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國境

【1】

「屑。打工三年賺的錢不到兩天花得乾乾淨淨。」

穿着亞麻衣褲的蓋亞壓低了聲線罵罵咧咧，卻還是被懷中的金髮少女聽見。

「注意用詞。」換上了米白色棉質連身裙的薇薇掄起小拳頭在他腿上錘了一記。

「是是是。」

玥紀1951年1月16日上午，晴。

告別了山下鎮，蓋亞一行來到科爾潔瓦大盆地※外圍。

【※科爾潔瓦大盆地：地處平川西部深處的盆地，覆蓋面積極廣，約200萬平方公里。】

雖與大陸西部地區一樣都是周遭環山，但盆地由地表長期沉降而來，二者的海拔相差之大不言而喻，溫度相差也十分誇張——時值嚴冬，夜間的最低溫也不過15度，白天更是溫暖如春。

庫庫——高大的夏爾馬馱著二人與部分行李走在前面，左後方還跟着一匹和庫庫一樣通體黑色的川馬※，一名身着布衣、灰發藍瞳的青年攜著剩餘的行李乘於其上。

【※川馬：較為常見的品種，多分佈於南方平川，故得此名。體型遠不及夏爾馬高大強壯，但在其餘品種當中也算得上是佼佼者。平均身高1.7米，耐力極強。】

「貝卡！還好嗎？」

「嗯……沒問題！」貝卡此先並不會騎馬，如今在蓋亞的特訓下勉強能夠保持不摔——還是有些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地維持姿勢。

「辛苦你了，迦娜。」灰發青年微笑着輕撫川馬的鬃毛，後者「呼嗤嗤」地回應了一個響鼻。

「你一共花掉多少？」薇薇問。

「一個子兒都沒剩下啊我超！光是買馬就花了兩塊銀錠，我還給庫庫換了一套馬具。鍛造弓箭也花了不少錢，還有更換馬蹄鐵，補充乾糧、祭品輔材和備用衣物，加上一些雜七雜八的支出……」

蓋亞翻著白眼，細細算著。

「那柄舊弓呢？你拿去重鑄了？」薇薇說着又在他大腿上錘了一記——小姑娘很想擰一下讓他吃痛，但她擰不動。

「沒有。加布說想要買去收藏，我就送給他了。」

「那麼大一塊精鋼。」薇薇嘆了口氣，「蓋亞。敗家。」

「誒？我……」

蓋亞一時間不知如何反駁，只得小聲嘀咕道：「就算按材料費算，那個小護衛也定是付不起的，還不如送他作個人情。」

「敗家。」

「……好好好是我不對，我敗家。」

貝卡「哈哈哈」地笑着，將話茬接過：「閣下儘管放心，這兩塊銀錠我一定還你。」

「不要叫我閣下！」

蓋亞揉了揉睛明穴，從身後的行囊中掏出一卷油封了邊角的羊皮紙在馬背上鋪開。

那是平川區域的地圖——

這裏分佈着十七個人族王國※，包括他們正要前往的馬洛斯。源於群山的蜜羅爾江、米索江和麥江自西往東奔向平川，分化為上百條支流，有些匯為湖泊，大部分則流入海洋。

那便是孕育了人族文明的三江流域。

【※十七個人族王國：分別為馬洛斯、穆多、什魯、特瑞格爾、卡茲瑪、克爾蘇加、莫薩、吉斯坦達爾、弗若豐斯、休勒、帕帝利、南、布瑞匹斯里、辛利迪、阿倫塞爾、瑞姆、奎波。】

平川之上，地貌繁雜。

最西端為寇比安高地，那裏是巨龍的領地之一。高地的東北方向為科爾潔瓦大盆地。環繞盆地的是蓋什卡丘陵，其東南方向則是巴莫雨林。

繼續向東是與中洲接壤的廣袤的謝頓平原。其北方是瑪布卡魯丘陵，南方由一小段陸地連着巨大的近陸島嶼忒斯提卡，島嶼身處近海——圖海之中，再向南便是一望無際的比莫法塔海，海上散落着不計其數、大小不一的島嶼，距離忒提斯卡最近的是吉克提斯卡群島。

