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還有刺客纏着我們

離開斷劍山脈森林，向東南方向前進，過了大約三個小時，他們四人到達了這條自西向東的商路大道，沿着商路繼續向東，就能到達紅沙城，「到紅沙城再休息。」莎娜女戰士和紅鱗蜥蜴人分別背着大包行李慢跑跟上，那是她們兩人從營地戰場里搜刮找回的可用物資。

俄琳是尊貴的施法者，還是龍焰家的二女兒，年輕漂亮的女術士，平時連出行移動都是用魔法浮空座椅，她當然不在乎打掃戰場的瑣碎事情。兩位服侍她的女士就勤勞而實際得多，努力收拾出來那些行李包裹。本來，莎娜女戰士還想讓莫蘭也幫忙帶一點行李，想了想卻又放棄了。經過剛才的戰鬥，她覺得，這個少年變了，不能再像之前那樣呼來喝去隨意使喚。

俄琳駕馭著魔法座椅，懸浮在離地面半米左右，用召喚出的燭火術照明，速度也如同慢跑一般，沿着商路向紅沙城的方向前進。莫蘭緊跟其後。他把這當作了一次普普通通的夜間越野長跑訓練。

這一路上，俄琳好幾次都看着莫蘭，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什麼都沒問，就這樣到達了紅沙城。傭兵團這次去斷劍山脈做任務，帶了六匹馬，四十多個普通傭兵打手，現在卻只有他們四人回來，對此，俄琳看起來一點也不在乎，沒有憤怒苦惱或者悲傷緊張，難道她的父親，那位龍焰傭兵團的大團長，也不會責怪或者追究嗎？一下子死了這麼多人，損失這麼多東西，即使是外圍打手，善後處理也很麻煩吧。

莫蘭若有所思。曾經他懵懂無知，空有滿腔正義熱血，在那所謂的多元宇宙大遊戲里折騰了四千多年，現在肯定懂得了很多東西，便回憶著相關的消息情況，推測思索其中的可能性和利害相關。

時光重塑回到此時此地，又經過之前的戰鬥和適應，那些被埋藏和遺忘的東西，再次浮現。他想到了一些可能性，但沒有貿然發問。

他們四人，或者說兩個龍血人類一個普通人類一個雌性蜥蜴人，來到紅沙城西城門口的小關卡。施法者身份的俄琳和雌性蜥蜴人非常有辨識度，印象深刻，那些守城衛兵都還記得她們，即使是夜間嚴查嚴禁，也不敢阻攔，乖乖打開了側面小城門。他們四人成功進城。

莎娜女戰士直接拉住一個衛兵，讓他跑腿叫來了一個拉貨的驢車，此時正是大約凌晨四點，被叫來的驢車車夫心情很不好，但是看到是身份尊貴的客人，立刻換上奉承討好的神情，恭恭敬敬地幫莎娜和蜥蜴人把行李包裹在車上放好，按照指令，拉到了紅沙城市區內環北大街的藍寶石旅店門口。

藍寶石旅店是大陸聯鎖的豪華高檔旅店，即使現在是凌晨，門口也有人接待，他們把莫蘭少年和三女迎接進去。「還是三樓的房間，給我做碎肉濃湯為主的那份套餐，再準備一份藍角鯨香油和巴薩維克玫瑰，準備好泡澡的熱水。記得是熱水，別像上次那樣了。」浮空魔法座椅上的俄琳女術士，高傲而熟練地對旅店店員吩咐著。

紅鱗蜥蜴人跟着俄琳一起去一樓餐廳的小包間了，莎娜女戰士和莫蘭面面相覷，留在門口附近的櫃枱這邊。「你吃點什麼？你第一次來這麼誇張的旅店吧？我記得你是……巴薩維克城晨曦之女教會收養的……額，抱歉。」莎娜主動拉開話匣子，與莫蘭聊天。

