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我的月亮呢

第十五章:我的月亮呢

數月,回到南城之後,我又重新換了一份工作,除了阿楓,沒有人知道,很多事情我都瞞着父親,以免他過於勞心。

每一次想到那件事情,因自己不會說話的愚蠢而無地自容。就連一向嚴肅的父親,看起來都有些脆弱,這件事情我並沒有同父親講過,大概是從別人家過婚宴,女人妯娌之間偶然聽來的。(我不是很確定。)事後回家,父親滿臉愁容,看我的眼神充滿了心疼,而無能為力的無奈哀嘆。有幾次我碰巧看到父親偷偷流淚,只有在喝醉的時候,父親哭了,我心裏也不好受,卻也只是強忍着,感同身受這個詞,太奢靡了。

第二年八月,鮮花市場,在城中各花店送花這並不是我的首要工作,同年三月,父親病重,不得已要選擇多份工作。除了一張皮囊,我沒有任何技藝,下班時分,我是美術展廳的素描樣體,這樣的地方與我素日膽怯靦腆形成一個對比。

去過展廳的同學,總會嘲笑的。他們不明白,我當時已經被生活逼的窘迫,有時候我甚至想過要不要走上一條犯罪的道路。內心反覆掙扎又選擇重新相信自己,認真生活,努力工作。而熟知的很多人卻總是站道德的頂端。來指責,說為我感到羞恥。甚至有一些人居然打着為我好的名義,也以這樣的方式,各種諷刺。

也許有一些不好的事情是會提前寓意的。當天三點時分,正是吃飯時間,手裏的玻璃杯子突然摔壞了,整個人一天也是獃滯有種恍如吃了毒蘑菇一般,心中充斥着一種不祥的預感。

晚上,堂叔託人來找我,說父親去世之了。整個晚上是最煎熬的,我害怕面對。絕不相信父親就這樣,孤獨留我一人在世上,撒手人寰。

事後,每一天我都會在夢到父親,父親和平時沒有兩樣。他永遠都是黑色的衣服,儘管那一身衣服已經很舊很舊了。

父親去世一年後,我離開了南城,去了陽城。也是初麥病逝的那一天。時隔一年。當天也是去阿楓的家鄉墓地看望他,夜裏。我輾轉難眠,悲傷潛伏心頭已久,徹底在夜爆發了。

我想,我一無所有了,面對人世間,我連紀錄片《無名者》裏老人的「活下去」。那一般的意識都黯然消失了。那一晚夢,我好像又夢到了父親,再次看到父親的面容,一瞬間,父親好像又活了過來。這一幕是多麼的真實。他穿着嶄新的衣裳,那是他活着的時候從來沒穿過的衣裳。站在我們居住過的房子門前。我連他臉上的皺紋都清晰可見。他過來雙手托着我的肩膀。笑容滿面的對我說:「希年,我過得挺好的。」我哭了,不知是醒來了還是在夢裏嘶吼著。說完這句話,父親不見了。他是消失在夢裏了,還是我醒來夢消失了。這一場夢再也壓制不心底的疼痛。

我幾乎是不怎麼吃飯的,這樣大概持續一個禮拜左右。這並不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真正可怕的是夜裏。漫長的深夜,起初聽得見狗吠聲。漸漸的什麼聲音都聽不到了,寂靜的周圍容易產生恐懼,不定時刻,心中就會暗暗噴涌恐怖小說里的橋段,真是怕的要命。我天生膽小,這並不是一件好事。

我開始討厭再活下去了。僅僅出於恐懼,我就不想活在世上。我暗自惋惜,父親若是還在。我一定會給他說明,我害怕一個人出門,即便是在夜裏獨自睡時,也有害怕。我為自己的膽小與懦弱忽感到無比遺憾,差點就流下淚來。我好痛苦,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疑神疑鬼?如果是,那麼,疑神疑鬼這東西就是不可事實的病態,而且是僅限於肉體的求救信號。他毫無給人喘息之際,令人恐懼至極。然而,這樣活活生生的世界,居然也存在着無從知曉的恐懼地獄。

忌憚亡靈的苦惱。並非我一人。只是覺得悔恨,也覺得諷刺。

我害怕鬼怪,我現在害怕父親。我甚至連門口漆黑的路口都不敢獨自眺望,甚至覺得死去的人。已然變得面目全非,與恐怖小說里的描述一樣。

恍惚之間,我潸然落淚。不禁考慮死後之事。真想天真的問問,疼不疼啊?當天夜裏,居然真的又夢見了父親,父親還是父親的樣子,在夢裏我擁抱了他,儘可能想對他說出內心的眾多想法以及離別之後倍加思念。夢是模糊的,零碎過程中未能達到有些目地。再見到依然又是慶幸。

夢裏,屋裏漏電,夢的虛幻。我成了夢裏的人物,漏電的緣故我必然是知道的。父親說道:「希年,房子裏漏電了。我去修理一下,你在旁邊等著。」就是在夢裏,父親仍然慈悲的愛護。突然夢境變了,又是另一個片段。有一個女孩跑過來跟我說:「你父親他有恐懼的,修電的時候他也很害怕。」死亡的恐懼,這句話一點也不模糊,真的可怕。我被這句話戳痛了,夢中驚醒過來,總覺得真實的讓人忘乎所以。

父親片刻也不曾離開我的心際,夜裏做夢多了,他好像還在的。事故后,我並未直接接受父親的離開。很長一段時間裏,我幾乎都生活在夢裏萎靡不振。我的眼淚都要流幹了。只要想到今後是自己一個人,心中就難耐悲傷,不知所措。有時會去閱覽一些書類,在救贖的路上,無比勤奮。書里的求生之道,我甚至好抱着這份餘裕,有了憐憫自己的心思。

比起以上這些恐懼。真是過於渺小,守夜那晚,整個身心都冷的顫抖。心頭頻繁出現的不是自責與數落,而是僵持在恐懼的追擊下,更多的是身受語言的攻擊。回到家后,多數親人。激烈勸慰哀嗚鳴,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的善良。

剛始我不怎麼與他們搭話,像一隻提線偶人杵在一旁,我甚至思考着,關心與淚水。像蒙在霧裏,看不清楚,也聽不明白。出了事情后,冷眼相看的親戚也全都對我關心不舍,反倒讓我覺得過於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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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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