平原東北方是與精靈族領地接壤的法姆大沼澤，東方面臨遼闊的碧溪黎戈海。

蓋亞自是對這些地形地貌有一定的了解。他讀過史書，其中事件最多的莫過於人族所在的平川，接觸到這些名稱也是理所當然。

但薇薇不同。

「科爾潔……瓦？」

擁有淡金色長發的少女瞪着淺藍色的美麗雙眸望向在面前鋪開的地圖，無意外地遭到了地名轟炸。

眾多拗口的區域以及王國名稱讓她的腦袋經歷了為時數秒的宕機，薇薇尚未接觸過這些知識，一時間無法吸納大量信息也在情理之中。

「我們在這兒。」蓋亞指向科爾潔瓦盆地外圍一處，「以我們的速度，太陽落山之前就能到馬洛斯境內。可惜咱們幾個沒人會施展標的強化奇迹，不然還可以早到起碼兩天。」

「蓋亞。我想喝水。」

「哈？你才剛喝過沒一會兒吧？」蓋亞嘴上這樣說着，右手已探向背後摸出水袋遞給薇薇，「而且我早就想問了，你怎麼光喝不撒？憋尿可是會憋壞身體的。莫非是開屁股的手紙用光了？雖然挺貴，但別捨不得用啊……」

「啪啪啪！」

正要擰開塞子的薇薇聞言漲紅了臉，羞惱地拍打着蓋亞的大腿。

「閣下，向淑女說出這樣的話是否有些……」貝卡望着紅到耳根的少女苦笑。

「？」

蓋亞一愣，接着好像明白了什麼趕忙出聲：「哦——失言，失言了。」

「哼。」

薇薇氣鼓鼓地拔掉塞子，捧著水袋開始猛灌。

[我都忘了這個小丫頭是個貨真價實的王女……趕緊找些別的話題。]

「說起來，這一路上都沒有遇到紅眼呢？嗯？」

蓋亞一面大聲說着一面扭頭朝貝卡眨巴眼睛。

後者起初沒明白對方是何用意，只覺得自己景仰的那個英武偉岸的身影此刻忽然變得有些讓人噁心，緊接着他又會意般地扯開嗓子回答：「哦哦對！真是奇怪！呃……莫非是被其他想去馬洛斯的旅者給順手解決掉了？哈哈哈應該不大可能……」

「嗯嗯確實不大可能！」

此時只想着配合蓋亞轉移話題的貝卡怎會料到，自己隨意捏造的謊話居然大部分都是事實。

【2】

「我超。」

熟悉的髒字從嘴裏蹦出，蓋亞正持弓貓在山穀穀底的一個小土坡背面，朝遠處張望。

貝卡帶着薇薇已然下馬，躲在坡底一聲不吭。

時間來到16日下午，臨近傍晚。三人剛剛越過馬洛斯國境——說是國境，實際上只是由每隔200米豎起的一面代錶王國的旗幟來界定的虛幻分界線罷了。

[我記得那時候的黑甲男子裝配的防具並不是這種樣式……]

「貝卡，過來。」

應了這壓低嗓門的呼聲，灰發青年貓著腰來到蓋亞身邊：「怎麼了閣下？」

「看。」蓋亞伸出食指道，「那群人的盔甲，你認得嗎？」

此時的光線還很充足。貝卡眯眼望去，約150米外潛伏着一個騎兵小隊，其目標非常明顯——距蓋亞一行200米開外，離騎兵小隊大概60米遠處，有一隻繭虎※彷彿嗅到了獵物的氣息，正壓低了背脊朝他們緩緩踱去。

【※繭虎：棲息於科爾潔瓦盆地的肉食動物。灰色皮毛，黑色斑紋。平均體長約5米，體重550公斤左右。與其他虎亞屬動物不同的是，在其認為生命受到威脅後會在一段時間內透支身體性能用於殺敵或逃跑，故得此名。】

「不是吧……」

青年喃喃著——那並非普通的繭虎，其碩大頭顱上的兩顆眼珠此時正燃著可怖的殷紅之火。

「猛獸……也會感染紅眼？」

蓋亞戴上護指，從囊中抽出箭矢捏在手中，目光盯着那隻繭虎不放，嘴裏答道：「我記得之前和你說過的吧，那玩意兒可不是什麼瘟疫，而是奇迹啊。」

「呼」地嘆氣出聲，他緩緩將箭矢搭在弦上，但並沒有開弓。

「我想起來了……是和標的強化相似的一種奇迹？」貝卡回答，「他們裝備的並不是馬洛斯制式盔甲。」

「這個距離看不清胸前的徽記。」蓋亞啐道，「不過光看盔甲樣式，應該是拼湊起來的部隊。」

[得找個時間研究一下望遠鏡怎麼做了。]