「沒事的。我不在意，我之後會去找我的親生父母的消息，算是我的一點小小執念吧。碎肉濃湯的套餐是什麼？」莫蘭隨口回應莎娜，順便對店員發問。

美女店員禮貌地微笑着，為他詳細介紹了這種異國他鄉口味的精美套餐。

「原來是彌賽亞聖國卡瑟瑞爾那邊的風味。我也就嘗嘗吧。對了，是你們付錢請我吧？」莫蘭毫不客氣地詢問莎娜。

「當然。跟着紅龍公主殿下出來跑腿做事，難道還要你花錢？」莎娜女戰士說起了俄琳的外號尊稱。

莫蘭聳聳肩膀，「不花錢，只是容易丟掉性命。」

莎娜女戰士顯得有些同情和感慨，「這次……也許真的是主人做錯了，我們自己知道，你可千萬別在她面前直說啊。那些外圍打手……唉，他們提前拿了傭金，也就該有心理準備。做這一行的嘛。聯盟可不缺基層傭兵，尤其是三十多歲還只有一級二級的人。」莎娜和那位蜥蜴人是發誓終生侍奉俄琳女術士的忠誠僕從侍衛，她們也會稱呼俄琳為主人，莎娜對那些倒霉的外圍打手有些憐憫，卻也只是一絲憐憫而已。

「這麼說來，我原本也真的是消耗品。」莫蘭感慨道。

莎娜抓住這個話題機會，順勢發問，「你真的隱藏了實力，是為了故意接近主人，討得她的歡心？」

莫蘭搖搖頭，攤開手，沒有多解釋，「即使以前是，現在也不是了。」

這邊閑話休提，他們得到允許，也進入俄琳所在的小包間一起吃飯，這時候俄琳沒有坐在浮空椅子上，而是在蜥蜴人僕從的服侍下，在餐桌位置上用餐。

俄琳盯着莫蘭看了一會兒，依然沒有多問，只是在用餐快結束的時候，問了一句，「你也想住進我在三樓的房間嗎？」

莫蘭少年禮貌地笑着，卻拒絕了，「我現在又臟又累，就不折辱您了，給我找個地方沖沖涼水澡，隨便睡個馬廄都行。」

「你故意想激怒我嗎？」女術士皺起眉頭。

「你故意想看我的笑話嗎？」莫蘭針鋒相對。

「是那些不長眼的傭兵打手惹你生氣了吧，你才剛開始做傭兵半個月，很多事情還得適應。」俄琳以姐姐長輩的姿態勸說道。

「我會把最近靠你花的錢都還清的。」莫蘭劃清界限。

俄琳不再說話了。

雌性紅鱗蜥蜴人好奇地轉頭看着莫蘭少年，好像完全重新認識了他。

莎娜開口了，「你之前的戰鬥表現，幫了大忙，完全抵得上這些東西……」

俄琳拿着餐叉在高腳杯上故意敲了兩下，莎娜連忙閉嘴，不敢再說。

「熬了將近一夜，該休息了，店員會給你安排二樓的房間。」俄琳如此說道。

就這樣，莫蘭在店員的帶領下，到了二樓的單間之中休息，他確實也感覺困了，就簡單地沖洗了一下身體，上床醞釀睡意。他不着急，即使要研究自己現在的狀態，也得再等到午夜，能力刷新之後。未來時日尚多，也沒有什麼生死緊要的東西追着自己。

迷迷糊糊睡著了，不知過了幾個小時，莫蘭忽然被一絲暗影能量的波動驚醒，他睜開眼睛，隨時準備重新啟動三級死靈魔法師的擬態身份，他還躺在床上，雙手卻做出了隨時可以召喚和使用權杖道具的姿勢。

暗影能量的感覺消失了，最後的跡象似乎是從斜上方，三樓靠近西邊的位置傳來的。

莫蘭想了想，還是決定去親自看看情況，他穿衣穿鞋起床，揉揉眼睛，離開了自己的單間。上樓梯的時候，和一個容貌普通，提着皮包的男性店員服務生擦肩而過。

到達三樓的走廊之後，莫蘭四處看了看，找到印象中那個暗影能量的來源位置，由此聯想到了什麼，他折返下去，到了一樓，找到門口櫃枱的美女店員，詢問剛才那個提着皮包的男性店員在哪。

