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消失的村落

【災難后30年，十月六日，9:20，夜曲島，西北海岸】

到達西北海岸的道路沒有什麼崎嶇，除了在到達北部漁場時與當地的警察分署對照了一遍信息外也沒有耽擱，四十多公里的道路花費了不到兩個小時到達，但卡拉斯覺得這樣還不如自己一個人全力跑過來。

「啊啊，前面就是那個漁村了吧！」

基波說着的同時，旁邊的年輕協警把看上去已經很有年頭的警車停在了路邊，隨後和卡拉斯一同下車。

卡拉斯接過基波遞過來的手電筒，打開來朝前面看了看。這是一處毗鄰海岸的斜坡道路，目前的位置海拔大概在十五米左右，而附近能看到的最高點在距離海岸有五十米高度的位置。村落位於大概有三十米高、與去往海岸的斜坡相反的位置，那邊是一條更加狹窄的坡道，坡道兩邊滿是破舊的木屋，看那延伸出去的長度和建築數量，這裏全盛時期大概超過了五十戶人家，但如今靜悄悄的，毫無生活的氣息。

「別看這個樣子，這地方上一次居民統計還是顯示有三十二人住在這兒呢，呵呵，」基波端着手電筒，一邊往前走一邊說，「除了這兒之外，中部的山地那邊應該也有二十多的山民還住在那邊，據說分的比沿海要散的多，可能還有很多人統計不進去了……嗨，反正人口就剩下那麼多了，統計不進去也不會影響什麼啦，哈哈！」

說着，基波把手電筒朝着海岸的方向照了一下，說道：「年輕時候我在那邊的海濱里游過一段，當時差點撞上一個當地漁民的漁船，跟那傢伙爭執了一陣子后他還給了我兩條鹹魚，哈哈哈，那是個很開朗的傢伙，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啊……」

「大概已經不住在這兒了吧！」卡拉斯很淡然地說了一句，但隨後感覺心裏又很不是滋味。

「嗯，是啊，」基波邊往前走邊點了點頭，「他也該老了吧，說不定已經死了。不過沒什麼關係，我認識的挺多人都死了，那也只是一面之緣罷了，嗯……」

本來沒什麼意義的閑話似乎變得沉重了，卡拉斯閉口不言，快步往村落內側走過去。

過於安靜的坡道讓卡拉斯感覺很詭異，他把手電筒往旁邊的建築物的窗戶里照了一下，裏面看不到人影。

「嗯？」

卡拉斯仔細往屋子裏看了一下，雖然沒有人但是還是有簡單的家居用品，看上去不久前還是有人在的，但是與此格格不入的是木地板上的黑紅色斑塊。

血跡？

卡拉斯看着血跡的走向，繞到了房子的正門處，隨後用手電筒一點點地往前照，看見了這條土石路面上已經不算太清晰的血跡。

是人的血嗎？雖然這裏生活的基本都是漁民，處理海魚的話應該也會留下血跡，但是這也太大塊了……卡拉斯心裏懷着不安，繼續往前走着。

往前走了幾步，卡拉斯看到了扔在地上的漁網，裏面還裝着幾十條海魚和其他水貨，但是已經全部死亡了一陣子，散發出陣陣臭氣。

是前幾天剛剛捕上來的嗎？那時候應該還都是新鮮的，漁民應該是要把魚帶回家裏處理，作為接下來好一陣子的口糧，但是顯然沒來得及處理，發生了什麼突髮狀況，讓他們把這些獵物丟在了這兒……

「有人在這兒……殺人？」卡拉斯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他空着的手伸向腰間，大衣內側的腰帶上綁着的六把刃長三十厘米左右的銀色短劍，他沒有一刻讓它們離身過。

「看樣子確實是殺人啊，嗯。」

突然從自己身旁傳來了聲音，卡拉斯立即作出了反應，拔出一把短劍指向了自己身旁，卻看見菲尼克斯站在那兒，一副平淡的模樣看着地方發臭的海魚。

「你！」卡拉斯愣住了，「你這傢伙是什麼時候過來的？」

「啊？你說什麼？」菲尼克斯扭過頭看着卡拉斯，「當然是跟你一起過來的嘍，我下車的時候你沒有注意到嗎？」

「我根本沒看到你在車上！」

「因為我覺得沒必要在其他人面前露面吧，所以當時我就潛進暗影之中，」菲尼克斯停頓了一下，「啊，對了，這麼說你可能難以理解，給你看一下，麻煩把光源挪開！」

說着，菲尼克斯往手電筒射出的光源旁邊的黑暗中挪了一步，走到了旁邊木屋的牆壁前，隨後，她的身體逐漸在黑暗之中變得模糊不清，隨後整個人消失不見了。

卡拉斯瞪大了眼睛，隨後突然舉起短劍，朝着菲尼克斯小時的方向擲了出去。短劍結結實實地插在了木頭上，而菲尼克斯也從黑暗之中走了出去。

「哇哦，你這傢伙，竟然用這麼危險的東西攻擊我嗎？」菲尼克斯說着把短劍從木屋上拔了下來，「不過先說好，我在黑暗裏面的時候可不會被你傷到。」

「你剛才也害怕了吧？我看得出來！」卡拉斯從菲尼克斯手裏接過短劍，說道，「如果進入陰影是你的以能力、而只要不被光照射到的黑暗都算做陰影的話，整個夜曲都是你的遊樂場了！」