蓋亞暗忖時，貝卡還在眯着眼睛仔細觀察那支騎兵小隊。

「共12人，騎川馬。重騎兵2人，重騎步兵3人，弓騎兵5人，隨行奧術師2人。是標準的遊騎兵小隊※配置，但人數上和馬洛斯王國的有出入。」

馬洛斯王國城防部隊的巡邏組人數配備依次為3、4、5、3共15人。

【※遊騎兵小隊：在人族軍隊中，隸屬偵查兵團的隊伍。人族軍隊作戰時，通常由伯爵統領單一職能兵團，所有兵團的統帥為公爵或是國王。出征時，王國正規軍會與雇傭軍以小隊為基礎單位混編。不同國家的軍隊組成大體相同，在人數上有些微差異。】

「幹得漂亮，貝卡。」

透過所裝備的武器及防具通常可以判斷出一名士兵的兵種。

重騎兵擁有包含頭盔以及鞋甲在內的整套板甲作為防具，全覆式的武裝盔雖視野相對來說偏小，但防護面積比半覆式更高，可以撥開面罩使視野更加開闊。重騎兵的主武器一般為騎槍或是斧槍※一類的長柄武器，佩有手半劍、小盾和用作應急的匕首。

【※斧槍：在長槍槍頭下方增設斧刃，斧刃另一端常配有彎曲的倒刺或是帶釘的鎚頭。可劈砍、可突刺，是相當全能的武器。】

非遊騎兵部隊的重騎通常會穿戴全身板甲※並配備鳶形※或是圓形中盾，馬匹也會加裝鎖甲或板甲。他們對機動性的需求較低，故不會仔細考慮馬匹的載重和耐力。

【※全身板甲：板甲即為整塊金屬板製成的盔甲。全身板甲的防護面積最廣，連同鞋面、手臂內側，甚至大腿后側都有甲片防護，重量也是最高的。此處作為對比的遊騎兵板甲則為了減重以達到較高的機動性，捨棄了大小腿后側、手臂內側等部位的甲片，裙甲也較小，並且沒有護腋盤，也沒有護襠——因為要騎馬。】

【※鳶形：此類盾牌上寬下窄，上至中下部分隆起，為中盾的一種。其中，被甲木盾的厚度為15毫米，外側為5毫米厚的金屬層，內側為10毫米的木板。金屬材質為鑄鐵或葵鋼，木板選用水紋木，其硬度適中，價格低廉，容易加工。金屬盾則單用金屬製成，厚7毫米左右，也有為了防禦力將厚度增加至10毫米的例子存在——被甲木盾足以應付大部分戰場的防護需求，金屬盾多用來抵擋城防弩炮的大弩箭或是一些攻擊系奇迹。此處出現的鳶盾為7毫米厚的葵鋼金屬盾。】

重騎步兵為使用馬匹進行移動，但下馬步行作戰的兵種。他們多以武裝劍※或手半劍配合中盾，也有部分捨棄盾牌，持長槍或長劍※、大劍※作戰。其防具一般為全身板甲。在遊騎兵小隊中，重騎步兵常常負責隨行奧術師的掩護，而非作為當先接敵的前鋒。

【※武裝劍：單手劍，重量輕盈，長度適中。供單手持握的劍柄較短，避免了揮舞中產生勾刮的問題，通常搭配盾牌使用。】

【※長劍：雙手劍，劍身長度在100厘米到130厘米之間。由於劍柄被設計為雙手共持使用，故較單手劍、手半劍的劍柄稍長，整體重量也較高，理論上不適宜單手使用——理論上來說。】

【※大劍：重2公斤以上、全長160厘米以上，由雙手持握揮砍的武器的泛稱。大劍靠近護手的一段強劍身不開刃，餘下劍身開刃，並且劍尖部分銳利，斬擊或刺擊都能勝任。重量超過8公斤，全長超過210厘米的則稱「巨劍」——大部分人認為這個分類是沒有意義的，因為基本沒人會製造並使用這樣的武器在戰場上殺敵。】

弓騎兵顧名思義，主要使用長弓騎射作戰，其長弓相對步弓的來說體型和拉力都要小上許多，也更靈活易控。被迫短兵相接時會換成更為輕巧的小弓或是直接拔出手半劍。由於是相當注重機動力的兵種，其防具通常為輕便的皮鎧或鎖甲，或索性拋下防護穿着布衣——弓騎兵的目標一般為敵方隨行奧術師，有時也會為了保護己方奧術師而與敵方弓騎兵交戰。

