這一天都會栽新樹苗，讓這片只能看到白雪的冬天，聳立著有樹，采色的葉子，筆直的樹英，盎然的春意。
雖說二月這裏正處於西北的冬天，但有樹的襯托下，像是在迎初春的路上，充斥春天陽光的滋味。即便這些不能代表新春馬上就能暖和起來，與此同時，可人們的心卻是炙熱的。他們勤勞伴日，簡單也快樂。
說到勤奮，列如父親，一代代人的影響，卻也烙印在了父親這一輩的身上。我知道父親的意思，隨後關了燈，也回應了一句。夜越來越靜，躍過了十二點也躍過了一點。父親的睡眠也隨這一聲回應，安心夢去。我很安靜，沒發出任何聲音，只是枕頭濕潤，這一晚卻遲遲未眠。我慚而生出了些守歲的興奮感覺，勿明勿暗，好不真實。
「知道了」每次也會以這樣乖巧的回應避免責備，這早就是我的一貫作風。
一想到過些日子，就要離開蒙桑，去往南城了。這是成人禮過後頭一次去陌生的地方。縱使在這之前我看過許許多多獨立生活的書籍，但心中仍然充滿怯懦與不舍。在這樣複雜的情緒之間竟然有一半屬於好奇、屬於憧憬。好奇著青草羊群背後的春天，原野馬群頭以外的藍天。這一晚的美麗遐想，使我夢寐無眠。
蒙桑以外的地方都稱為城，四方城池各有風俗，而我們生話的地方不屬於城中，稱為蒙桑。聽人們流傳，以北為雪城，以南為南城，西為風城，以東為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