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心靈無色

第一部:心靈無色

1、心意已決

經過一夜的苦苦思索,終於迎來了上班的時刻。與以往不同的是,心情複雜的梁海星似乎比平時多了些輕鬆,那種來自心底的輕鬆,似乎臉上處處充滿著得意的微笑。

走進廳機關辦公大院門口的一剎那,梁海星似乎有些猶豫,抬腕看了一眼那戴了十幾年的手錶,抬頭向劉大可廳長的辦公室望了一眼。他知道,這時刻劉大可還沒上班,有些失望,心裏不免有些焦躁。他擔心在這關鍵的時刻,任何一個意外的舉動,都有可能影響他經過了數月,不,更為準確地說,是經過了不知多少不眠之夜激烈鬥爭后在心靈深處作出的決定。只好有些失望地再次向那熟悉的辦公室悻然走去。

已是上班的時刻,辦公大樓里已有公務員陸續走進辦公室,他們不知道此時梁海星的心思,出於對人事處長的敬畏,照例很有禮貌的和梁海星打着招呼。梁海星照例滿臉微笑,很友善的回敬著,心裏卻感到非常的好笑,心想:再過不長的時刻,或許,這種禮節性的招呼便被一種爆炸性的新聞所代替。梁海星就極想很快結束眼前的這一切,儘快脫離這是非之地,將瞬間的爆炸留給劉大可、馬順亮。梁海星心裏就有了種從未有過的愉悅與滿足感,嘴角上閃現著勝利者的得意。

走進陪伴自己十幾年再熟悉不過的辦公室。一想到,轉眼間,將不再屬於自己,惆悵甚至是失落感油然而生。梁海星坐在辦公桌前,沒有習慣的為自己泡上熱茶,而是不住的四處張望着,似乎還有些留戀。

梁海星心裏極亂,就點上一支煙,努力想使自己安靜下來。

梁海星剛剛點上一支煙,似乎想起了什麼,就拿起了電話,迅速撥起了馬順亮的辦公電話。電話剛通,另一端便傳來馬順亮的聲音:「喂,哪裏?」梁海星一聽,先是一愣,心想:屁話,還哪裏呢,典型的官腔,話機里不是有來電顯示嗎?都到這個時刻了,還端著廳領導的臭架子,向老子擺的什麼譜啊。過一會兒,你就不會是這個態度了。梁海星心裏有些氣,就直呼其名道:「你是馬順亮嗎?我是梁海星,我馬上到你辦公室,你在辦公室等我,我有急事向你報告。」梁海星說完,未等馬順亮反應過來便扣上了電話。

梁海星望着眼前的電話微微一笑,心裏有一種從未有過的快感。梁海星擔心,當下或許一個微小的舉動,都會改變自己苦思多日後的決定,甚至連辦公室也沒來得及看一眼,如壯士般毅然走出了辦公室。

果然,正如梁海星猜想的那樣,當梁海星疾步走進馬順亮辦公室的時候,馬順亮還手握話筒,望着話機發獃。尤其是望着滿臉微笑的梁海星,馬順亮滿臉的尷尬。未等馬順亮言語,梁海星便從上衣兜里掏出辭職信扔在了馬順亮的面前,然後掏出一支煙,自己點上,大口大口的吸了起來。

眼前的情景出乎馬順亮的意料,有些懵,心中充滿不安,目光不時的望向反常的梁海星,心想:向來斯文的梁海星今天這是怎麼了?

心裏不安,又不知其中原因,馬順亮就拉開辦公桌上的抽屜,從裏面拿出一盒煙,抽出一支,點上,目光不時的望向眼梁海星扔過來的辭職信。

馬順亮的雙眼有些抽搐,一怔,頓時便恍然大悟,抬頭望了梁海星一眼,不由地道:「梁處長,你這是幹什麼?」

馬順亮對自以為梁海星的幼稚行為有些不滿,甚至是憤怒,心裏又很清楚,對辭職這樣的重大決定,梁海星絕不會是一時的衝動,生怕激怒梁海星,結局更不好收拾,就盡量保持克制,馬順亮說着將辭職信推向了梁海星的面前,望向梁海星的目光滿是無奈與茫然。

眼前的情景曾在梁海星的腦海中反覆出現,已在預料之中,梁海星微微一笑,似乎在戲弄又有些挑釁,道:「馬副廳長,你不識字啊,還是我寫的字太差,你沒認出來啊。你不是曾誇全廳屬我的字寫的最好嗎?退休后可以練練字,說不定能成為書法家呢。不過,我等不及了,我想現在就練練字,早日成為書法家,賣字養家,也好為其他的同志騰出個處長的位置來,這不一舉多得嗎。」

