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光點，歌者，少女，虛無

「這是哪？」

「好黑！」

「混沌？洛小依？綾樂？好熟悉的名字，是誰？」

「我的手、腳呢？」

「身體在慢慢消散？」

「我死了？」

......

虛無中，一顆塵埃盲目漂泊搖晃，它要在衰亡之前，尋找什麼，或者是能找到什麼。

十年，百年，萬年，百萬年過去。

這顆漫無目的的塵埃，它什麼也沒有找到。

漆黑中，只剩下它自己，往日的記憶也在數不清的歲月當中消散，只剩下無盡的孤獨。

一億年過去，無盡的黑色裏面，多了一些光點，它朝着一個光點靠近，即將要觸碰之時，那光點卻消失了。

它不斷往一個又一個光點靠近，它連這樣做的原因都忘卻了，但它依舊本能的飄蕩。

終於，它厭倦了，不再靠近那些光點，相反它決定要自己成為光點，照亮虛無。

它燃燒了自己剩餘的生命，化為了一個比之前遇見的要更為閃亮的光點，但僅憑這點想要照亮這片漆黑的虛無，完全不夠。

這樣的光亮，持續不了太久，因為它的生命不多了。

就在這時，這片虛無中忽然冒出了無數的光點，向它靠近來。

在第一個光點觸碰到它的時候，它感覺自己的生命似乎延長了一些，燃燒得更為璀璨起來。

五億年過去，沒有光點再靠近，而那顆燃燒的塵埃，已經比從前大了數億倍，成為了這片虛無中的第一個無比耀眼的存在。

它所散發出的光芒，即便相隔無數個歲月也無法到達的地方，也能窺見到一絲。

這片虛無，終究被它照亮了。

憑藉着光的亮度，它看清了周圍的一切，它發現，有數不清的塵埃在它的周圍。

還有八顆大小不同的圓球狀塵埃，有的遠，有的近，似乎按照某種軌跡圍繞着它旋轉。

忽然，一顆斑駁的塵埃吸引了它，這顆塵埃是八顆塵埃中的一顆，離它很近，比這顆斑駁的塵埃離它還近的，只有兩顆。

它似乎見過這顆斑駁的塵埃，近在咫尺的距離，迫使它想要靠近，但是它忽然發覺自己動不了。

照亮虛無它做到了，可如今笨重的身體，已經無法讓它像數億年前那樣行動，那顆斑駁的塵埃可望不可即。

這便是點亮虛無的代價？

雖然無法接近，但它卻注視着那顆圍繞着它旋轉的斑駁塵埃。

就這樣，看了近一億年，那顆塵埃，有了一些變化。

無數的大氣、雲層在那顆塵埃中凝聚，緊接着，大部分的雲層化成水汽，最終變成雨水在塵埃內落下，這一落，便持續了數百萬年。

原本斑駁的塵埃，此刻已經染成了琉璃藍。

在這之後，又過了五億年，生命誕生了，這種變化給漆黑一片的虛無，增添了一絲彩色。

生命在那顆琉璃藍的塵埃中生存、繁衍、死亡、進化。

「我好想多看看你，但我做不到了！」

「好累！」

那顆將虛無照亮的光點中的意識陷入沉睡。

......

夏天傍晚，一位無名歌者，抱着她的結他，走到一個路口車站，彈奏著，歌唱着。

她多麼希望自己的歌聲能打動別人，哪怕只有一人也好。

但人潮仍是漫無目的地向目的地散去，沒有人停下多看她一眼。

天空上方的積雨雲凝結，

雨水嘩啦啦的落下，迫使著人們加速逃離。

無名歌者靠在冰冷的建築物外牆，任由雨水將她打濕，和著雨音，唱着沒有聽眾的歌曲。

或許她的歌聲只有積雨雲才會為之落淚吧。

雨漸漸變小，歌者離開了，她要前往下一個路口，或許那裏，能找到將她心房輕輕叩擊的人。

一個又小又擁擠的房間內，一名莫名悲傷的少女用酒精麻痹自己，-她一無是處，整日說着廢話，漫無目的地遊盪。

少女聽到了歌者的歌聲，停下腳步，但僅僅駐足了片刻后，少女又跑開，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

萬物註定消散，世界終將消亡，少女祈求着明天不會到來就好了之類的空想。

廣場整點報時的機械鐘聲響起，末日降臨，少女此刻並無任何感傷，靜待絕望來把門扉叩響。

......

「謝謝各位朋友，謝謝你們能聽我唱歌，謝謝那邊幫忙打着節拍的陌生人，我......」一聲聲蟬鳴將一名少女喚醒。

少女將折成紙飛機的傳單展開，失望地嘆息道：「原來只是個夢啊！也對，我沒有朋友，更沒有聽眾。」

一番喃喃自語后，少女便抱着結他出門了。

她再次遇到了那位悲傷的少女，少女依舊為她駐足片刻便離去。

積雨雲與鐘聲，像是世界終點的信號。

這樣的輪迴，歌者與少女經歷了數百次。

那將虛無照亮的光點中的意識也早已蘇醒，它看着歌者與少女不斷別離，相聚，直至終點。

又一個輪迴開啟，光點中的意識掙脫束縛，將積雨雲驅散。

涼雨停歇，少女將歌者顫抖的雙手牽起，雙方感受彼此的脈搏與呼吸，微笑着嘗試逃離這終焉之地。

浮遊之人也掙扎不已，執著存在下去。

但鐘聲再次響起，世界化為虛無，這一次沒有輪迴，包括光點在內的所有徹底消散。

一切皆是註定，一切皆是宿命，虛無或許是最好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