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在這裏

「孟珏」

解暮雲一愣，似想起了什麼，可轉臉又笑道：「你不喜歡我叫你哥哥么？」昭珏從鼻子裏發出一個音節，算是回答了他的問題。昭珏被盯的無奈，抬眼偷瞄了他一眼。轉眼一盞茶的功夫過去，那片黑雲別說下一場說來就來的大雨，連屁都沒放一個，不知什麼時候自己轉轉悠悠飄遠了。昭珏抬腿，逃似的離開了。

亭子裏的解暮雲霎時收起臉上的笑意，對着亭子一角沉聲道:「唐將軍，若是父親讓你來帶我回去的話，就不要白費力氣了」亭子上翻身下來一個青衣劍客「阿意，他這個人看不透，孟是夫人家姓，可夫人家的人……」像是被什麼禁忌燙到了嘴一樣，話並沒有說完。解暮雲看昭珏離開的有些倉皇的被影「如若不是外祖家的人，那便是刻意接近。說來也是太巧了，我剛翻牆而出就撞到了他，可正常人走路那兒有貼著牆根走的，想來是早有預謀」收還目光，默默的抽出腰間的配劍

「還有」

唐錦州看到解暮雲冒着火光的眼睛突然感覺有些操蛋，轉身逃命去了，身後的解暮雲提着劍窮追不捨「老子都跟你講了八百遍了…不要叫我阿姨…！」前面的唐錦州邊跑邊自我崔眠：「聖人有言，莫與傻子論長短、莫與傻子論長短…」解暮雲雖不實心殺他，他確是實心逃命的，三兩下就沒影兒了。

在兩個人離開后，亭子側面的一顆三人懷抱粗的桑葚樹后本應該頭早就離開的昭珏才慢慢走出，盯着解暮雲離開的背影，眼神熾熱而哀傷，眼底儘是人不能及的深意。半晌，才想起什麼似的猛的回過頭問「我剛才表現的明顯么？」身後的人聞言，愣了一下，隨即回到「主子表現的很好」昭珏緊緊握著左手，手心裏似乎還有她的溫度，直接燒到了心裏。

「今天還是太刻意了，她那麼聰明，可能已經察覺到了什麼，可是我實在是…太難挨了…」

今日昭珏特別害怕，甚至有點手足無措。他怕她以後發現如今自己刻意的接近，怕她想起來前世，想起來自己齷齪的心思，怕自己當着她的面抑制不住感情，怕她防備了自己。當的時候他想把她的情絲還給他的時候她就說過寧願沒有來生…但是如果她現在想起來自己對她含了那樣可恥的心思，怕是死也不願再見他的吧。

一想到她可能會對自己避如蛇蠍，昭珏頓時心疼的有些喘不上來氣。

正值開春，萬物復甦，樹上也剛剛抽出些嫩芽。昭珏伸手用指尖摸了下桑葚樹粗壯的枝幹，輕輕笑了起來。

想來他們第一世見面就在無盡天的一顆桑葚樹下，當時他被叫去九重天觀青帝么女與天帝二子的成親禮，母親她…斷然是不會讓哥哥來的…因為哥哥不會安安靜靜的看着那青帝么女貞鹿嫁給別人…如若不是如此，他又如何能來這九重天。

那時候的自己也就是個半大的孩子，按凡人的年紀來算，也不過就是個十五六的光景，秋意看着也還是一個十三的娃娃，爬到一顆樹上吃飽了桑葚，下不來還被樹枝劃破了褲子，掛在樹上可憐兮兮的叫正好離開九重天路過無盡天的昭珏「哥哥，你能接我一下么…」被叫到的「哥哥」抬頭看了一圈，發現這方圓百里只有自己一個人，又努力想了一下母親並沒有給自己添什麼妹妹，發着懵抬頭看了看衣袍被刮破的沈秋意，竟然有些於心不忍，於是「好心」的一個掌風拍斷了掛着她的那根樹枝。

可就在一刻鐘后，昭珏看着眼前臉上清淚縱橫還沾著泥，嘴吧也是被桑葚汁液染的要紅不紅要紫不紫的人，正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他突然就有些後悔，為了避免自己忍不住把他掛回去，轉頭便要離開，可是他剛走兩步後面的泥人就挪兩步。

本來昭珏也不做理會，可這轉眼就到了無盡天的南門守衛處，眼看着就要到妖界邊界，本以為又是什麼人搞得手段想讓他死在這無盡天上，心裏不耐，實在忍無可忍，伸手化了劍，抵在了秋意脖子上。

秋意無法無天活了這麼多年，那兒經歷過這個陣仗，劍梢的冰涼透到了心裏，冷的她打了一個寒顫，瑟縮了一下，心裏默默的問候了昭珏以母親為半徑的親戚，本能支使他轉頭就跑，可又想起來母后讓自己當個男子漢，又倔強的抬了抬頭，慢慢把手伸了出去，手心裏躺着的，赫然是幾顆桑葚的果子。

昭珏看着長得亂七八糟桑葚，竟難得的傻了眼「這玩意兒能吃么？」雖然他也感覺關注點頗為離奇，可心裏升上來的隱隱的失落更讓自己不安，他甚至有些小小的難過…

雖然桑葚賣相不好，看着顏色好像還沾了泥土，可他還是吃了，這也是他這一生吃到的最甜的桑葚，以至於秋意死後，他吃遍了所有品種的桑葚，卻始終沒有找到當初的味道。……………

那時的她看着狼狽，現在回想起來，竟還有些心疼，想來當時在桑葚樹下對上那雙眼睛的時候，就已經被套牢了吧。其實仔細想想，當初初遇她的時候就該知道，這無盡天緊挨着九重天，又是通往其他五界的入口，而能在無盡天的桑葚樹上自由上下的除了這無盡天的主人還能是什麼人，如果早知道，是不是就不會到最後讓她陷入進不了也撤不回的地步了。他當初也是想過她如果也有點心悅於自己，就算與整個九重天為敵也無不可，可後來還是覺得是自己妄想了，她生活在光明裏，承受着萬千世人的崇拜與敬仰，而自己，卻生來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