「哪有啊？如果說皮包的話……剛才有個提着包的客人離開出去了，不是店員服務生啊？」櫃枱的美女店員一臉茫然。

莫蘭快步趕到旅店門外，環顧四周的街道，已經遲了，那個可能的神秘人，當然沒有留下任何蹤跡。

他又回到旅店內部，暫時放棄了追查，向櫃枱店員又點了一份套餐，快速吃喝享用了。然後直接去三樓尋找俄琳莎娜或者蜥蜴人的住處，沒找到，他去詢問店員，店員拒絕告知他其他女性客人的具體入住房間號，即使確認是一起同行的夥伴也不能告訴。莫蘭無奈地聳聳肩膀，沒有再逼問堅持。他理解藍寶石旅店的這種謹慎規定。

於是，莫蘭在一樓的大廳這邊一直坐着等待，在柔軟寬大的皮沙發上閉目冥想，直到又過了幾個小時，快到黃昏了，莎娜女戰士才打着哈欠從樓梯口出現，她直接喊叫着向櫃枱店員點餐，然後才注意到了坐在那邊的少年莫蘭。

「你在這呆坐着幹什麼？想找我們沒找到嗎？」莎娜邀請莫蘭一起坐在大廳靠窗那邊的桌椅位置上。為莫蘭額外點了一杯果酒。

「咱們是不是招惹了刺客組織，或者還有什麼暗中的對手。」莫蘭開門見山直接問。

莎娜伸手撓了撓她灰色短髮的腦袋，表示迷惑不知，此時她只穿着層疊式加厚深藍色絲布背心，露出輪廓鮮明的健美腹肌，她彎著腰隨意懶散地坐着，也比挺直腰桿認真嚴肅的少年看起來高大許多。

「刺客，哪有什麼刺客……你想什麼呢？這可是藍寶石旅店，中土城邦聯盟第一流的連鎖大店，你看那些門口的守衛，都是三級四級的武者，五樓那邊肯定還有一個施法者坐鎮保護，能出什麼異常？你是被之前的戰鬥嚇著了吧？你實力不錯啊，膽子怎麼這麼小？」莎娜完全沒理解莫蘭的謹慎。

「貴族，傭兵，教會，商會，這是中土城邦聯盟的四大支柱，但是在這貌似均衡自由的支柱背後……哼。請你替我聯繫一下俄琳女士，我要和她談談。」莫蘭提出請求。

「你還是想趁機討好她？哎不必解釋，我懂。我幫你傳訊，稍等我吃完飯。」莎娜誤會了莫蘭的心思，露出調侃戲謔似的笑容。

莫蘭抿著嘴唇，沒有啰嗦解釋。

莎娜快速吃喝完畢，帶着莫蘭噔噔噔跑上樓梯，來到三樓的某個房門外面，莎娜讓莫蘭在這邊稍等，她自己推門進去，過了幾分鐘，出來對莫蘭說道，「好了，主人願意和你談談。進來吧。」

莫蘭走進三樓的這間豪華客房，紅鱗蜥蜴人正拿着一個小刷子和濕毛巾，擦洗保養那個魔法浮空座椅，此時那個座椅沒有驅動效果，就放在那邊的地板上。蜥蜴人看到莫蘭進來，吐了吐分叉的舌頭，好像在笑，但是那非人的臉上看不出細緻的表情，不得而知。

莎娜伸手引著莫蘭，穿過套房的客廳，來到主卧室門外，把門敲了敲，然後只推開一個小縫，隨後，莎娜背着手，在旁邊監視守護。

莫蘭沒有去看那個門縫裏面究竟是什麼東西，禮貌地保持了一小點距離。

「有什麼事非得這時候找我？」卧室里傳來俄琳稍微慍怒不滿的聲音。

「六百二十年前神聖光明帝國內亂分裂，之後，太陽王教會之中的夜禮司部門組織就消失不見了，有沒有可能，我是說，這些刺客精英們來到了中土大平原，一直在暗中影響和管理這片地方，所以，這裏才形成了自由散漫的城邦聯盟自治狀態。他們管理這片地方的辦法非常簡單粗暴，那就是殺掉利益衝突和不聽話不服輸的人。」莫蘭搜索著自己的記憶知識，結合自己現在的閱歷思索，說出了這樣的一番話。

