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序章

【你以為時間是永恆的?恐怕你從未見識過真實的世界。——傑斯貝連】

橙色的荒野蜥蜴,探頭探腦地從殘缺的頭蓋骨中鑽了出來,突然一片陰影蓋住了它的天空,可憐的小爬蟲躲閃不及,頃刻間,被馬蹄踏成了粉碎。一匹火紅的駿馬,閃電般地掠過這片荒蕪,掀起的熱浪在空氣中留下扭曲的虛影,炙熱而鬼魅。馬背上騎着年輕的紅髮男子,淺紅色的劍眉,讓他的臉顯得有些蒼白,汗水浸濕了身上的短式法袍。此刻,他正不斷地揮着馬鞭,全力以赴地向前衝刺。

巨岩山谷——所有旅行者的噩夢,歹毒的烈日炙烤大地,空氣熱得接近了燃點,四處瀰漫着令人窒息的塵埃,詭異地懸浮在空中,迷惑著旅行者的雙眼。巨岩山谷的活物幾乎絕跡,適者生存的自然法則,在這裏完全失效,此地沒有適者,有的只是燃燒與死亡。

「巨岩山谷是上天對世間萬物的鞭撻。」年輕男子回想起部落長者說過的話。然而,惡劣的生存環境,並不是目前最棘手的問題,真正的麻煩在屁股後頭。他不時地回頭,打探著身後的黑馬,騎手是一個身着藍色斗篷的法師,那匹黑馬跑得出奇的快,正逐漸追上自己。

紅髮男子煩躁地爆了一句粗口:「狗娘養的!真是難纏的混蛋!」用不了多久,這傢伙就會追上自己,念及於此,紅髮男子的臉上浮現出陰狠的神情,手中的電火花在空中「啪啪」作響。

藍衣法師顯然注意到了紅髮男子的小動作,但他似乎不以為然,嘴角揚起一絲嘲謔的壞笑,加快了馬鞭……

眨眼間,藍法師的黑馬已經趕了上來。突然,紅髮男子轉身發難,一道紅色的閃電順着左手的符文,像脫韁的野馬一般襲向那藍衣法師的坐騎。

「閃電擊!」

藍衣法師沒想到對方的攻擊目標不是自己,而是胯下的坐騎。巨岩山谷本是一個極易迷失方向的煉獄,即使經驗豐富的旅行者,也常被此地的烈日風暴弄得暈頭轉向,失去坐騎的旅者更是死路一條。念及於此,藍衣法師不怒反喜,腦海中甚至閃過一絲對紅髮男子的讚許。眼見坐騎已經回天無術,藍衣法師電光火石間做出了決定,果斷放棄了跨下的黑馬,一躍而起,早已準備好的瞬發咒語脫口而出——「跳躍!」

紅髮男子原本打算殺死藍衣法師的坐騎,將其困死在巨岩山谷,卻不想對手放棄坐騎,騰空追了上來,速度更是只增不減。紅髮男子心中一凜,好在長年累月的戰鬥經驗,造就了迅速應變的本能,他立即開始冥想下一個法術。但正是這短暫的遲疑,卻讓藍衣法師奪得了先機,搶先完成了第二個瞬發咒語。

「縮小!」藍衣法師喝破咒語,一道深藍色細線射在紅色駿馬的背上,細線化成綿密的細絲,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罩住了紅髮男子的坐騎。原本高大的紅色駿馬,迅速地縮小……

幾乎在同時,紅髮男子完成了法術的冥想,但只念出第一個字「火……」,便頓時失去平衡,從馬背上跌落下來,面朝地摔出了數米開外。

藍衣法師緩緩降落地面,斗篷遮住了他的面孔,讓人無法看清他的容貌。

強大的慣性和魔法反噬將紅髮男子折騰得不輕,大口鮮血從他嘴裏吐了出來。紅髮男子站起身來,顧視四周,找尋着坐騎。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本高大俊美的焰鬃馬,如今卻變得只有蜥蜴般大小,連嘶鳴也猶如老鼠的吱聲。

