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純粹生活
南方的春天，總是比北方更早一步，二月初，便已是草長鶯飛，花草茂盛的新一年。
遠離市井，李山的這一片小小河畔，放眼十里八里，是再尋不著人煙的。這也落得一個清靜安謐。
河的下游，是通向一片老林子，幽深幽深的，蔽日的松柏密密的不透下一絲光明，春意的盎然彷彿也渲染不到這裏，地上厚厚積下的落葉散發着淡淡的糜爛氣息。
一雙草鞋踩着落葉與枯枝一路走來，腳下咔咔作響，步子卻愈發輕快，愉悅的山歌聲悠悠回蕩，驚走了不知多少機警的飛鳥。
粗麻衣，白茅編的笠兒，披了件親手制的蓑衣，還沾滿了清早晶瑩的露水。踩着草鞋，起伏間甩出渾濁的泥水，卻分外自在。肩上搭著獵弓，腰間別着箭壺，提着一頭開春亂闖的灰斑野兔，魚叉上挑着兩條春來洄遊肥美的鱖魚。春天了，就是好！
遠遠的，瞧見了自家木屋的出獵少年，心情更是舒暢，邁開了步子，三步並作兩步。阿媽做的鱖魚湯可是鮮美了呢！
木板門虛掩著，少年在門口換了雙新草鞋，踢踏着進了堂屋。嗯？沒人。轉過身去了卧房，一個熟悉的溫柔身影正坐在榻上，伏案寫着
「阿媽！」少年不滿地喊著。
那身影停住筆，轉過身來，端的是一張驚艷無比，風情萬種的溫柔面龐。
歲月不減風情，時光不留痕迹，時間似乎對她格外寬容。
婦人展顏一笑，如愛的笑容霎那間令繁花失色，春意也似乎因此更濃郁了幾分。
柔和，流水般清澈的聲音：「回來了？還不趕緊換了這身，阿媽給你做早飯去。」
少年連連點頭，趕忙舉起手中提着的鱖魚，叫着：「阿媽!我要喝魚湯！」
婦人寵溺地點頭，接過鱖魚便直往廚房去了，
少年麻利地摘下斗笠，脫了蓑衣，都掛在了屋外，又打了一盆河水，細細擦拭面龐，洗凈清早呼嘯山林帶來的痕迹。
水盆倒映出一副清秀的面龐，不說是貌若潘安，也是溫潤如玉。柔和的五官讓人很難不起好感，眉宇間精神氣十足。一雙桃花眼泛著開朗活潑的氣息。有着少年的陽光，又有來自少年母親的溫柔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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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拍面頰，少年挽起墨色長發，輕束在腦後。
回了屋，少年就有些無所事事了，屋前屋后地亂竄，少年的精力總是充沛過了頭。
不自覺就回到了母親的卧房。卧房狹小，幾步便上了榻，少年看着早早起來伏案季寫的一沓草紙。吹乾尚未乾涸的墨跡，他逐頁看着，是《千字文》。是又接了私塾譽抄孩童啟蒙課本的差事么？
少年沉思著：「母親身體不好，抄書勞神費力，自從他能補貼家用后，已許久不曾接這類活計了。是家中又缺銀錢使了嗎？上次打的鹿，賣得那幾兩銀，該是夠用很久了。嗯，阿竹和阿蘭也到了上蒙學的年紀了，該去找個夫子了。難道，上私塾的錢不夠？」
揮散腦中的諸多猜想，少年盤腿坐下，潤濕毛筆，就著母親剩下的內容，認認真真地寫了起來。他沒上過私塾，只有母親教他讀書識字。沒上過正經的學堂，卻也熟讀很多詩書，寫得一手停秀的好字。也是與母親一樣，沒什麼稜角，溫和秀氣的字。
陽光透過窗欞，照進卧房，整個屋子亮堂堂的，也溫暖起來。就著明亮的光，少年的心也敞亮起來。端端正正寫着字，內心的浮躁也煙消雲散，格外寧靜起來。
半個時辰過去了，屋頂飄飄揚揚的炊煙散了。阿媽的聲音傳來：「阿陌，去李山上，把阿竹阿蘭喊回來吃早飯了！這倆孩子，天剛亮便跑上山玩兒去了。」
少年趕忙應了一聲，麻利的擱下筆，穿上鞋，一路奪門而出，飛奔直往山上。
而山上，大片大片的李樹開出了雪白的小花，整個李山也因此籠罩在一陣淡白色的清香里，充滿甜蜜。而李山，也因此得名。
漫山遍野錯綜無序的李樹，彷彿拱衛它們的王一般，以山腰一株不知多少歲月的老李樹為中心，四散開來。當然，這是以鳥瞰的視角，人們單知道李山不大，但遍地都是李樹。山腰上，還有棵他們爺爺的爺爺起就有的老李樹。
老李樹下，兩個穿着藍布褂的小糰子在吭哧吭哧地擺弄著一堆亂七八槽而又莫名其妙的東西。暗暗躲在一旁的少年，心想，這怕就是阿竹、阿蘭一直和自己講的，他們收藏的寶物吧！
阿竹和阿蘭是一對龍鳳胎，他看着兩個小小隻艱難地長大。他們小時候，是真的過得太苦了。所幸，長得這麼大，還是聽話懂事的。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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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淘氣，但也沒惹阿媽生氣。
悄悄過去，一手一隻提住后領，提至肩高，面對面，似笑非笑地說：「小傢伙，在做什麼壞事兒呢？」
阿竹和阿蘭各自撲閃著大眼睛，奶萌奶萌的，好像還有點沒反應過來。在看清楚少年的模樣后，眼睛明亮起來，揮舞著小短手，奶聲奶氣的叫着：
「哥哥」
「隔隔！」
少年無奈，揉搓著阿蘭的丸子頭，無力地強調：「是哥哥！」
「隔隔！」
徹底放棄，少年一手抱住一小隻，叨叨說着：「一大早就上山來玩，還要阿媽來找啊！要知道自己回去，曉得了嗎？」
不說話，阿竹用力掙扎，要擺脫少年的束縛。
少年疑惑，放下阿竹，問：「怎麼了呀！」
阿竹小跑過去，直奔先前那堆奇奇怪怪的玩意兒，「我把我的寶貝藏起來！」還不忘回應哥哥。
看着阿竹快速，熟練地將不知名玩意兒們收起來仔仔細細地藏在參天老李樹一個在樹根處的隱蔽樹洞，這才小跑着回來，重新跳進少年的臂彎里。
少年會心一笑，一手抱一個可可愛愛的小小隻，走在李花白色花瓣鋪成的小路，迎著細細密密，很柔和灑下來的清晨陽光，走上了回家的方向。
少年的心中充滿甜蜜。陣陣吹拂著，裹挾清香的風裏，少年與孩童的說話聲斷斷續續：「哥哥，今天早上吃什麼呀！」
「有鱖魚湯哦，阿媽親手做的，喜不喜歡？」
……
「唉？怎麼都跑那麼快？小心摔著！」
「略略略！我們要把魚湯搶光光，不留給你！」
「兩個臭傢伙！站住，給我停下！」
「就不站就不站，來追我呀！」
……
一大兩小，追逐著下了山，歡笑着，連蝴蝶也跟着追逐。
李山上，參天的老李樹伸出了一根樹枝，垂下，將樹洞裏露出一角的玩意兒推進去，藏好，又靜靜收回樹枝。李山上依舊蟲鳴鳥叫，好像什麼都沒發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