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黑茫森林

鴻青界有六大洲，人類佔據了其中五個，按方位分別為東蕪、西金、南風、北葵和中盛洲，由西金洲繼續向西便進入浩瀚森林，深入后便是妖獸棲息的洪荒洲。

這個時代，遠古血脈純正的神獸已幾乎絕跡，正是人族修士的鼎盛時期，疆域內靈石礦藏極為豐富，幾乎每個大型或中型城市的轄區內都能發現多種礦脈。

修真界眾多不同等階的門派如雨後春筍般冒出，讓修士規模達到了一個駭人聽聞的數字，其中甚至誕生出數千名難以想像的頂尖高手。

洪荒洲的獸族雖然在中高階戰力上略遜於人族，但在低端妖獸的數量上則明顯超越後者，人獸兩族的共同繁榮，推動着鴻青界的整體實力不斷變強，成為朝陽河系的一個高等界域。

人類所在的每個洲，都有不少的國度，建立有凡人的政權，但在這些皇朝的背後，其實是那些表面上超然於俗世的修真宗門在暗中操縱，他們牢牢地控制着凡俗的皇室、地盤和資源。

這一日，在洪荒洲外圍，與西金洲接壤的一處叢林，植被茂密，樹葉大都呈墨綠色，陽光灑下來，並沒有給林中帶來多少亮光，薄薄的霧氣時有泛起，空氣中混合著清新的綠芽，腐敗的枝葉，以及潮濕的味道，這裏被人族稱作黑茫森林。

金梓鳴十五歲了，已在這裏生活了兩年多，從小嚴酷的訓練和長年的野外歷險，讓他渾身肌肉結實，體型健壯與協調，腰背部和手腳靈活且充滿爆發力，寬闊的肩膀略顯誇張，像是強壯的成年力士。

那內斂的神情，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成熟不少，與俗世莽漢也有了截然不同的氣質。

他五官端正，勉強算得上英俊，整體風格偏於粗獷與硬朗，初看時較為平凡，興許也就強健的體格讓人印象深刻，但如果仔細多看一會兒，又會覺得他別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味道。

對金梓鳴來說，今天註定會是殘酷的一天。

在這片區域呆了這麼久，吃靠狩獵，喝有清澈的湖水，住在木屋，但練功卻出現瓶頸，由於缺乏功法，他只能按照自己的大膽想像進行修鍊，已經快兩月，感覺自己毫無精進。

雖然並不喜歡自己的啟蒙老師，但還是很贊同那個江湖人的名言：「天天操練有卵用，放馬出去戰鬥，死了活該，活下來就是強者，以戰養戰才是強大之路。」

金梓鳴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今天就向森林更深處進發，去和一階妖獸搏鬥，在血拚中成長。

為了強大，已經沒有其他選擇，如果命不好，遇上二階妖獸，就只能交待在裏面。

他帶上自己的冷月刀，這是他在湖底潛水時撿到的，四尺許，刀身發黑，很是沉重，摸起來總是那樣冰涼，上面缺口和破損處不少，還刻着一些古怪的符文，這刀僅在前端彎曲，其實並不像月牙。

金梓鳴從小喜歡玩刀，撿到后愛不釋手，莫名其妙就想到了「冷月」二字，於是便取了這個名字。

翻過一座高山，樹木變得更加高大，林中光線亦更為暗淡，期間也曾聽到野獸的響動，但這幾個傢伙卻彷彿提前意識到危險，遠遠地避開了。

它們不是金梓鳴今日的目標，他繼續前行很長一段距離，然後像猿猴一樣，靈巧地爬上一棵很高的大樹，仔細觀察遠處，除了飛鳥一無所得。

遂閉上眼睛，開始用意念去感知外面的世界，漸漸地，他從東北面感受到了一種威脅，像是有一個黑色的龐然大物正在緩緩移動。

一咬牙，不再猶豫，他輕巧地滑下大樹，朝東北方向摸去，在距離那個巨物約五丈外的地方停了下來。

這是一頭黑熊，頭頂的毛髮是棕色豎起的，像一枚槍尖，被稱為槍頭熊，以一階為主，算是初階妖獸中的強者，發狂時極為兇悍。

金梓鳴悄悄靠近一些，摸起一顆石子，用中指彈出，擊打在槍頭熊前方的一棵樹上，然後反彈，打到熊頭上。

這畜生被驚擾，很是憤怒，一下站起來，朝前看去。

金梓鳴幾個閃身，滑到巨熊的右側後方，提刀砍向其右腿，槍頭熊感受到刀風，飛快抬起右腳，準備踩向金梓鳴手臂，誰知金梓鳴用的竟是虛招，反而矮身順勢一滾，溜到巨熊前方，傾力斜刺一刀，插入熊腹，並向右下方向拉出一道口子，人卻握刀立即跳向後方，拉開了距離。

