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9章 從未存在的契約

不久之後，校長和慕斯進入這間教室。

校長是微光一族的領袖，所有年輕人的老師，從裝束和氣質來看，他頗像一名教育家，白色鬍鬚飄在胸前，穿着面料明顯粗糙，卻熨燙筆挺的正裝。

而慕斯則是一名戰士，緊身短打扮，腳下是軟底戰靴，背後插著兩隻帶有圓弧的彎刀，身材比普通百姓高大魁梧，眼神中透著謹慎和銳利。

他們倆並不像普通百姓那樣狂熱，進入教室之後，簡單表達了自己的身份，隨後便讓人取來一摞摞裝訂整齊的資料。

「這些是最近三年的情報。」校長淡淡說道：「一共三十六冊，平均每個月一冊，至於以往的舊情報，數量實在太多了，堆滿了城市的地下倉庫，自從上次你們的人來到這裏之後，每年都有十二冊情報加入書架，從來沒有遺漏。」

「不過，我覺得你們應該對情報沒什麼興趣吧，如果有興趣的話，我也可以讓人把情報搬出來，或者直接給你地下倉庫的鑰匙。」

夏凡皺了皺眉，「何以見得我們對情報沒興趣？」

校長聳了聳肩，「你們只有三個人，還受了傷，顯然是被迫來到我們這裏的，如果你們真的打算履行當年的契約，絕不可能是只有這點人馬，我說的對嗎？」

夏凡無法反駁，他嘆了一口氣道：「說實話，我們的確是因為受到亞龍族的追殺，所以被迫逃到夾層區深處的，之所以來聖泉城，是希望尋求你們的幫助，至於伏魔城和你們的約定，沒來之前我們根本就不知道。」

「作為領導者，你們倆都很清醒，但你們為什麼不把真相告訴其他人呢？進城的時候，你們的人民都以為我們是來帶他們離開的，說實話，我很慚愧。」

校長轉頭，望向窗外，城市裏的男女老幼聚集在學校的院子裏，興奮的談論著，眼睛裏冒出希望的光。

「人民永遠是無知和愚蠢的，可他們蠢的那麼可愛，思想那麼善良單純，你又怎麼忍心毀掉他們唯一的希望呢？」

「生活在這陰冷黑暗的地下，已經很艱難了，即便沒有你們，我們也需要一點希望才能活下去，死亡並不可怕，比死亡更可怕的是麻木，明明自己還活着，卻好像已經死了。」

「剛好這時候，你們的人來了，他們被亞龍族追殺的奄奄一息，是我那些善良的族人救了他們，我的祖先和你們的人達成協議，讓他們提出那個荒誕的移民計劃。」

說到這的時候，夏凡，佛游，尼彩，全都猛地一怔，睜大了眼睛。

校長輕描淡寫的看了他們一眼，「是的，你們沒有聽錯，移民計劃是我祖先提起的，當時你們的戰士並不願意答應，因為他們很清楚，夾層區有多麼危險，想要把我的族人帶離黑暗，完全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需要耗費大量人力和物力，犧牲許多戰士的生命。」

「但我的祖先說服了你們的人，我們不需要離開黑暗，只要讓我們在黑暗中看到一點光明就好了，那一點點光明，將成為我們活下去的動力。」

「於是勉為其難的，你們的人答應了條件，可是事情發展到最後，也出乎了我那祖先的預料，他沒有想到，我們的族人會那麼狂熱，或許是在黑暗中生活了太久，他們太想見到光明了吧，我的族人像瘋了一樣準備着，你可以隨意走進這座城市任何一名居民的屋子，在他們的床下，都有整整齊齊的行囊，以便於離開那天到來的時候，可以拿起行囊上路。」

「一年又一年，他們準備着離開黑暗，無數年輕人真的相信有契約，進入沒有聖泉保護的黑暗世界，去刺探情報，到現在，那些年輕人的屍體，早已裝滿了墓地，再沒有任務空隙，我們不得不將墓地的規模擴大，再擴大。」

「到最後，連我的祖先也不知道該如何收場了，我那些傻傻的族人，他們傻傻的相信，總有一天，穿着金色戰甲，騎着巨大飛行獸的伏魔軍團，會從天而降，像一群英雄，帶他們離開黑暗，去投奔光明。」

「這就是故事的全部，我沒有責怪你們的意思，畢竟當初那個荒誕的設想，是我那位祖先提出來的，你們也不用慚愧，真正應該慚愧的是我，我愛自己的族人，想給他們希望，卻最終只換來一年又一年的欺騙。」

教室里又是一陣沉默，外面，孩子們在歡呼慶祝，教室里，了解真相的人，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夏凡問道。

「只有我們兩個，每一代的校長和聖泉守護者，都會獲悉真相，然而真相就像世界上最殘酷的刑罰，校長和守護者不得不在自責和愧疚中，度過自己的一生。」

校長說，「等你們離開的時候，我希望你對我的族人說明，對於他們的情報工作很滿意，但可惜，你們只是伏魔軍團的偵查小隊，來和我們接洽的。」

「外部的戰爭還在繼續，伏魔軍團需要首先解決埋伏在夾層區的亞龍族，才能帶走我們，要他們繼續耐心的等待，大體意思就是這些吧，畢竟就算被騙了一輩子，也總比希望破滅要來的好過一些。」

「另外，這些情報你們還是應該看一下的，那都是我的族人用生命換來的，情報顯示，住在夾層區的主要部落，最近有所異動，很可能是魔族接觸過他們，並且達成了某種協議，所以主要部落之間的戰爭，已經在最近兩年完全停止了。」

人類真是很奇怪的動物，聽了校長的話，夏凡本應該鬆一口氣，從來就沒有什麼契約，那只是校長想給族人希望，編織的謊言。

可不知道為什麼，夏凡還是覺得有些難過，或許是因為孩子們渴望的目光吧，夏凡天生就對小孩子沒什麼抵抗力，他喜歡孩子，見不得小孩子受苦。

沐浴真正的陽光，看到大海和山丘，並不是什麼奢求，可是連這樣簡單的願望也無法滿足，不知道那個抱着尼彩大腿碎碎念的小姑娘，長大之後會不會成為一名偵查員，為了那從來就沒有過的所謂希望，在黑暗中死去，直到死的那一刻，她還在天真的以為，伏魔軍團有一天，會帶她去盛開鮮花的大陸。

只是想一想就覺得很難過，氣氛壓抑之中，夏凡強迫自己開始工作，打開微光一族冒死收集的情報，卻怎麼也看不下去。

校長察覺了夏凡等人的異樣，對慕斯說道：「叫他們不要圍在這裏，都散了吧。」

於是，慕斯離開教室，讓聚集在外面的百姓各自回家，無論大人還是孩子，走的時候都一步三回頭，露出依依不捨的神情。

夏凡看到遠處街道上，有人取出藏在角落裏的行囊，放在路邊拍打，打掉塵封的灰塵，一副興高采烈，好像隨時就要上路的樣子。

「真是見鬼了。」佛游把一疊資料仍在桌上，「今天不知怎麼搞的，根本看不下去，只覺得心裏很煩躁。」

校長嘆了一口氣，「在無盡的黑暗中等待，就是我們微光一族的宿命啊，不用可憐我們，就算可憐，你們也無能為力，只不過徒增煩惱罷了。」

「聖泉城之所以存在，是因為有一股神奇的泉水，始終保護着我們和我們的城市，不如先放鬆一下，我讓慕斯帶你們去聖泉浸泡一下，舒緩神經，消除疲勞，另外，我還會讓人準備一些吃的東西，也一併送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