隨行奧術師※不參與戰鬥，只負責在後方安全地帶施展奇迹，或是為撤離前線的傷員進行治療。他們執法杖，腰間或是腿側會佩戴匕首自衛。所著的防具基本都是布衣，由於經常在緩慢步行的同時進行禱文詠唱，裝備太重必然會影響奇迹的成功施展——當然也可以騎行作戰，但要在顛簸的馬背上成功施展奇迹絕非易事，奧術師們也沒有那麼多空閑去習練馬術。

【※隨行奧術師：各國王室貴族通常都會在書院中高價聘請奧術師從軍。這些奧術師均能施放輔助系奇迹，少數還會使用攻擊系奇迹。書院為了自身的地位與特權，很少將有實力的奧術師外借，故交出的大多為稍有經驗的學徒。而相應地，也有部分奧術師為了金錢與地位主動離開書院，投入權貴的麾下。】

[那群人肯定是鄰國的偵查小隊。不過，若我之前的假設——鄰國是襲擊馬洛斯的元兇成立，他們發兵的時間未免也太遲了。就算要偽裝成為協助馬洛斯而出兵也不可能拖這麼久……還是找機會幫忙吧。]

蓋亞打定了主意。在他看來，12人的小隊最多和那隻大貓五五開，即便取勝也必然死傷慘重。

[總不能見死不救。]

「閣下，為何搭箭不放？」

貝卡感到疑惑。此時的繭虎移動緩慢，他認為憑藉蓋亞超群的射藝定能一箭斃之。

「我沒把握一擊斃敵。若第一箭射空，引起目標的注意，讓它轉而攻擊我們——我是不憚和那傢伙打一架，但它突然襲擊你和薇薇的話，我可能會管顧不上。」

蓋亞並沒有移開目光，只是飛快地動着嘴皮：「你還記得那次的數據嗎？我的箭速？」

「嗯。百米平射的末端速度約140米每秒。」

貝卡記起先前二人在空處用秒擺測得的數值，這個離譜的數字讓他印象深刻。

即便是王國中最強的神射手，其箭速也只堪堪夠上蓋亞的二分之一。不過尋常弓箭都是木質，蓋亞所持為精鋼打造，拉力極高，能射出如此速度的箭矢也不是不能理解。

「那隻紅眼距離咱們起碼200米開外，以我的箭速，從撒放到命中至少也要近2秒。」

雖可拉近距離以降低長箭飛行的時間，但繼續往前的話就會失去掩體，將自身暴露在外，這一條也被蓋亞在心中否定。

他稍稍調整了下蹲姿，繼續道：「如果這2秒之內，目標突然開始奔跑，結果如何？」

「這……」

貝卡無言以對。

「繭虎會向獵物緩慢移動，一旦到達它所認為的必殺距離與地點，便會開始衝刺。這一點雖與世上的獵手們差不了太多，但是……」

蓋亞眼瞼一壓，右手逐漸扣緊弓弦。

「你——能夠確定那傢伙究竟啥時候會加速嗎，貝卡？」

「咕咚。」

遠處的兩抹紅光陡然以駭人的速度激射，貝卡吞了吞唾液。

「不能，閣下。」

蓋亞瞥了眼一直按兵不動的騎兵小隊。在紅眼暴起的瞬間，重騎兵及弓騎兵也策馬揚鞭，朝着對方發起了衝鋒——

「為了吾王！」

「為了吾王！！」

嘹亮的喝聲傳來，掠過蓋亞一行的耳朵後繼續朝遠方奔行而去。

將弦緩緩拉開，蓋亞深吸了口氣：

「……我也不能。」

【3】

兩名奧術師所持法杖杖頂的寶石所迸出的淡紅色光輝還未消散。重騎步兵將戰馬留在原地，步行跟在騎兵後面向前快步移動。

「轟隆——轟隆——」

載着全甲騎兵的馬匹的奔騰聲如同滾雷在空曠的山谷中回蕩，60米的距離轉瞬之間已是咫尺。紅眼繭虎的速度竟不輸被施加了標的強化奇迹的川馬，它高高躍起，生著不明結晶尖爪的粗壯前足帶着「呼呼」風聲朝其中一名重騎兵砸了過去。

「嘭！」

由於雙方相向疾行，接近的速度着實快得驚人，那名一馬當先的重騎兵即便覺察到自己無法及時做出攻擊而擺出了防禦的架勢，也難以抵擋繭虎的巨力，首當其衝被一掌從馬背上拍了下來。

