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波篇 ：爸爸，我帶你回家(二)

更新時間：2013-05-02

人群擁擠的操場，孩子們與自己的父母正在進行激烈的運動會項目。

「下一場，親子二人三足，請家長們與同學做好準備。」學校大操場上的喇叭聲已經響起，起點線前的大人小人正蓄勢待發，唯有一條賽道空了出來，那本是屬於鏡波的賽道。

「鏡波，比賽就快要開始了哦，你去不去參加。」

「不…我爸爸還沒來…」

「可是比賽馬上要開始了，再不去參加就等於棄權了。」

「……」

說好的約定，鏡波的父親卻罕見的沒有到校，這可一點都不像是鏡波父親的作風，平時不管學校舉辦什麼活動，鏡波的父親絕對都會第一個站出來，帶着自己那心愛的兒子走向前方。

唯獨今天，今天這麼重要的日子，鏡波的父親卻缺席了。

「爸爸…」鏡波低喃一聲，眼眶中的眼淚不爭氣的滴落下來。

「明明說好的…明明說好的…爸爸…你人呢…」

砰——發令槍聲響起，意味着比賽的開始，孩子們的父母帶着自己的孩子奮力朝終點奔跑而去，步伐一致，呼吸聲一致，甚至連心跳聲，也是一致的。

「爸爸…」熱鬧的操場上，誰都沒有注意到角落旁蹲下的鏡波的眼淚，他們都在歡快的與他們自己的父母進行比賽，不管是輸是贏，他們的臉上始終掛着笑臉。

與此同時，盤山公路市聯合地下車賽。

突突——幾聲引擎聲暴然響起，只見那些賽車手駕駛自己的坐騎在公路上劃出一道殘影，便已然駛向賽道的下一個目標。

鏡波的父親正在駕駛他引以為傲的那輛改裝超跑，不知怎的，今天的車子總提不上勁，引擎聲略顯低沉，如同巨龍般陣陣低吼。

眼看賽車手一個個超越自己，鏡波的父親心中的石塊是越滾越大，最後，他終於衝過終點，可他卻不是第一。

「為什麼！？」鏡波父親怒吼一聲，雙手握拳砸在方向盤上。

「看來盤山之王的傳說也不過如此啊，今天這是怎麼了呢？大名鼎鼎的鏡哥。」說出這話的，正是這次市聯合地下車賽大獲全勝的車手，似乎話中有話，無形中刺痛鏡波父親的心。

鏡波父親今天甚至連自己曾今最差的成績都沒有超過，這讓眾人不禁為之嘩然，莫非盤山之王的傳說真的要在此終結嗎？

「說話啊，我們的鏡哥，不會要夾着尾巴逃走了吧。」冠軍仍然不依不饒，用自己能想到的最尖銳的話語刺激著鏡波的父親。

「你給我閉嘴！」鏡波父親終於再也忍受不住，衝下車去抓起冠軍的衣領。

這個冠軍原本是屬於自己的！本來就應該屬於自己才對！

「喲！怎麼？跑不過就要動手啊？」

雖說鏡波的父親正在生氣，不過還不至於到那種喪失理智的地步，尤其是當他看到主賽人在冠軍背後微微搖頭時，他終於冷靜下來，坐上愛車關起車門，任由車窗外的流言蜚語四處亂飄。

「由於你們涉及非法聚會，賭博並且違反交通法規，現在警方將對你們實施拘捕，你們已經被包圍了，投降吧！」

不遠處，警車的紅藍燈在山間顯得格外耀眼，這次的市聯賽看來就要這麼結束了，各個名次的選手也都拿到自己應有的獎金，唯有鏡波的父親，不甘心的握緊雙拳。

「記住，現在是屬於我們年輕人的新時代，你們這群老傢伙早該滾蛋了！哈哈哈哈！」冠軍留下最後一句話后揚長而去。

鏡波的父親頓時感到百感交集，心中有說不出的苦澀，他摸了摸愛車，無奈的發動油門，朝着回家的方向駛去。

鏡波幾乎是流着淚過完這一下午的，待到鏡波回家后，鏡波的母親看着自己兒子那紅透了的眼圈立馬發現了不對勁，望向正坐在茶几前一臉鬱悶的鏡波父親。

「你沒去參加兒子的運動會是不是？」

「什麼，兒子的運動會為什麼非要我參加？」

鏡波的父親似乎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以為這一次不過是普通的運動會罷了，他甚至忘了自己前些日子跟鏡波兩人的約定，今天，他失約了。

