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死人
停下腳步，徐川細細的聽了一下。
除了低沉的號角外，他還隱隱約約的聽到了鑼聲，並且隨着時間流逝，號角聲和鑼聲越來越近。
鑼聲的出現，讓徐川神情一愣，想了想，有些好奇的朝着庭院外走去。
推開大門，映入眼中的是一條長街，長街算不上很平整，也不是很寬，和普通泥土唯一有區別的就是黃土上鋪了一些碎石，僅此而已。
和古裝電視劇中那些長街上鋪着乾淨整潔的石板完全不同。
而街道的盡頭，隨着號角聲緩緩的出現了一支隊伍，道路兩邊的房屋中，也都有人出現在了道路邊，眺望着遠方的隊伍。
包括徐家，也有人走出，走出來的是徐川的二伯母徐舒蘭，是當年那場滅族之災裏面僥倖逃出來的寥寥幾人之一。
徐舒蘭走出來后，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徐川，神情有些驚訝，似乎在詢問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一樣。
「二娘。」徐川按照原主的習慣喊了一聲，打了個招呼。
徐舒蘭點了點頭，詢問道：「川兒，你怎麼會在這？」
徐川指了下遠方的隊伍，道：「我聽到了號角聲和鑼聲，出來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情。」
「川兒，你還是先進去吧。」徐舒蘭道，張了張嘴，又欲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沒有吐出來。
「沒事的，二娘，我就看看。」
聞言，徐舒蘭也沒再多說什麼，靜靜的站在門口路邊眺望着遠處的隊伍。
看到這一場景，徐川已經猜測到大致發生了什麼。
......
嗚嗚嗚的號角聲差不多每隔半分鐘左右便響起一次，沒多久的時間，遠在街道盡頭的隊伍便快到了徐川身邊。
隨着隊伍的前進，映入眼帘的場景再一次驗證了他的猜測。
在隊伍的中央，有三個簡陋的擔架，擔架上矇著布，看不到裏面的情況，但從蒙布的大致形狀來看，裏面無疑躺的是人。
或者說，這些擔架裏面，躺的是屍體。
若是受傷的人，肯定不會這樣抬着運送，而是會儘快的送醫救治。
而這樣運送，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擔架裏面的已經慘遭山賊強寇殺害了，只有屍體，才需要以這樣的儀式送回來。
忽的，正在前進的隊伍停了下來，低沉的號角聲響起，鑼聲便天。
徐川看着，臉上的神情霎時就愣住了。
這支隊伍，恰好就停在了徐家門前。
「不會吧？」
徐川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卻又感覺有些口乾舌燥，有些遲疑的看了眼隊伍，又扭頭看了眼站在身邊的二娘徐舒蘭。
只見原本臉色紅潤的二娘似乎受到了什麼驚嚇，臉色有些蒼白，紅唇被咬得發白，一雙明亮的眸子此時有些渙散，更多的是不知所云的驚懼。
看到二娘這一狀態，徐川的心陡然沉了下去，
這隊伍送的，真的是徐家的人嗎？
這時，停下來的隊伍中走出了一個人，走向了徐家庭院旁邊的另一個院落。
徐川的目光跟隨而去，落在了等候在門外的婦人身上。
「是五姨。」
他認出了門外的婦人，五姨和二娘一樣，是徐家村後人，不過來到三不管地帶后，二娘沒再嫁，五姨再嫁了，嫁給三不管地帶的一位為人良善的漢子。
這個年代，夫唱婦隨，再嫁后自然不可能再住在娘家，只不過也並沒有離遠，
在徐家的幫扶下，五姨和五姨夫在徐家旁邊起了家，就在隔壁。
而五姨夫，是三不管地帶護衛兵中的一員。
抬起頭，徐川盯着被眾人抬着的擔架，看了眼矇著的白布，又看了眼搖搖欲墜的五姨在他人的攙扶下走到了擔架前。
顫顫巍巍的雙手揭開染著血跡的白布，露出了裏面的人影，站在擔架前的人直接昏死過去，癱軟在地。
徐川嘆了口氣，跟隨着二娘上前將五姨扶起來。
扶著五姨，徐川探了眼擔架上的人眼，這一看，他差點沒直接吐出來。
被揭開的一小半的白布下，露出了一張被砍了兩刀，皮開肉綻血肉模糊的臉，除此之外，胸膛還放着一隻斷臂，從肩膀上被完整砍下來的那種。
「嘔~」
乾嘔了幾聲，徐川連忙轉移開自己的視線，這畫面對他的衝擊實在太大了。
儘管穿越前是在孤兒院長大的，但他也沒見過這種場景。
唯一見過的一次死人，那是孤兒院從小照料他長大的老奶奶，那時候他已經工作，等他收到消息的返回來到時候，老人家已經被打理乾淨入冰棺了，面態神情如睡著了一樣，哪裏像現在，血淋淋的，還斷臂。
強忍着不適，徐川攙扶著五姨將其送入房間，二娘在門外打理著後事，被掀開的白布重新蒙上，低沉的號角聲和鑼聲響起，擔架上的五姨夫被眾人抬入院內。
隊伍中留下了幾名漢子開始照料後事，而大街上，如龍的隊伍再一次開始了前進。
只是這一次，不知道又會是誰失去了丈夫，不知道是誰失去了兒孫，亦或者不知道是誰，失去了父親。
......
