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歲月流逝

序章 歲月流逝

歲月流逝,模糊了千年前的歷史,然而洗不凈那一晚為世界留下的傷痕。

世紀交替的夜晚,正值技術革命高歌猛進之時,巨大的震蕩席捲整片大陸,無數人在一夜間死於非命。也由此開始,氣候、地質劇烈變動,死亡肆意傳播,美好的時代就此結束,歌頌著進步與和平的舞台轟然倒塌。

那一日,後世稱之為「災難之夜」。

那時,僅有小部分人注意到了那個事實——「神」回來了。

支離破碎的舞台上,帷幕徐徐拉開。

【災難后元年,一月一日,0:40,斯莫克,教堂路】

背着結他的流浪歌手踩着磚瓦碎塊,走過一片狼藉的街道。他注意到了那個躺在廢墟中的老人,他已經沒了氣息。

「啊,為何如此脆弱?」流浪歌手輕笑一聲,缺乏打理的鬍子隨着嘴角的抽搐抖動了一下,「這就是你……不,我們的末路!」

傾盆的大雨,蓋不住嘈雜的喊叫聲——本來是斯莫克城市市中心的繁華地帶,如今已成了一片殘垣斷壁,尖叫聲、哭喊聲、咒罵聲混雜一團——但是,能蓋住流浪歌手那把琴弦已經銹跡斑斑的結他彈奏聲,與他那低沉嗓音輕聲唱出的歌聲。

「歲月匆匆流逝

早已忘記了紛爭的過去

技術崛起,歌頌著人的睿智

和平與進步,來自不易

誰曾想暗潮洶湧,從未褪去

然而這一切,轉瞬歸於空虛

為何如此脆弱?

這一切是誰的錯?

是罪惡找上了我們?

還是我們命當如此?

沒有誰犯下了錯

沒有誰該為此淪落

只因他們的歸來

沒有誰可以逃過

以『神』的名義

降下痛苦的懲罰

放棄吧,這只是一場遊戲

但主角並不是你,亦非我們

我們不配為棋子

不過只是塵埃

以『神』的名義

開啟這血腥的爭鬥

並非是新的開始

不過只是歸來

漫長歲月流逝

塵埃也敢生出傲慢?

以『神』的名義

不過揮手之間

不過伏屍滿地

由此開始

旭日不升

由此開始

年輪褪去

以『神』的名義

至全部人類

新的時代,終於到來!」

吟唱完了一曲,歌手似乎對於自己的即興作詞感到滿意,露出了笑容來。一個接一個的市民從他的身邊跑過,沒有人去理會他,或許在他人眼裏,那不過只是個瘋子罷了。

但誰又不是呢?流浪歌手抬起頭來,雨幕之中衝天的火光將這片黑夜點亮,伴隨而來的是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工業區的化工廠發生了爆炸。

「哦,我主加納!」流浪歌手面對着那片火光,張開了雙臂,雙膝跪在地上,「如您所見,我未曾遺忘!哈哈,我怎麼可能忘記……正如我不會忘記我們曾是多麼的渺小!」

流浪歌手大笑着,雨水流淌入他的口中,嗆得他劇烈咳嗽起來。而就在這時候,他注意到了,那雙一直盯着他的眼睛。

不知什麼時候,本應被磚瓦砸死、已經斷了氣的老人,如今正用一根斷掉的鋼筋勉強支撐著受傷的腿,站在他的面前,默默地看着他。

「你的謙卑,會為你贏得什麼?」老人的聲音不大,但歌手卻聽得很清楚,

「曾有人虔誠地祈禱,但如今只贏得了一無所有!」

「從未擁有過,又怎麼談得上失去呢?」歌手咧著嘴,走到了老人面前,「我們不過只是一粒塵埃罷了。你也好,未曾遺忘過的其他人也好,從來沒有要贏得什麼的說法,我們……只是接受這簡單易懂的命運。」