這一刀足足捅進一尺有餘，立即鮮血迸射，就連腸子都滑落了兩段出來，巨熊吃痛，憤怒至極，不顧疼痛，發力撲了上來。

金梓鳴閃到一棵樹后，卻聽「嘭」的一聲巨響，巨熊的左臂將這個比大腿還粗的樹榦擊斷，斷口掃出，順勢劃過來不及閃避的金梓鳴左肩，豁開一道長長的傷口，他忍住疼痛，跳向旁邊一棵大樹，右腳一蹬，借力彈起，一刀劈中熊的右肩。

雙方在呼吸間的幾個交錯，立即都掛了彩，藉著短暫的喘氣與調整，才開始相互打量對面的敵人。

槍頭熊知道不能久拖，自己必須率先解決這個人類，遂發力撲了過來。金梓鳴利用靈活的閃躲，外家功夫的根底，冷靜周旋，但雙方力量差距太大，總有幾次不得不全力對碰，卻被熊妖震得右臂骨裂。

金梓鳴知道再不出全力，今天就可能折在這裏，於是不再用純外家刀法周旋，開始用自己野路子鍊氣成功后的改良刀法應戰。

意念推動一道氣流，從下腹丹田快速升起，經任脈和肩井穴，再沿手厥陰心包經注入刀內，同時，刀不再是被以肩為軸的手臂驅動。

而是改為以下腹丹田為軸，以任脈、肩、手臂和刀的連線為力矩，改純粹外勁為外勁加內氣，穿透力大增。

居然「嗤」的一聲，冷月刀刺穿剛剛拍下的右熊掌，余勢不減，再向上刺入熊妖咽喉，實施了致命一擊。

但巨熊仍是不死，左掌全力揮下，金梓鳴已來不及抽刀，不得不鬆開冷月，戴着半截獸皮手套的右手死死架住熊掌，雙方一時僵持。

熊雖是垂死掙扎，但金梓鳴的力氣也所剩無幾，情急下左手在身上一陣亂摸，在腰間掏出一根暗淡無光的銀色長針，針頭還呈現妖異的暗紅血色，他右手突然一鬆勁，巨熊促不提防，身體向下栽倒。

金梓鳴靠着一股血性，一個鷂子翻身，躍到巨熊的上方，一針刺入它的左耳，突見一股黃色的氣體從熊耳溢出，被長針吸入，同時手臂一麻，感覺一縷氣流注入，旋即竄入頭部。

腦海中原有的嗜血、困頓和激動等忽然全被清空，唯剩清明，周圍的一切，在神識探測之下，都是那樣的清晰，彷彿就在眼前一般。

與此對應，肉眼可見巨熊的毛髮剎那間變得暗淡無光，這一刺，竟讓其徹底斃命。

金梓鳴癱坐在地上，氣喘吁吁，渾身傷口無數，頭腦卻異常清醒。

稍息后，起身拔刀，在死熊旁邊挖出一個大坑，取出隨身攜帶的一張又大又薄的獸皮，將它鋪上去，然後用冷月在熊的幾條大血管上刺出幾條大口子，再在地上劃出幾道小槽，把流出的熊血引入坑內。

脫下衣服躺了進去，待熊血流盡，他心中默念「血煉淬體術」第二層的口訣，開始鍛體。

金梓鳴看不到的是，巨熊血液中的一些粒子被吸引到他的皮膚上，讓其變得更為堅韌，隱隱像是要變成鐵皮。

還有一些粒子滲透進去，旋即在肌肉中消失，讓其產生了一種向內收縮的緊緻感。

甚至還賦予他一種新奇的感覺，彷彿自己變成了森林中一頭強壯的獵豹，當發現獵物時，渾身肌肉繃緊，即將爆發出驚人的速度與力量。

如此持續了近三個時辰，待皮膚表面排除一層黑色的雜質污垢后，便感覺到身體不再對熊血有所反應，這才停止運功。

起身一看，身上的傷口雖然還能看出痕迹，但已經癒合，右臂骨裂處的疼痛也變得若有若無，已經較長時間沒有精進的淬體，今天重新開始出現明顯提升。

幾年的逃亡之路，讓他養成了謹慎細心和勤于思考的習慣，每次激烈的戰鬥后，金梓鳴總是習慣回顧自己的表現，看看有哪些得失。

今天的搏殺，前半段的表現尚可，基本體現了自己當下外門功夫的實力，但在切換為內勁時，明顯感覺到氣機在任脈和心包經的運行速度不夠快，甚至在一些穴位處還有阻礙。

可見自己由凡人武者進化到修真鍊氣期時，全靠自己琢磨，留下了一些問題和隱患，目前沒有正規功法，只能摸索前行，通過身體的反饋去慢慢調整，逐步優化。

今日最大的收穫，是終於發現這根長針的作用。幾年來，他用了很多方法嘗試，扎野獸，扎自己，扎大樹，等等，什麼都試驗過了，但都毫無反應。

今天卻從槍頭熊耳中吸出一股黃色的氣體，是否說明這針只對妖獸才有效？而且吸出的氣流，對頭腦，對神魂很有幫助。當然，這還需要更多次的試驗去證實。

現在這個狀態很奇怪，傷口雖然癒合，但身體各部分漸漸開始乏力，而頭腦卻始終非常清醒，這讓他禁不住再次回想起自己的逃亡生涯和胡亂揣摩的修真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