「你對它做了什麼?!」紅髮男子的眼裏冒着火,幾乎是在咆哮。

藍衣法師滿不在乎地聳聳肩,像個淘氣的孩子,「不用擔心,一個小法術而已。」

「你瘋了嗎?沒有馬,你和我誰都走不出這個山谷!」

「小問題,我自有辦法。」藍衣法師一臉篤定的模樣,笑容自負得讓人討厭。

「哈哈,該死的瘋子,該死的藍法師!」紅髮男子在心中已認定,眼前的這傢伙是個十足的瘋子,既然是瘋子,那任何談判都是多餘的。更何況,相比動嘴,烈焰術士總是更善於動手。

強大的熱流開始在紅髮男子的身邊沸騰,原本高溫的空氣,此時變得愈加灼熱而稀薄。一股狂暴的魔力在烈焰術士的體內涌動,多年的魔法浸淫,使男子的眼珠變成了赤紅,散發出原始的野性。熱氣流將他的頭髮高高地吹起,也掀起了身邊的塵土,從遠處看,就像一個着火的野人。

「哇!不愧是『火花』——法雅,如此充沛的紅色魔力,這樣的實力應該不止四級通緝犯……」話語間,藍衣法師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大聲咒罵起來,「該死的軍情處一定是篡改了通緝等級,剋扣了賞金,而他們又能從中貪掉不少,這群卑劣的吸血鬼!」藍衣法師自顧自地抱怨道。

「哼!」紅髮男子對於這樣的恭維,絲毫不感興趣,專心致志地匯聚著魔力。

漫溢的紅色魔力讓藍衣法師大吃一驚:這魔力也太誇張了吧……

藍衣法師若有所思地開始吟唱,「……天地萬物的造主,駕馭著風的完美靈魂,讓您的子民藉助風的靈巧……西風仙子!」一段不算太長的吟唱后,一團青霧在藍衣法師的手中緩緩淡去,出現了一個手持長矛,長著兩對翅膀的精靈。精靈不過巴掌大小,算不上強大的生物,速度卻是極快。

紅髮男子一聲冷笑,雖然紅色魔法中有很多強力殺傷性的魔法,但是在生物召喚這方面卻比較薄弱,所以在與紅法師的對戰時,有經驗的法師會選擇召喚生物來干擾紅色法師。可面前這個小精靈,讓法雅感到好氣又好笑,別說這樣的小精靈在自己的法術面前根本不堪一擊,就是靠自己太近,恐怕都會被身旁的熱浪所融化,真不知藍衣法師意欲何為。

藍衣法師在西風仙子耳邊低語了幾句,精靈點了點頭,便迅速飛到了紅髮男子的上空。

「哼,想監視我么?」藍法師總是詭計多端,這讓對手頭痛,也是法雅討厭他們的原因,「哈哈,讓你看看倒也無妨!」說罷,無數鮮活的紅色魔力,在法雅的手中歡快地舞動,他緩緩地抬起左手,一切彷彿似曾相識——「閃電擊!」隨着一聲大喝,紅色的閃電再次脫韁而出,襲向藍衣法師。同一個咒語的冷卻時間竟如此之短,可見法雅對這個瞬間深有領悟。(不需要吟唱,可以直接瞬發的法術叫做瞬間)

「閃電擊」一出,法雅便立即吟唱第二個咒語,對他而言,這才是重頭戲——「亘古不變的存在,讓我以火神的名義……」

藍衣法師面對疾射而來的「閃電擊」,不慌不忙地喝出「失效!」雙手十指間頓時竄出十條藍色煙霧,煙霧迅速地纏繞在紅色閃電上,原本像野馬一般奔騰的閃電遇上藍色煙霧之後,竟然像綿羊一般乖乖地停了下來,最後化成了微弱的電火花,消失在空氣里。

法雅眼睜睜地看着第一波攻勢化為烏有,但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藍法師向來都被稱為「准許法師」,正是因為他們擁有反制對手咒語的能力,對手在釋放任何咒語時,都可能會遭到藍法師的反制,就如同只有藍法師准許了,對手才能成功施法。

但法雅並不在意,因為此時,他的第二段吟唱已經到了最後關頭,剛才的「閃電擊」已為自己爭取了足夠的時間,讓他得以順利將這段完成:「……把巨石變成摧毀一切的利器,去消滅所有擋在面前的敵人——尖岩齊擊!」法雅利用周遭的環境,配合自己的強大的魔力源,釋放了法術「尖岩齊擊」。這是紅色領域的高級法術,法術會根據施法者自身的紅色魔力來給予相應的傷害,換句話說,施法者的魔力越充足,該魔法的威力也就越大,非常適合法雅這樣魔力充沛的術士。法雅斷定就算對手可以使用反制咒語,也絕對不可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冷卻完畢,混蛋,你就等死吧!