「莫迪！」

「嗵！」

騎槍脫手插入土中，重騎兵在空中轉體270度后狠摔在地，裝備全套護甲的他重量超過100公斤，輕易地在地面砸出一個淺坑。

「沒事……我還能戰鬥！」

精良的護具和鬆軟的泥土救了那位被稱為莫迪的騎兵一命。

「還好，還好！」

摸了摸胸前，方才繭虎的攻擊在隆起的胸部甲片上留下了四道扭曲的傷痕，竟是將厚約4毫米的葵鋼※生生撕裂——莫迪甩了甩有些暈眩的腦袋，扯開嗓子大喊道：

「小心了！這傢伙能撕開我們的護甲！」

【※葵鋼：天然鐵碳合金材料，碳、錳含量較多。為廣泛用於防具製作的鋼材，硬度高，抗磨損能力強，彈性略差。在各地都有產出，由於需求量很大，故價格不低。】

紅眼繭虎落地后滑行了近5米遠才停住身形，復又朝莫迪狂奔而去。

弓騎兵已經散開至外圍，單以拇指扣弦，引弓搭箭瞄準了目標。

「卡魯！莫迪！」

另一位名為卡魯的重騎兵應了弓騎兵同伴的喝聲拉緊韁繩急轉掉頭，與從地上爬起、抽出備用手半劍的莫迪一齊轉向繭虎。

「噓——！」

莫迪先吹了個響亮的口哨，緊接着雙手持劍緩緩向一旁的騎槍靠攏。

「佯攻！」

卡魯一面大喊一面貼伏在戰馬背上自側翼急襲，手中的斧槍刀刃貼地而行，掠過的野草皆齊齊被攔腰斬斷——人馬合一直奔紅眼而去。

繭虎覺察到左側的危險，迅速轉過腦袋死死盯住卡魯。它猛地剎住腳步，硬是扭身改變了衝刺的方向。而此時被莫迪哨聲喚回的戰馬也及時趕到——

「啪嚓！」

莫迪右手拔出騎槍，左手揚起牢牢抓住樁頭，在身形被帶飛的瞬間左腳踩進蹬片，眨眼間便穩穩坐在疾馳中的馬背之上。

「呼嗤嗤！」

卡魯見同伴已經上馬，便抑繩急轉，朝目標右側繞開。紅眼聽到左後方傳來急促的馬蹄聲，身形又是一滯，而在外圍徘徊多時的射手等的就是此刻——

「嗡嗡嗡嗡嗡——咻！」

箭矢破空聲接連響起，五名弓騎兵瞅準時機果斷放箭，五支箭幾乎同時殺到，三支刺入繭虎寬厚的背部，另外兩支射向頭顱，但遺憾地沒有貫穿頭骨，只留下淺淺的傷口便被彈開。

「嗷嗷嗷！！」

繭虎吃痛發出震天的怒號，那雙跳躍着血色火苗的雙眸彷彿隨着嚎叫聲變得更加奪目。

「不要掉以輕心！」

身後傳來同伴的呼喊，卡魯著扯起韁繩調轉方向，剛才繭虎身旁爆起的一小蓬泥土讓他疑惑了一瞬，但立刻就被拋諸腦後。

莫迪的騎槍早已對準目標，以誇張的高速狠狠刺向紅眼繭虎，而後者的速度突然暴增，一個扭身左前掌將襲來的槍尖穩穩踩在腳下，緊接着身形不停，粗長的虎尾猶如一條鋼鞭帶着呼嘯的風聲抽向戰馬前腿——

「咔嚓！」

兩條前肢毫無懸念地應聲而斷，飛奔中的戰馬隨即發出了慘叫跪倒在地，乘於背上的莫迪霎時便被慣性甩飛，「嘭」地一聲摔在地上滾出七八米遠才停下勢頭，沒了動靜。

「莫迪！可惡啊……」

卡魯咬牙踢了踢馬腹，胯下的戰馬發出嘶鳴繼續提高衝刺的速度，斧槍折射出耀眼的反光，朝繭虎直直逼去。

「回來蠢貨！等科瑞他們一起！」

焦急的大吼灌進耳朵，但為時已晚。卡魯已然殺至繭虎面前，眼看鋒利的斧刃就要斬下掛着紅眸的虎頭，而對方卻只是稍稍低下腦袋便讓那奪命的寒光自頭頂掠過，緊接着四足猛然蹬地，超過500公斤的巨大身軀向著卡魯激躥而起。

下一刻，滿布利齒的血盆大口蓋住了卡魯的全部視野——

「噗嗤嚓嗤！」

血肉包裹的腦袋連同鋼盔一起被繭虎直接嚼扁，殷紅之花瞬間在半空中綻放開來，而那具沒了頭顱的軀殼也脫了氣力向後倒去，「哐啷」一聲摔下馬背，不再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