「是啊，說不定是這樣，但我不知道去哪裏玩，而且……你知道遊樂場是什麼樣子嗎？」

卡拉斯愣了一下，道：「不知道。」他聽說在災難前夜曲也是有過「遊樂場」這種娛樂設施的，而實際上他看過的遊樂場僅僅只存在於書和畫裏面，遊樂場具體是什麼樣子，他也不清楚。

「嗯，我也不知道，」菲尼克斯抖了下肩膀，披肩也跟着晃動了一下，「不過現在，你應該還是有需要做的事情的吧？」

「不需要你來提醒，」卡拉斯說着，繼續觀察着地上的血跡，「有誰在這兒殺了人，然後……把屍體拖走了？」

卡拉斯往坡道的另一邊張望過去，他能看到在不遠處到達這一段的坡度最高點之前，村落的道路的坡度便發生了變化。卡拉斯和菲尼克斯走了過去，看到了一個向下方延伸的很陡峭的斜坡，從這條斜坡可以直接下到石柱嶙峋的沿海岸山崖下方。

從這兒下去嗎？卡拉斯皺了皺眉，往身旁看了一下，菲尼克斯回看了一眼后，指了指下面說：「你把手電筒挪開我就可以很輕鬆地下去！」

「我沒說要你幹什麼。」卡拉斯沒有挪開手電筒。

「說不定是我在自說自話，不過無所謂，我也說過我會協助你們的，因為確實沒什麼事情可幹了！」

卡拉斯與菲尼克斯對視了一會兒，那張如同人偶般精緻、也如人偶版毫無血色與情感波動的臉龐，絲毫沒有迴避的意思。

我……是在害怕她嗎？卡拉斯心裏產生了這種很莫名其妙的疑問，但隨後他發現，這也是事實——他很害怕這個隨着信使們突然到來、渾身充滿未知謎團的少女。

簡直不可理喻，明明只是個柔弱的小孩子，卻讓自己如此忌憚嗎？卡拉斯難以壓抑心中的不快，但他能清楚感覺到這種不快不是針對菲尼克斯，而是針對自己的。

現在要試試嗎？卡拉斯問自己，但在心裏問出來之前，他已經把手電筒從菲尼克斯面前挪開了。

「合作愉快。」菲尼克斯揮了兩下手，身體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菲尼克斯消失之後，卡拉斯長嘆了一口氣，正準備跟着躍下陡坡，突然間背後傳來了一陣尖叫聲。

卡拉斯立刻回頭，他這時候突然間想到，一起過來的基波和協警到現在還沒有發現血跡追過來，不太對勁。

「基波！」卡拉斯大喊了一聲，但是已經沒有了回答。

卡拉斯把手裏的短劍握緊，朝着來的時候的路跑了過去。很快，他便看到了捂著脖子、倒在血泊里的基波。

基波還在掙扎著，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是卻說不出來，鮮血不斷從脖頸處流淌而出。

「基波，怎麼會……」卡拉斯慌張地撲了上去。但他剛剛要扶起基波的下一秒，基波的身體停止了掙扎，也沒了氣息。

就在剛剛，他還在感慨自己認識的很多人已經死了……

卡拉斯覺得很奇怪，他確實感到有一絲悲傷但並不是多麼強烈，因為他也知道，自己跟基波的交情並不多。但是現在他更多的是感到不真實——眼前是一個雖然交情不多，但是自己見到他的時間前後差距也已經有十年，而這段時間習以為常見到的人，現在就這樣輕易死在了自己面前。

又一人，離我而去了……這句話浮現在了卡拉斯心中。

難以接受……

卡拉斯扶著基波身子的手顫抖了起來，他集中精力聽着四周的響聲，隨後，他聽到了重物拖動的聲音，立刻扭過頭看去。

基波的手電筒掉落在地上，照亮了道路上的血跡，卡拉斯看到那血跡的軌跡，朝向靠近海岸一邊的木屋後方。

卡拉斯又看了一眼基波的屍體，深呼吸了一口后，拿起手電筒和短劍，緩緩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