「剝奪!」藍衣法師,張開手掌對準法雅,然後重重一握,又是一個瞬發法術!只見空中已經形成具象的尖石,又再次變回暗淡的幻影,最後淡出了天際。

「該死的,竟能連續釋放反製法術?」法雅怒不可遏地瞪着眼前的藍衣法師。

藍衣法師宛然一笑,指了指空中,「其實也是需要一些代價的。」

法雅望了一眼頭頂上空,原先的那隻西風仙子已經悄然不見,「原來是要犧牲召喚生物的瞬間……」法雅喃喃自語。現在他終於明白,為何對手在戰鬥之初,召喚弱小的精靈,原來一切都是佈局。

法雅怒視着藍衣法師,赤紅的雙眼中閃爍著殺機。

「呵呵,還想來嗎?還真是個不服輸的傢伙啊。」藍衣法師依舊那樣漫不經心。

「你知道我為什麼被稱為『火花』嗎?」法雅怒極而笑!

「懲戒火焰!」一團猶如利爪的火焰從法雅的左手飛出,火爪又疾又猛,直奔藍衣法師而去,「轟」的一聲巨響,火焰在藍衣法師的身邊炸開。法雅盯着藍衣法師的方向,等著欣賞對手的狼狽模樣。

然而一團白煙過後,毫髮無傷的藍衣法師緩緩出現在了法雅的面前。法雅驚訝地看到懲戒火焰,竟被凍結在不明晶狀體里,靜止在藍衣法師剛才所站的位置。

藍衣法師順着法雅的目光,回頭一望,笑着說道:「噢,這個是『快速凍結』,是專門對付紅綠法師的,我剛從朋友那裏學來的,呵呵,還不錯吧?」他詳細地解釋著,完全不在意被對方知道自己的底細,「我看過你的資料,法雅,年輕的紅色控法者,製造了十二起縱火案,對於火焰與閃電的法術都掌握得非常好,施法速度也很快,看來的確是經過了一番刻苦的訓練。」說罷,藍衣法師調皮地望着紅髮男子,眼中卻閃耀着真誠的讚許。

「十二起縱火案……」法雅的眼中閃過一絲憂傷,但也僅僅是一瞬間,霎時又再次換上了陰冷的表情:「你究竟是誰?」

「我?我還是個學生,來自蓋亞沃恩學院,我叫梵倫」

「蓋亞沃恩學院……」法雅艱難地複述著,彷彿複述這個名字給他帶來了不可名狀的痛苦,「想不到為了抓我,竟然找到了蓋亞沃恩學院,那你應該認識那個『反擊大師』?」

「嗯,大衛摩恩教授是我的導師。」藍衣法師的臉上浮現出嚴肅而又崇敬的表情,對方竟然知道大衛摩恩教授,這讓他有些意外。難道說,這個紅髮男子與自己的導師間存在着某種聯繫?他一時抓不住頭緒。

「梵倫……」法雅突然想起了什麼,「你……你就是那個同時能夠冥想三個不同反擊咒語的『天才少年』——梵倫?就是你?」

藍衣法師謙虛地一笑,「天才談不上啦,不過你說的那個梵倫,正是在下」

「哈哈,不過可惜啦,你這個天才今天要被困死在這裏了!」法雅顯然還在為自己的坐騎耿耿於懷。

「不用擔心,我自有辦法。」梵倫依舊篤定地答道,就如同在肯定既成事實一般。

「哼哼,還真是個不討喜的傢伙!」法雅咕噥道,頓時全身火光大盛,剛才的對話,為他贏得了喘息的時間,再一次聚集起大量的魔力,以備在之後的戰鬥中,一舉擊垮對手。

藍衣法師自然也不是傻瓜,他同樣在等待魔力的回復,兩人都是各懷鬼胎。法師之間的戰鬥向來如此,不僅是法術的抗衡,更是腦力與判斷力的較量。

這次,梵倫決定先發制人,「冰雪的精靈,懇請你們聚集在一起,萬物在你們的面前都將變得無力而遲緩……霜牆!」藍衣法師迅速完成了法術的吟唱,一堵巨大的淺藍色霜牆出現在他的身前。