卧室裏面安靜了好長時間。

莎娜女戰士沉默著，背着手站直身子，盯着莫蘭，沒有多餘行動。

「龍焰傭兵團的家底實力，還用不着你來擔憂操心。」俄琳好像確實有些生氣了。

「您的父親，安德魯大團長，為巴薩維克城的晨曦之女教會捐了很多金錢物資，並且真心待我，將我接來這邊的傭兵基地，照顧培養，督促訓練，希望我成才。我知道他是看中我擁有的原生龍種血脈，並且看我還有不錯的神聖屬性潛力，我知道這些。但依然很感激安德魯大團長。」莫蘭說出了自己這樣做的真實原因。

「所以你就應該做好一個普通傭兵該做的事情，遵守我，這一次任務指揮官，我的指令。」俄琳說道。

莫蘭回應道，「我剛才在二樓那邊祈禱冥想，卻感受到了暗影能量。有些警惕和擔憂。」

「你想多了吧，這邊有許多尊貴的客人，也許只是某位法師客人隨手玩鬧了一下。我都沒有任何感覺，你卻能感受到嗎？」俄琳沒有重視莫蘭的提議。

莫蘭不再啰嗦，獨自再次回到一樓櫃枱那邊，直接去詢問店員，問旅店內部是不是有施法者坐鎮護衛，如果有，希望能拜訪一下。果然，店員回答他，藍寶石旅店肯定有施法者隨時坐鎮，目前那位尊貴的施法者就在五樓，但他一般不見客。

莫蘭揮揮手，釋放了一個零環戲法光亮術，以此證明自己也是施法者的身份，這下子，櫃枱的美女店員恭恭敬敬，順手讓一個路過的服務生，帶莫蘭去五樓，找「索瓦先生」。

他們來到了這座旅店的五樓，這也就是最高層，這一層的許多房間都是雜物間和臨時倉庫，或者店員宿舍，不對客人開放。那個女服務生來到索瓦先生的房間外，敲了敲門。

房間里傳來一個不耐煩的男人聲音，「誰，我現在忙着呢！」

「索瓦先生，我也是施法者，希望能拜訪您，互相交流一下。」莫蘭主動開口解釋。

過了幾秒鐘，一個頭髮亂糟糟的瘦弱男人拉開了房門，隨意對服務生揮揮手，然後邀請莫蘭進入房間。

莫蘭沒有再主動說話，他觀察著這個施法者的住宿房間，看得出來，這裏曾經是旅店豪華客房的水準，但是被這個邋遢隨意的男人搞得很髒亂，房間西北角的大床上堆滿了衣服，還扔著幾張寫了一半的破捲軸，右邊的長桌上擺着各種廉價的魔法材料和器具，最珍貴的是一個淺藍色的大水晶球，直徑足有大約二十厘米。

索瓦先生注意到了莫蘭對水晶球的注視，他挪動腳步，擋在了水晶球和莫蘭之間，「如果你只會幾個戲法，就別惹我生氣了。或者說，你是來打聽某些客人的身份信息？我在這裏能觀察到整個旅店的情況，當然，包括你的情況。」

莫蘭思索了一會兒，「你能監管旅店全局……除非那些客人也用魔法阻攔你的觀察。」

索瓦先生實話實說，「能阻攔我的，都是我惹不起，也不想惹的人。如果你是來找我買那些人的消息，再多價錢也沒用的。」

「今天中午，快到下午的時候，三樓出現了一丁點暗影能量的波動，之後，我遇到了一個提着皮包的男服務生，然而我再去一樓找他的時候，不見蹤影，櫃枱店員說，只有一個客人提着皮包出去了。」莫蘭說出了自己這邊的消息。「你能查到這個鬼鬼祟祟的傢伙嗎？我是這邊三樓某位客人的傭兵侍衛，要為僱主的安全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