「那看來,你臣服於他們了。」

老人咬了咬牙,隨後猛然瞪大眼睛,將手中支撐身體用的鋼筋條,刺入了流浪歌手的腹部。流浪歌手驚叫了一聲,隨後看着自己腹部泊泊流出的鮮血,又笑了起來。

「果然如此,你……要走上一條不歸路了!」

流浪歌手倒在了地上,發出瀕死的呻吟。沒有人在意,混亂讓這殘酷的一幕彷彿被一筆帶過。

老人抬起頭來,閉上眼睛,聽着周圍的聲音。在這雨水與嘈雜聲之中,他似乎聽到了別的聲音。

他知道,歌手說的沒有錯。

「這並非不歸路,只是……道阻且長!」

【災難后20年,十二月三十日,夜曲,弗蘭肯斯坦醫院】

「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卡拉斯.蒂斯特諾。」

「哦,卡拉斯……現在開始,這裏就是你的新家了。」

「是這裏嗎?先生,你是說這一整座房子,我都可以……」

「當然不是你自己的,呵呵……這裏是我們所有人的家,現在,你也是其中的一員了。」

「先生,我還是不太明白……那時候你們把祭祀廣場弄得一團糟,我看到好多人都……」

「被殺死了,對吧?但是他們也想要殺了你啊。」

「那只是一場『賜死儀式』,父親說了,我們是被選中的人,我應該接受死亡。」

「但其實你很害怕死亡,對不對?」

「是的,我很害怕,但我也怕父親失望,我一直讓他很失望,但是……看到父親在火焰里掙扎的樣子,我還是忍不住會害怕,害怕那種……死亡的感覺。」

「孩子,害怕死亡並沒有錯,你的父親只是被這荒唐的信仰迷了心竅……而在這背後的東西,才是造成這一切痛苦的根源!」

「根源……那是什麼意思?是誰在指使父親嗎?」

「那是神族,是從星空之中歸來的超凡存在,是曾一度消亡於歷史之中的統治世界的霸主們,也是這世界如今所遭受的怪異災難的罪魁禍首,是……我們必須要殺死的敵人!」

「先生,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真是對不起,賈圖他們沒有給你做自我介紹嗎?那麼現在告訴你……」

無盡的黑夜之中,坐在輪椅上的乾瘦的老人,扶住了少年的肩頭,輕聲告訴他:

「我的名字是弗拉明戈,我們是狩神者——為了人類的自由與未來,狩獵神族的人!」

【災難后30年,十月四日,極西荒土,原西南公路】

發黃的信紙上寫着幾行字,但是沒有收信人和寄信人的名字,不知是從哪裏來,也不知是往哪裏去。在這片荒涼的廢棄公路上,這張信紙就靜靜地躺在這裏,似是經歷了風吹雨打,但依然沒有損失分毫。

信紙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字。

「直到他們覆滅為止,我們還是沒能夠得知他們——狩神者聯盟一直以來與我們的戰鬥,究竟所求為何。

在與他們真正會面之前,我等不曾想像過人類這一孱弱的群體之中,存在着這樣強大的力量,又因為諸位內部矛盾重重,導致了我們至今為止的巨大損失。雖然現在這群卑賤之徒已經被剿滅,但是大量的同族被獵殺的事實已無法改變,或許我們可以找尋到他們的靈魂碎片幫助他們重新復生,但是我想諸位並不會這麼做——在偉大的神王加納已經銷聲匿跡的如今,我等的立場也必然走向分裂與鬥爭。

自我們退出凡人的時代已經過去了八百餘年,直至三十年前再度回歸到現在的時代——人類稱之為『災難后時代』的現在——我們一直以來所遭受的阻礙理應已經被掃除了。現在看來或許是我們確實少慮,有必要考慮暫時收起互相之間的敵意,將這人類社會好好打理一番。

話雖如此,但在我們離去的八百年間,人類社會顯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雖然已經剿滅了狩神者聯盟,但這不代表威脅已經完全消除。我們帶着慈悲心重新歸來,卻遭遇如此無禮的報復,雖不知他們追求的是什麼,但我們進行必要的反擊,勢在必行!

如今我們終於知道了他們一直以來的藏身地點——夜曲,那座在西方最西的邊陲海域中的孤島。自災難后時代開始到現在,夜幕始終覆蓋着那片區域,連我們的力量都被那夜幕隔絕了。那裏藏着的秘密,或許能夠解答我們一直以來的疑問——是誰,到底是出於什麼目的,與我們為敵!

雖然已經指明了方向,但我們之間的矛盾根深蒂固,故不求諸位能夠放下芥蒂,但至少請派出『信使』前往那座島嶼調查。正因為是人類發出的挑釁,讓身為人類的『信使』們去探尋或許更有益處。

等到那夜幕下的秘密被揭開的時候,屬於我們的時代,或許真的就要到來了!」

狂風席捲著黃沙,咆哮而過,將這張脆弱的信紙撕成了碎片。而與此同時,沙塵之中,數個身穿長袍的身影逐漸浮現。雖都是樣式相同的長袍,但是顏色卻各不相同。

穿着深藍色袍子的男人看了看站在周圍的眾人,說道:「我等自紀蘭而來,前往夜曲,探尋最後的隱秘!」

沒有人說話,但此時沉默似乎成了最好的回答。

藍袍男人微微點頭,作出了同樣的姿勢,同時口中默念:「為了我主紀蘭!」

其他人的口中也默念著,即便沒有聽見,他們也可以知道自己所念的名字各不相同——根據長袍的顏色便可分別。

短暫的會晤結束了,穿着長袍的人們一齊轉身,沿着公路向西走去。

沒有人在意其中一個灰袍的男子背着的一個麻袋。那麻袋的長度,大概剛剛好能裝下一個小體型的人。

當然,也可能只是這次「旅行」的必需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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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狩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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