另一邊,法雅的吟唱也接近了尾聲,「天地間的閃耀請集結在一起,用你的雷霆抹去這世上的一切黑暗與冰冷……閃電迸發!」一道道粗大的閃電從天而降,劈在梵倫召喚出的霜牆上,被擊碎的冰塊四處飛濺,無數的碎冰一旦靠近法雅身邊,便被高溫的魔力流瞬間升華成氣體。數十道閃電打在厚重的霜牆上,竟轟出一個巨大的冰坑,不過終究沒有擊穿霜牆,由此可見,霜牆的防禦力是多麼的驚人。

烈焰術士並不停頓,「暴怒的野獸,雷神的子嗣,只有雷霆之怒能讓你覺醒,我用鮮血與殺戮來祭奠你的復甦——爆雷鏈球!」一個如有實體的通紅能量生物在法雅的召喚下迅速成形,擁有巨大頭顱的古怪生物,以迅雷之勢撲向了藍衣法師。

梵倫被眼前這兇猛的魔法生物嚇了一跳,立刻用意念操控霜牆前去阻擋,爆雷鏈球撞在霜牆最薄弱的部位,頓時把霜牆撞成粉碎,攻其薄弱,毀滅就變得容易得多。一舉摧毀了霜牆的爆雷鏈球余勢未消,雖然體形變小了一些,但依舊迅猛地撲向藍衣法師。速度之驚人,梵倫躲閃不及,實實在在地吃下了這一擊,強大的電流頓時襲向四肢,身上的魔法盾也應聲而破,一時間全身動彈不得,而爆雷鏈球最終也消失在了空氣中。

梵倫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身上的斗篷幾乎被全部燒毀,頭髮冒着黑煙,不過這樣一來,倒是露出了他的臉。一位年輕的法師,二十四五歲的模樣,一頭中等長度的黑髮,雙眼中透著黑色的精芒,給人以俊美又狡詐的印象。

「哈哈,也該讓你露露臉了嘛!」法雅幸災樂禍地嘲笑着對手的窘狀。

「你這傢伙,來真的啊?那好吧,不陪你玩了,早點抓你回去,我還要交讀書報告呢!」

「哼,別太自負了!」

梵倫沒理會對方的不屑,一段晦澀的咒語脫口而出,咒語的最後是個古維林語單詞「虛幻僕役」,如同幻象一般的鬼影,從空氣中被提煉出來,咒語彷彿把四周的黑暗與陰影採集起來,打碎再拼湊起來,最後形成若有似無的鬼影,鬼影的中央有一個能量體,而形同四肢的部分,是四把巨大的鐮刀。「虛幻僕役」收到梵倫下達的指令,開始從側翼攻擊法雅,而梵倫又開始吟唱新的咒語。

法雅一邊躲閃著「虛幻僕役」的進攻,一邊冥想着咒語應對。「虛幻僕役」具有飛行能力,作為魔法生物,速度方面相當出色,從它那四把巨型鐮刀不難看出其恐怖的戰鬥力,如果被砍到一下,那可不是開玩笑的。但這並沒有難倒法雅,早已駕輕就熟的「懲戒火焰」再次放出,打在「虛幻僕役」上,立刻把鬼影炸成了碎片。

「呵呵,這樣的虛幻生物,一旦受到法術攻擊,就立刻會消失,不是嗎?」法雅得意地望向梵倫,但下一秒,他的笑容便凝固了,他竟找不到對手,藍衣師在自己的視野里消失了。法雅頓感大事不妙,他意識到對手消失的真正原因,並非逃跑,而恰恰相反,是因為對手離自己太近了,就像我們無法看見停在自己鼻子上的蜜蜂一樣。

「眠夢咒!」這是法雅聽到的最後一個詞。烈焰術士頓時覺得渾身無力,濃濃的睡意頃刻襲來,眼皮彷彿灌了鉛,大腦意識也完全地停滯了下來。他明白,現在睡着的話,就一切都完了。他努力地與睡意抗爭,但最終還是失敗了,他沉沉地睡去……該死的!他最後在心裏咒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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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空旅法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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