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好久不見，林姑娘
李乘風有些心慌了，不曾見到她時，無時無刻都在念想着，可那襲白衣此刻就站在亭上，舞着他熟悉的點蒼劍法，他卻又退回來了，退到了拐角處，牆根底下站着。
來之前，他想過很多種見面的場景，心裏已經演練過了多種話術，可當那襲白衣映入眼帘，他腦子便糊成一團，空白一片，於是他又退卻了。
需得好好想一想，仔細琢磨一番，否則對不起這兩年來的念想！
可這該如何與她說呢?
李乘風不由得有些懊惱，自己應當買支花的，就那西湖畔，賣花的商販也有不少，可要真買了這束花，自己又怎麼交與她呢？
或許不該著着急急的在此見面的，應當買身合適的衣服，起碼是那種看起來清爽一些的，自己配不配得上她是一說，可衣服能配得上那身白衣也是不錯的。
如何開口也是個難題，直接說找到你了？不可，又或是……
少年第一次感覺見自己心儀的女子是那麼苦惱的一件事，簡直比他被血狼衛追殺幾個州還要鬧心。
思量許久，李乘風終於轉過身來，他怕在不出現，那女子又消失了。
可這一轉身，面前的女子差點把他嚇了一跳。
不知何時，林清霜已經下了聽潮亭，且來到了李乘風身後。
林清霜帶着斗笠，上面懸著紗巾，正如李乘風第一次在河東鎮見到她一樣，哪怕是面對面，依舊看不清她的臉龐。
可李乘風依舊能感覺出來，就是她。
李乘風紅著臉，剛才腦子裏想的東西全都忘了個乾淨，支支吾吾半天，也才吐出了幾個字。
「好……好久不見！林……林姑娘！」
說完，李乘風就有些後悔了，他本是想直接叫「林清霜」的，可這般未免顯得自己太過隨便，不如叫「林姑娘」好聽，可這麼一叫，感覺又不像了自己，他李乘風哪有對一個人那麼客氣過。但如果是這人是自己喜愛的女子，客氣一些倒也沒什麼，只是覺得有些彆扭。
看着少年有些局促不安的模樣，面紗里的林清霜嘴角勾起少許。
「喲，林姑娘，林——姑娘。」
林清霜帶着淡淡的笑意，輕聲呢喃著少年口中冒出來的三個字，說道「娘」字時，還拐個彎兒。
林清霜將那「林姑娘」三個字放在嘴邊，像是在把玩著一個有趣的小玩意，用以調侃李乘風，每說一聲，李乘風的臉便紅上一分。
說着說着，李乘風羞得忍不住了，大聲道:「林清霜，有完沒完！」
林清霜嗤笑一聲，對李乘風直呼自己名字沒有任何不滿，反而笑道:「這才像你嘛，李乘風！」
李乘風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明明有很多話想要對她說的。
李乘風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腦殼，有些懊惱，好歹自己也曾自詡為河東鎮第一玉面小郎君，如今美人在前，怎就說不出一句漂亮話來。
似乎看出了李乘風的窘迫，林清霜主動開口問道:「去西湖上吹吹風，如何?」
李乘風自然是求之不得，西湖上，與佳人同舟，共賞美景，豈不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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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前，薊州，鎮北將軍府。
床榻上，滿頭銀絲的老人咳嗽不止，愈發虛弱，郎中搖頭退出房去，一群婢女跪地抽泣。
「松兒，薊州二十萬鐵騎的擔子，以後就得你一個人扛着了，你會很累，但不要怪爹，咳咳！」
說話間，皇甫雄一直在咳，痰中帶血絲。
皇甫松蹲在床榻邊，緊緊握住老人的手，沒有言語，只是聽着老人斷斷續續的講着他的過往。
老人征戰了大半輩子，年輕時平叛有功，被封上將，後來跟着先帝南征，打下了大半個南詔國，再後來，被調來薊北，鎮守國門，期間多次打退了烏蒙蠻子的侵襲，何等輝煌的一生。
可老人對這些隻字不提，只是說着他年輕時與那位女子的故事，說到女子難產生下了皇甫松時，這位大靖王朝最硬氣的人終於是流了淚，不過最後說到皇甫松時，他又笑了，有這麼個兒子，也不錯了。
皇甫松嘴角抽了抽，最後有些更咽道:「爹……薊北，我會守好的，您放心吧！」
老人笑意更濃，好久沒聽兒子叫自己爹了，今個兒……值了。
「松兒，爹累了，爹睡會啊……！」
皇甫鬆緊緊握著老人的手，感受到手中溫度逐漸消散，他身形有些顫抖，咽了口唾沫，終究是沒能忍住，一滴清淚悄然從臉頰上滑落。
……
鎮北大將軍皇甫雄離世了！
消息被八百里加急傳入皇宮，朝野上下震動。
趙淵呆坐在養心殿內，久久沒有言語。
那老傢伙終於還是死了，自己提心弔膽那麼多年，每天都在怕，怕那二十萬隻認皇甫大旗的鐵騎突然殺向京城，讓這天下換了姓，如今終於是可以鬆一口氣了。
可話又說回來了，皇甫雄死了，真是好事嗎？趙淵有些迷惘，皇甫雄真的有反心嗎，他到死也沒有反！可他為什麼要牢牢抓着那二十萬邊軍，為什麼！
皇甫雄死了，那二十萬鐵騎又當如何，自己真吃得下么？又有誰能鎮得住?
那一天，趙淵徹夜未眠，據說頭髮都白了不少。
第二日的早朝，一眾官員來的特別的早，哪怕是哪些極為擅長踩點進入宮禁的官場老油條們也都沒有絲毫耽擱。
整個御道上都呈現出一種雲波詭譎的喜慶氛圍，也沒有誰去戳破那一層窗紙。
誰都知道薊北那老傢伙死了，無數人暗中拍手叫好，甚至願意為此事浮上三大白，喝道大醉酩酊才好。可到底沒人敢將此事擺到明面上來笑。當初薊北那幫武夫殺官員的殘忍手段讓他們現在仍有些心悸。
趙淵先開了個頭，悲愴地說出了皇甫雄逝世的「噩耗」，一眾大臣們則為皇甫雄的謚號吵得不可開交。
最終依舊沒能吵出個所以然來，趙淵擺擺手，將此事交給了禮部。
禮部尚書余中天也是個官場老油條了，在身居高位多年，靠的不是立下多大功，有多大的才，而是靠求穩，能站對立場才是官場王道！
可給皇甫雄謚號這件事，卻是讓他愁出了三千煩惱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