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七章 「寂滅」

青帝默然半晌。

他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

如果自己沒有瘋，那麼瘋的一定是對方。

眼前的這個少年出現的節點實在是太過於詭異。

而且對方的身上的確是有一種讓他感覺到威脅的氣息。

這種氣息令他感到熟悉，可也令他感覺到一絲威脅。

不。

這怎麼可能？

眼前少年的修為從氣息上判斷的話與他想必是天壤之別。

自己怎麼會生出那種令人可笑的情緒？

「你是誰？」

就和所有人遇到這種情況一樣。

青帝問出了這個問題。

而就在他問出這個問題的瞬間，在他的耳畔傳來了那道譏諷的女聲。

「你是不是傻？

哈哈哈哈哈！

明明已經感覺出來他身上的氣息了，居然還問對方的名字？

你就這麼想讓自己的一切毀掉嗎？」

「閉嘴，我不需要你教我做事！」

青帝的心境終究還是沒能維持住原有的狀態。

他精心謀劃了百年，乃至是千年。

在他剛剛獲得靈智、成長為一介妖族的時候，他就已經知曉了鄰國昭明的下場。

正是因為知曉，所以才會去懼怕。

因為懼怕，所以才會想着去克服。

而現在，當他真的擁有了克服這一切困難的機會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從成為青帝迄今的所有謀划似乎全都要付之一炬。

就算是再如何心如止水的人都不會不動容吧？

「嘻嘻，那就隨你啦。

不過究竟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真是叫人期待啊。

你所認為的既定之局並沒有發生，而變數……卻是早在你的眼皮子底下發生了哦？」

姬軒看向那道女聲傳來的方向。

他的確是聽見了在哪裏有一道聲音傳來，而且距離他還不遠。

只是當目光看向那裏的時候，卻發現只能看到一團紅色的光暈。

除此之外，什麼都看不見了。

在那裏的確存在着什麼。

可他卻只能看見，無法通過肉眼以外的方式去感知對方。

但是這些都可以按下不表。

便在他看向那道女聲傳來的方向的時候，下方的青帝指著姬軒的方向怒聲呵斥着。

「來人，殺了他！快殺了他，將樹神祀進行下去！」

「此人公然擾亂樹神祀秩序，罪大惡極！

誰若是能將其擊斃，我重重有賞！

你們都在幹什麼呢，還不快動手！」

只是不論他如何呼喚，都沒有一個兵士前來。

那些聖樹的守衛還在與四面八方湧來的青山妖族纏鬥。

同族之間的爭鬥並未結束。

而隨着爭鬥逐漸加劇，狀態也正變得越發慘烈。

空氣中瀰漫着血腥味。

「為什麼你們都不過來！」

「你們是耳朵聾了嗎，知道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什麼嗎，為什麼！」

那些守衛並非聽不見青帝的喊話。

他們的確是將視線落到青帝所指著的那個方向，可在瞥了一眼之後，便還是重新做着自己的事情。

這一幕令青帝火大。

他不明白到底是出了什麼狀況。

而就在此刻，姬軒的聲音悠悠傳來。

「他們當然不會對我動手。

畢竟在他們的眼中，我根本就不存在。」

「你說……什麼？」

「青帝陛下，我現在要回答你剛才問我的那個問題。

正如

那位姐姐說的。

你在這時候問我的名字，實在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但是既然你都這麼問了，我自然也不好拒絕你的請求。」

姬軒手一揚。

天地間靈氣驟然變得陰冷下來。

此時此刻，不論是誰都能感覺到這種變化。

「或許你並不認識我，但我對青帝之名實在是如雷貫耳已久。

呵呵。

早些年的時候我每天晚上都能聽見那小狐狸呼喚你的名字。

誒，現在想來——可真是令人嫉妒。」、

「你、你不會是——」

青帝抬手指著虛空中立着的少年，指尖在微微發顫。

他覺得自己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冥冥之中，他的腦海中蹦出一個人的名字，但越是將這個名字與眼前的少年貼在一起，就越是難以置信。