「你辭職也應提前給我打個招呼啊,讓我好有個思想準備。你看你……?」馬順亮的目光一直在望着梁海星,或許是擔心稍有不妥刺激梁海星,或是突如其來的變故,還難以讓向來謹慎的馬順亮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言辭就極為慎重。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開弓沒有回頭箭,一旦作出辭職決定,梁海星就義無反顧,再也不是馬順亮的下屬,權將其當作路人。此時的梁海星看上去心情很是放鬆,揶揄道:「喲,馬順亮副廳長,你怎麼能這樣說呢。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早在兩三年前,我就向你流露出想要辭職的想法,那時你還勸我,提不提拔你,是組織的考慮,但工作中不能帶有情緒。我當時對你說,作為一位處長,雖不能說走南闖北,但我經過了多個崗位、多種環境的歷練,已過了衝動的年齡,從來不將個人的情緒帶進工作之中。我記得,我們當時還探討了什麼是情緒。我對你說,工作可以急躁,但不能帶情緒。急躁是性格問題,情緒是外在表現,因急躁帶來的不滿情緒,甚至影響了工作的發展,那就不是性格問題了,而是作風、是對工作的態度問題。馬順亮同志,你怎麼現在卻說我事先沒給你打過招呼呢。嚴格地說,按照組織程序,你作為我分管的領導,我早就辭職一事向你報告過了啊。」梁海星的目光一直在望着馬順亮,吸著煙。

「過去,我一直認為你在和我開玩笑,沒想到你卻是認真的。」馬順亮看上去有些無奈。馬順亮說話時很小心,對梁海星內心有種畏懼感。

「哈哈。馬順亮同志,你作為分管人事工作的副廳長,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你別忘了我的身份。你的意思是我再和組織討價還價?再說,我現在,包括以前的身份,我做什麼沒認真過啊?」

馬順亮望了梁海星一眼,道:「有什麼心裏話,可以和我談談嗎?難道非用……。」本來馬順亮想說:難道非用辭職這極端的辦法解決問題嗎?似乎覺得有些不妥,更易激怒梁海星,稍思忖后道:「就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嗎?有什麼心裏話,可以向我說嗎?」

梁海星很理解此時馬順亮的心情,之所以一再挽留自己,對自己表現出最大限度的容忍,不僅僅是因為其膽小怕事,其主要原因還在於劉大可。馬順亮知道梁海星辭職的事一旦傳揚出去,將在全廳掀起多大的風波,對正在審查的劉大可將造成怎樣的影響。本來對自己有成見的劉大可,會將怒火全部發泄到自己的身上,也就不想再節外生枝,盡量促使梁海星改變辭職的決定。梁海星似乎看出了馬順亮的心思,微微一笑,道:「哈哈。我向你說管用嗎?」

見梁海星的態度有所轉變,馬順亮就急忙道:「從年齡上,我比你大,你就當我是你大哥好嗎?心裏有解不開的疙瘩,向大哥傾述一下不好嗎?也許大哥幫不上你什麼忙,但傾述出來,你心裏也會舒服些。」馬順亮在想極力楥和一下樑海星的情緒。

「你是大哥?劉老大私下裏……。」

「劉老大?!」梁海星話音尚未落地,馬順亮驚異的目光便望向梁海星。

「就是劉大可。」梁海星直呼其名道。

「雖然他的工作方式有些不妥,但你也不至於……。」馬順亮望着梁海星的臉色道,似乎對梁海星的不敬之詞有些不滿。

「哈哈。」梁海星恍然若悟,接着道:「我喊他劉老大還算客氣呢,我還沒說他是劉老妖(一的方言),我在人事處工作這麼多年,什麼事我不清楚,廳里所有的事不都是他說了算,說他是老大,老妖有什麼不對嗎?」

馬順亮望了梁海星一眼,不再說什麼。

梁海星望着馬順亮不由的搖了搖頭,心想:這個時刻,你還幫着劉大可說着違心話,真是怒其不爭,哀其不幸。或許,梁海星心裏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口氣就有些低緩,道:「劉老大多少次拍着我肩膀喊我兄弟,但他辦過一件能稱得上大哥的事情了嗎?你是我大哥不錯,過去、現在、將來,我一直很尊敬你這位老大哥,但有些事,你能做得了主說了算嗎?」

「有些話,憋在心裏,但不如說出來好受些。」

「拉倒吧,馬順亮大哥。說實話,你在劉老大的手下工作這麼多年,名義上分管人事工作,但你有多少決策權,你的建議有多少被劉老大採納過?雖然他劉老大一直沒有提拔我,但最起碼有時還算尊重我。有時,我的意見他還認真考慮過。而你呢?多少次,劉老大當着眾人的面批評你罵你,侮辱你,甚至公開場合說你馬順亮什麼時候辭職,他劉大可什麼時候同意。等我真的辭職了,你也退休了,我們坐下來,我做東,我們好好的聊一聊心裏話吧。但今天不行,按照組織程序,我的辭職申請沒有正式批複前,你還是我的領導,我還是人事處長,說話還得注意影響。算了,不費口舌了,你還是簽個字吧。」

馬順亮低頭陷入了沉思。此時,馬順亮的心裏很亂,他一直在為梁海星自己的下屬辭職引發的後果思忖著對策,可謂絞盡腦汁。面對天上突然掉下來的燙手山藥,自己將該如何收拾,對自己的前程將產生怎樣的影響。梁海星則不同,目光一直在望着馬順亮,似乎眼前的這一切,正是自己的期盼與預料,雙眸無不浸透著滿足與得意。

「難道真的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嗎?」馬順亮低聲道,像是在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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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心兒靜一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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