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黑吃黑

「黑店……」

千秋劍門的劍士看着門前招牌上的兩個大字，不禁握緊了手中的劍。

「這大晚上你們也看得見啊，不愧是修行之人。」古復柳讚歎著，他在笑，像個笑面虎。

「住宿一兩，包兩餐一兩五錢，各位開幾間房？可要包吃？」

「住宿一兩？是住五天還是十天？」

「一晚。」

「這麼貴！你這破破爛爛的鬼地方，一晚要一兩銀子？」

「是啊，我也沒說要金子啊？」

古復柳一臉無辜，其他人都在笑，笑得人心裏直發毛，全都是些不好惹的傢伙，千秋劍門雖然勢大，可出門在外，個人性命不是一句上頭有人能保的。

「師兄，好漢不吃眼前虧。」

「我知道……古老闆是吧，我給，我給，我們一行六人就……」那師兄正準備掏錢，回頭望了一眼，才發現少了一人。

「小師妹呢？你們沒看着她！」

「我，我們跟師兄追這個妖人去了，一時沒在意……」

「罷了，開五間房吧，明天再去找她。」

這師兄一臉釋懷，全然不顧她師妹死活，花星乾跟古復柳都是一臉鄙夷。

「抱，抱歉，師兄，我沒跟上你們，呼呼……」

古復柳正記着賬，那走丟的小師妹就氣喘吁吁地找了過來，她身子看着瘦弱，也就十五六歲的模樣，面色跟古復柳一樣慘白，不過生得俊俏，有幾分美人風骨。

花星乾看見她是笑逐顏開，心想這客棧總算是見着個小美人了，讓他這個整日看着糙老爺們的人如沐春風。可惜立馬這春風就停了，小師妹剛回來，那師兄就把她摟到懷裏，從屁股摸到胸，當着眾人的面毫不在意，而他師妹並不願意，只是不敢反抗。

花星乾面帶怒氣，古復柳都看在眼裏，他伸手攔住了他，儘管他還什麼都沒做。

「那，你們是開六間房嗎？」古復柳問。

「不，還是五間。」師兄猥瑣地說。

「好，星乾，你帶他們去房間。」

「不去，我還得給客人端菜，沒時間。」

花星乾翻了個白眼就跑后廚去了，古復柳只得嘆了口氣，親自帶路，走到房門口，那師兄是越發舉止下流，古復柳還在他身前，他就旁若無人地脫起師妹衣服來，還美其名曰：「師妹，就剩這一間房了，師兄委屈一下讓你一起睡啊。」

古復柳是聽得嘴角直抽抽，雖然別人的事不好管，可這姑娘分明不願意，他無法置若罔聞，便轉身鄭重其事地說：「這位客官，你最好晚上小點聲，有些聲響，這裏的人不愛聽，你若是吵到他們了，小店就愛莫能助了。」

「……呵，多謝提醒。」

那人輕蔑一笑，手上並未老實，不知今夜這個姑娘會遭遇什麼，古復柳有些在意，但他管不著。

花星乾往返於大堂與廚房之間，距離不遠，卻是把他累的夠嗆，他的工作並不輕鬆，需要記住每一位客人點的菜，人多的時候還是有些難以應對，不過這是對於普通人而言，花星乾並不是一般人，他似風一般在各桌之間穿行，目光所過之處，有何財物他都看得一清二楚，他人竊竊私語的事，他也瞭然於心。

「我說，你這鬼客棧，這也沒有那也沒有，上壺酒還是濁酒，真是掃興！」

「就是，你這都是些什麼玩意？這味跟條爛魚似的腥臭得要命，你這菜是給人吃的嗎？」

「老子也忍不了了，把你們廚子叫來，我倒是要看看他怎麼吃的下去！」

「呵，手藝這麼差，真不知道是哪裏請的廚子，這也能開客棧？」

眾人是一頓怒罵，沒人想要什麼，只是跟着起鬨罷了。客棧確實沒什麼菜，幾盤青菜都能能炒糊，苦澀得難以下咽，葷菜只有小炒鹿肉，腥臭得很。雖然探索遺跡就是個吃苦受累的活，他們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可這飯菜着實不行，又是花了錢，都是大爺沒人慣着這客棧，都嚷嚷着要廚子出來。

一片叫罵聲中，周公典握著菜刀走了出來，他一臉黑灰，狼狽得很，在眾人指指點點下，他眼露凶光。

花星乾見了，有些不知所措地望向古復柳，說了聲：「掌柜的……」他沒往下說，古復柳自然清楚，他從二樓一躍而下，攔在眾人跟前，笑道：「這飯菜，一沒毒，二沒壞，賣相難看味道差，是我們的問題，但是各位，出去便是深山老林，吃的差點，總比沒得吃要好吧？」

古復柳說着便拿起一塊鹿肉吃了起來，他已經習慣周公典地廚藝了，他面不改色。

「吃的就算了，你那房間怎麼說？破破爛爛不比茅草房強多少，還好意思要一兩銀子？」

「呵，你們是來得早，來的晚了，想住店就是花上千兩也無用，各位就多多擔待，理解一下小店的難處。而且你們要知道這荒山野嶺的，客棧獨此一家，今晚過後，小店想來就與大家無緣了，各位日後是吃貢品還是吃供品，是住豪宅還是住棺材都不好說，小店這樣，算是好的了。」古復柳的話，陰陽怪氣，看他點頭哈腰的樣子像是道歉服軟，可他的話卻着實硬氣。