「爸，你為什麼不來！」積壓了一下午的負面情緒終於被鏡波一下子爆發出來，鏡波似乎怎麼也忍不住，朝着自己從前總是笑臉相迎的父親直接吼了出來。

鏡波的母親愣住了，她第一次見鏡波發這麼大的火，從小到大的第一次，以前那乖巧懂事從不頂嘴的兒子去哪了？

鏡波的父親正因下午比賽的事還停在氣頭上，頓時被鏡波這麼一激，也忍不住了。

啪——響亮的一耳光，鏡波捂住自己那火辣辣的臉，上面還留着一個巴掌印。鏡波獃滯了，雙眼無神的平視前方，眼淚不自覺的往下流，自己的父親可從來沒打過自己啊。

這一巴掌似乎也把鏡波的父親打清醒了。

他在做什麼？

鏡波的父親突然想起來自己與兒子不久前的約定，那明明是自己不久前就跟鏡波承諾過的啊，這麼重要的事情他竟然忘了，明明是他的錯，他還給了自己孩子一巴掌。

「兒子…你聽我說…」鏡波父親聲音里的顫抖是怎麼也忍不住，他竟然失手打了自己的孩子，這一巴掌，疼的不僅僅是兒子，他的心也在滴血啊。

「我聽什麼？」鏡波的聲音平緩的有些不正常，他的眼淚還在流，好像怎麼也流不完，鏡波臉上的表情沒有憤怒，沒有傷心，有的只是獃滯。

「兒子…兒子…」鏡波的父親終於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主動牽起鏡波的手。

啪——鏡波甩開自己父親的手，眼中滿是恐懼。

「我要聽你說什麼！？我應該聽到什麼！？」鏡波大喊了兩句，轉身衝出門外。

「鏡波！鏡波！」鏡波的母親歇斯底里的大叫着，跑出門外想要去追自己的孩子，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哪跑得過孩子於是轉頭對正在茶几前發獃的鏡波父親叫到，「孩子他爸你快追啊！你愣著幹什麼！？」

「我…我…」鏡波的父親看着自己微微發麻的手，剛剛那一巴掌，他可是用了不少勁。

「你不追我去追！你竟然打兒子！回來再跟你算賬！」鏡波的母親終於衝出家門，去尋找自己的孩子。

九個小時…

鏡波的母親在外找鏡波找了九個小時，從家到學校，從學校到家，到處問人，問同學，手中拿着鏡波的照片，她把鏡波喜歡去的地方都找了個遍，卻怎樣也找不到自己孩子的身影。她甚至去派出所報了案，可那些警察卻說孩子失蹤還未滿二十四小時，無法立案。

「兒子，兒子，你在哪，兒子！」鏡波的父親也衝出家門，徒步尋找自己的孩子，他想跟鏡波道歉，他想要找回鏡波，他不該為自己的一點失敗就頹廢，他不該不遵守他們父子間的約定，一切都是他的錯，這發生的一切，全是在懲罰他自己。

樓頂，鏡波正坐在居民樓的邊緣，兩腿懸空，獃滯的望着遠方的風景。

自己的屁股坐的有些微微發麻，可樓頂，現在是能讓鏡波唯一舒心的地方。

感受那從遠方吹來的涼風，只穿一件單衣的鏡波有些瑟瑟發抖，晚上的氣溫還是有些冷。

鏡波在腦海里不斷思索著，從小到大的一點一滴，他想找到自己被父母打的印象，來告訴他自己這種事情自己應該去習慣，不必這麼傷心，不必這麼大驚小怪。

結果，只有讓他失望。

父親終究是打了自己，第一次，在今天，自己並沒有錯。

他自己真的一點錯也沒有…

想到這，鏡波又哭了出來，他知道自己的父母出門找他去了，他眼看着他們走出這棟居民樓的，他眼看着他們回到家，可他就是沒有勇氣再去面對自己的父親，心中存在的不僅僅是委屈，還有無盡的心痛。

鏡波向居民樓下離樓頂二十多米的地面，突然感覺或許就這麼跳下去，一切都能結束，可這樣，不是懦弱的做法嗎？

鏡波想知道自己的父親為什麼打自己，他還是選擇回家，還是想再見到自己父親，然後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繼續吃母親每天給他做的早餐，讓他的父親每天早上送他上學。

可到了家門口，一切都不像往常那樣寧靜了。

十多名警察圍堵在家門前，將鏡波的父親硬生生拽出家門。

「爸爸！爸爸！」鏡波大吼著沖向自己的父親。

「兒子！兒子！」鏡波的父親也沖向鏡波，可都被那群警察攔了下來。

為首的那名警察見到這情景什麼也沒有說，而是拿出一張拘捕令，大聲念道：「鏡哲恩，由於你涉法參與非法賭博，非法盈利性地下賽車活動，並且超速，違章若干起。對人民的生命安全造成相當大的威脅！即刻拘捕！不得有誤！」

「讓我抱抱我兒子，讓我跟我兒子說幾句話！求求你們了！讓我說幾句話，然後你們幹什麼都可以！」鏡波的父親帶着顫抖的聲音哀求着，那群警察卻像是什麼都沒有聽到，拖拽的鏡波的父親就走向電梯。

「兒子！兒子！」鏡波的父親見狀不斷掙脫著，終於掙開束縛衝出警察圍成的圈抱住鏡波。

砰——槍聲響了起來，一名警員顫抖著，本來他是打算示意威脅一下，沒想到槍走火了，子彈直接命中鏡波父親的脊椎處。

「鏡…波…對不起…」鏡波的父親露出一個帶有歉意的笑容，癱倒在血泊中。

「爸…」

「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