將五姨送入房間放到床上后，徐川來到了庭院中，茫然的看着留下來正忙碌的幾名漢子，有些不知所措。
倒不是他沒見過死人這麼脆弱，而是穿越后的迷茫、那張血肉模糊的臉對他的衝擊、古人生命的脆弱性.....各種各樣的情緒在剎那間全都涌了上來，讓他恍惚了。
到了這一刻，徐川才真正的意識到自己是真的回不去了，也逐漸開始接受這亂世，接受自己新的身份。
而之前的自若，對他來說，彷彿是在拍電影玩遊戲一樣。
茫然了半天，一陣哭聲將徐川從行屍走肉的狀態中喚醒，讓他情不自禁的打了個激靈，奔進了房間中。
被山賊殘害的五姨夫的屍身安置在祠堂中，身下的擔架也已經換成了棺材。
對於加入護衛隊的人來說，在參加的那天就已經給自己備好的棺材，因為誰也不知道自己在哪一天會命喪黃泉葬身而去。
棺材放置在八仙桌配套的長條凳，撐起了棺材，避免了落地。
已經清醒了過來的五姨抱着棺材放聲嚎哭，而在一旁，還有兩個年歲過半的老者相互攙扶了，顫顫巍巍的伸手撫摸著棺材。
另一邊，除了老人外，還有兩個小孩，一男一女，女孩稍大，約莫四五歲的樣子，男孩稍小，三四歲般，跟在五姨身旁，不知發生了何事的模樣。
徐川嘆了口氣，想上前勸導一下，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嘆息一聲，乾脆轉頭出了祠堂。
除了祠堂，進入庭院，徐川這才發現，家中的幾個叔母和外出的叔伯和將自己吊起來抽了兩頓的徐老爺子都過來了。
看到他從祠堂中出來，徐老爺子頓時橫眉怒目盯了過來。
盯的徐川嘴角一抽，有些無奈，都打了兩頓了，別告訴他還要繼續打。
不帶這麼玩的，再打下去，就打成連續劇了。
只不過其實他是誤會了，他以為老爺子是氣還沒消，實際上並不是。
實際上是老爺子看到他從祠堂中出來，以為他又闖了什麼禍，或者說，以為他不尊重死者，在祠堂裏面紈絝嬉鬧，所以才橫眉豎眼的。
「逆子，你在祠堂裏面幹什麼！」
徐老爺子突如其來的一聲怒吼，聲音之大，嚇了徐川一個激靈，也招來了其他人的目光。
前身之名，在三不管地帶實在太出色了。
「爺爺。」徐川無奈的喊了一聲，道：「我什麼都沒做，只是過來看看五姨。」
徐老爺子壓根就不信，喝道：「給我滾回去，沒我的命令，你再出來，我打斷你的狗腿！」
徐川嘆了一下，道：「是，孫兒告退，不打擾爺爺了和各位叔伯了。」
沒有多言，沒有多問，徐川迅速滾回了自己家，儘管只有一牆之隔，但這裏能讓他安心不少。
畢竟和將自己吊起來抽了兩頓的老爺子站一起，讓人實在壓力太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