而少年也禮貌性地頷首。

「在下姓姬，單名一個軒字。

是逍遙王的三子。

也是當年青山一族與靈王朝和親的對象。

要是論輩分的花，青帝陛下還是我的丈人……呵呵，前提是她真的是您的女兒的話。」

「哼，靈王朝的世子殿下？

你來這裏做什麼，這不是里可以來的地方！

公然挑釁我，是想挑起兩國之間的爭端嗎！」

青帝眯縫著雙眼。

一股磅礴的氣息散開。

他已經指望不上那些守衛了，果然到最後還是得靠自己的力量才最為保險。

姬軒只是笑着，沒有否認，也沒有應下。

「我只是來拿走屬於自己的東西。」

「這裏沒有屬於你的東西！」

「青帝陛下似乎搞錯了一件事情。」

姬軒說罷，抬起一隻手，彼時周圍玄妙的靈氣開始向外迅速擴散開來，以他為中心，暗淡的陰氣開始顯化於四周，並且迅速蔓延至整個城池，甚至達到了更遠的地界，在陰氣的最中心，姬軒和白裙少女的身形正在變得黯淡。

「我並非是在和你講道理。

不論你答不答應，我說那是我的，那就是我的。

青山一族的移魂接木之術果真是厲害啊。

但是很不巧，我正好有一門追蹤魂魄去向的神通，而且那小狐狸在臨走之前，剛好拿走了我的一件東西。」

「故弄玄虛！

姬軒，你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速速將我的女兒放下，我可以保證你不會受到傷害。」

「誒呀，那可真是謝謝了。

不過青帝陛下。

你真的覺得現在的狀態下，你能夠傷的到我嗎？」

一股浩然的氣息壓下，瞬間將前方的陰氣打散。

但讓青帝瞠目結舌的是，前方已經不見了兩人蹤跡，而與此同時，姬軒的聲音正在從四面八方傳來。

「不愧是青帝陛下。

捨棄了作為生靈的過去之後，轉生為罪獸的分身。

也的確擁有了一部分強大的力量。

但是那還不夠。

若是之前的我，或許真的不是你的對手，但現在不一樣了。

我很想問你一句，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你明明擁有了我夢寐以求的東西，卻如此輕易地將其捨棄。

唉，真的是暴殄天物啊。」

「你懂什麼，我這都是為了整個青山一族，若是沒有我，青山一族早就在災厄之中走向自滅了！

我青山一族和當初的那位女帝可不一樣。

這不是我一人的青山。

是所有族人的青山。

青山一族決不能在我的手裏斷送，而這

是我唯一的方法——我只是賜予了他們理應擁有的幸福與安寧！」

青帝兩手掐訣。

腳下生風，將那些陰氣驅散開來。

一道壁障浮現，將他周遭隔開。

彼時。

在他眼中的天地已經發生了變化。

陰氣已經蔓延至他目所能及的每一個角落，而被陰氣包裹住的那些青山一族族人，紛紛停下了手裏的動作，神情獃滯地揚起頭，不知道在看何處。

「你對我的族人都做了什麼！」

「就像你對自己族人所做的一樣的事情，青帝陛下。」

……

異色的天穹被灰黑色的霧靄籠罩。

朦朧之中，升起了漆黑的火焰。

他自火焰之中走來。

踏入了對方的道域之中。

天地之間，彷彿只剩下了一種色彩。

黑霧已然將青帝團團包圍，從下往上看的話，已經無法窺視對方的道域全貌。

年邁的老狐狸瞪大了眼睛，看着上空的變化。

他無法理解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模樣。

他並不知道樹神祀究竟有沒有被阻止，他只知道自己戰到了最後，即將迎來自己結局的剎那，對方的刀卻沒能看下來。

哐當一聲。

面前的族人將長刀放下，茫然地盯着上空。

而他也順着對方的視線看去。

卻是什麼都沒有看到。

樹神祀還沒有成功，因為他並沒有被那種力量變成傀儡，仍然維持着自己的思維。

但似乎還沒有失敗。

因為他的內心深處開始湧現某種情緒。

那是一種無由而生的悲哀、痛苦。

直至這些情感被迅速消磨殆盡，剩下來的便是那唯一的感覺。

而這種感覺也在被抽離出身體。

就像是頭頂存在着什麼，要將他的全部都帶走一般。

一道聲音，在所有人的腦海中響起。

似低聲呢喃，又似哀聲哭訴。

或許還是仰天痛斥。

聽不出那道聲音是男是女，無法分辨聲音的來源。

彷彿一切都消失了。

所有存在意識的生靈，都在這一刻置身於這樣一種狀態。

無物。

無念。

無我。

這並非是天人合一給人的頓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