「你他娘的什麼意思！黑店是吧？看老子不宰了你的人，拆了你的店！」

「我只是說了句實話，各位，遺跡就在眼前，能不能活着出來大家心裏都有數，保不齊明天就死了，我給大家提供住宿，這人非但不感謝我，還想殺我？可笑，你後面多少人想住店沒房間，你要殺我？」

「就是，你要睡棺材自己睡去，老子要住店！」

古復柳一番話轉移了矛盾，他的客棧的確是唯一的選擇，他有本事硬氣，所謂是物以稀為貴，沒得選的時候，再怎麼坑也只有接受。半年不開張，開張吃半年靠的就是在遺跡外面開客棧獲得的絕對議價權。

問題解決，眾怒平息，周公典拿着刀又回了廚房，還有一大堆碗等着他洗。古復柳見他情緒低沉，便跟進了廚房。

「怎麼，聽着不順耳啊，管他們呢，咱們賺錢就好。」古復柳說着就大口大口吃起了剩菜，周公典想攔但沒攔下。

他想了想實在覺得窩囊，略微有些衝動地說：「掌柜的，你要是想賺錢，不如就跟我打家劫捨去，在這開客棧能掙幾個錢？」

花星乾在外聽了，連忙進來挽著古復柳對周公典說：「呸呸呸，什麼就跟你打家劫舍了？那還不如跟我去偷東西來得快。」

「花狐狸，就你那陰天背地裏乾的上不了枱面的勾當，還好意思拿來說？」

「我怎麼了？像你那樣被通緝就好了？」

「你這話說的，搞得像你沒被通緝似的。」

花星乾跟周公典為這黑道生意一下子吵了起來，古復柳是嫌棄得很，他甩開花星乾的胳膊，說：「別吵吵了，煩死了，客人都來了，該幹嘛幹嘛去。」說罷便離開了。

客棧住了不少人，都不是什麼善茬，當然這個客棧也從來沒住過善茬。每次客滿的時候，古復柳都要守着他的大錢箱，守到第二天住客都離開了他才去睡覺，儘管他哈欠連天，他也不敢閉眼。

「掌柜的，去睡會吧，再不睡都天亮了。」

花星乾起來上廁所，看到漆黑的客棧里，古復柳的身影被瑩瑩的月光照亮，實在是瘮人。

「有混進來什麼奇怪的人嗎？」古復柳小聲問道。

「沒有，千秋劍門，亂刀門，祁山派，天陰堂，金陽谷，還有什麼……記不清了，雖然沒幾個名門正派，但都是有頭有臉的人，沒人偷你那兩個錢的。」花星乾說着點起了一盞燈。

「呼。」

古復柳果斷給他吹滅了，義正言辭地說：「點什麼燈，不要錢啊！」

「行吧行吧，你一個人就……」花星乾正說着，突然聽到些細微聲響，他放低聲音，凝神屏氣，仔細聽了一會兒，便自信從容地翻上二樓，三兩步上前躍起一腳，對着一片漆黑的走廊踢去，而後只聽得咔嚓一聲，外面馬棚響起一陣馬鳴，花星乾將潛伏於黑暗中的人踢了出去。

「損壞馬棚，扣一月工錢。」古復柳淡定且無情地說着。

「掌柜的你先別急着扣錢，你看我逮到了什麼？」

「什麼？」

說着二人一個從二樓跳下，一個走大門，一前一後包圍了方才那人。花星乾將他掛在客棧窗戶上的工具取下，不緊不慢地說：「銀光鈎，飛天索，偷天大盜平天下，久仰久仰。」

「你是？」

「在下是這春來客棧店小二，花星乾，請閣下手腳放乾淨些，這裏都是些不好得罪的主，若是少了什麼怪罪到小店頭上就不太好了。」

「呵，久聞客棧大名，失敬失敬，在下即刻離去。」平天下見已然失手，對方又知根知底，只好作罷，裝作一副恭敬的樣子想要脫身。

「等等，你砸壞了我客棧的馬棚，這個得賠。」

「是是是，我這有十兩銀子，可夠？」

花星乾一看十兩銀子，那是眉開眼笑，他是許久未見這麼多錢了，他正要答應，可不料古復柳卻說：「不夠。」

「二十兩？」

「不夠。」

「那你說多少，我，我絕不還價！」

「二百兩。」

「什麼！一個破馬棚要二百兩？你這未免也太獅子大開口了吧！」

「不，這二百兩不是買馬棚，是買你自己的命。」古復柳冷冷地說。

「你！呵呵，果然，這春來客棧就是家黑店！不過想要小爺的命，你們還，不夠格！」

平天下縱身一躍數丈高，眨眼已經跑出十丈遠，他的輕功甚是了得，不然也不會做這小偷小摸的勾當。

「哈哈，追不上吧！你們……」

平天下正得意地笑着，他稍一扭頭，卻發現花星乾正遊刃有餘地跟在他身旁，沖他笑道：「平天下，白瞎了你這名字，做梁上君子言何平天下？就憑你這點微末道行？」

「你不要太得意！我！」

平天下正欲出手，可一息時間，花星乾就在他視野里消失了，待他反應過來，花星乾已在他身後，用手刀熟練地打暈了他。

「你運氣好，掌柜的不喜歡見血。」說着便把他扛了回去。

「星乾，把這小子捆起來，把他身上的錢扒乾淨，衣服也給他扒下來，換身你不要舊衣裳給他。」

「那他的兵器呢？這把短刀還不錯。」

「不要動，明天連人帶刀送到衙門裏去，這傢伙好像還挺有名的，他的懸賞金多少來着。」

「正是二百兩，掌柜的高明。」

「呵，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