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夢

第一章 夢

在白季下午,陽光被濃密的樹葉切開,斑駁陸離。

有規律的震動讓樹葉沙沙作響,原來是一名老爺爺坐在粗壯的樹枝上,正一前一後的切削著一根木料。老爺爺臉龐上的波浪皺紋密佈,已是遲暮之年,但他的眼睛卻炯炯有神。還有一個坐在老爺爺不遠處的少年,他正在觀摩呢。

「零,判斷一條弓背材料品質如何,首先看這些。這條木料紋理均勻,木節少,雖然不是紫衫木,但也是塊佳材。」老爺爺眼角皺紋因為笑容而擠壓成一團,手上的刀兒摩挲木料的邊角。

「取材需眼細,一半為木心,一半為邊材,削木心一側,把它修整成中間厚、兩頭略薄的模樣。」老爺爺技藝嫻熟,在講解中就已削好。「再把兩個側面將兩端稍稍修窄,你看看像不像根扁擔。拿刨子來,把橫截面修成八邊形。」

「在修整中一定要兩邊對稱,厚薄一致,這樣才能發力均勻,不易損壞。」

「削好了就可以開始馴弓。讓弓背逐步適應彎曲的力道,拿托架來。看好了,拿繩子綁好弓背的兩端,把弓背的正中架好在托架的凹槽,慢慢拉弦,掛到第一弦槽里,你看看弓背就已經彎曲了。這條彎曲十分均勻流暢,那就不必削一些強直的木料。逐次向下掛槽,每加拉三、四個弦槽的開度,就可以將繩收緊些。這一過程不能操之過急。每次向下掛槽之前,最好讓弓背休息一會,以免木質損壞。每次上緊也不可太多,最好一次收緊一點兒。」在老爺爺絮絮叨叨中,一張弓馴好了。

「喏,拿去用用,記得戴上扳指,別傷到手兒。」老爺爺遞來這張淡紫色弓,零摩挲著弓,體會這細膩的觸感。

「哈!來朝那邊射一箭,讓爺爺看看你的英姿!」

零依言,站起,挺直腰板,張弓搭箭。他的食指置於箭尾上方,中指及無名指置於箭尾下方,三指扣弦。零的左臂緩緩下沉,肘內旋,用左手虎口推弓。再以左肩推右肩拉的力將弓拉至靠下頜。

不遠處一片紅葉緩緩飄落。零已經瞄準。在下一時刻,零扣弦的右手三指迅速張開,箭即射出。凌厲的箭矢發出微不可聽的一聲,下一瞬,箭頭夾雜紅葉已經釘在樹榦上,箭尾急速抖動,發出噔噔聲音。

「哈哈,好!」爺爺大笑,「收拾好東西,來喝點樹汁。這幾天多練練,把手練熟。還有幾天,這光點儀式就得開始了,如果你的天賦契合弓嘛,爺爺這輩子就值了!」爺爺笑的臉龐通紅。

「誰知道呢。完全隨機的說。如果是力量,是精準,都能繼續跟隨爺爺的步伐呢。」零喝口樹汁,愜意的躺在乾燥火熱的樹枝上。

「我馬上就得學歷史了,新課吶。就在下午。」零悠悠說道。

「哈,這破地方,有什麼值得學的歷史啊。就應該多聽聽爺爺當年的英勇事迹…」

陽光一絲絲從樹葉中逃走,明媚的天氣,還有爺爺昏糊不清的聲音,舒服的令人昏昏欲睡。零半合的眼皮兒,還是緩緩的全部合上了。

妮妮鎮的東北方,就是鎮上唯一一所學校。學校里流傳著關於零的種種說法,諸如「性格不合」「頂撞老師」「撿來的孩子」等等的說法,也沒有朋友。

零小憩片刻,便去上學了。

歷史開課,零內心興奮。

老師是個窈窕的女人。她簡單介紹自己,廢話不多就開始講述人類的過往。

「大家知道,我們已知最早生活在哪裏嘛,是在天空,大地,還是樹上呢?」

大家不約而同,「樹上!」

「但這卻錯了!其實,很早很早之前,早到什麼時候呢,早到連我們這裏所有國家都未建立之前,我們還生活在大地上。那時候我們安居樂業,文明繁榮。」

課堂里響起嘰嘰喳喳的聲音。

「沒錯,我們原來是生活在地面上的,是踩在鬆軟的泥土上的。現在,我們卻踩在樹葉,樹枝,樹榦上,並且再次建立起繁榮的文明。」

「這確確實實是有根據的。一些早期資料記載,人類文明中經歷了一場雨。難以想像它有多麼滔天的威力,沖毀了家園,沖毀了一切,顛覆了我們璀璨的文明。人們爬到樹上苟延殘喘。」

「迄今為止,我們也並不知道那場雨究竟是因為什麼。甚至,雨是什麼,我們也全然不知,我們猜測,下雨如同天上掉下樹汁,那是一副怎樣的壯觀光景呢?直至今天,我們再也沒有出現下雨的奇觀。」

「這些先告一段落,有同學會問,人類在樹上發展,那為什麼不等雨過去,再次回到地面呢?」

「我們不得而知。有一種說法,那就是如今威脅我們的大型獸類,他們就產生於那場災難中。也許就是這些獸類,我們不能回到地面,除了鳥類,對我們沒有威脅,從而決定我們生活在樹上。」

「隨着時間推移,樹木群系擴張,直到大地上遍佈樹木。人類嫁接樹枝,捆綁,越來越多的樹枝連接,增粗,形成如今的樹枝網,相鄰的兩棵樹幾乎都形成了連理,樹冠上更是連綿不絕,最終發展成陸地相似的模樣。我們甚至可以在樹上建立房子,村落,在大型樹木上建立起城市,一層疊一層。」

「房子可以建在樹上?在我們現在認為理所當然的事情,在遠古的人們看來,建立在樹木上的房子是不現實的,因為樹木承受不了太多的重量。」

「但我們已經建造出了城市,已經不僅僅是房子。」

「那又是為什麼,樹木變得如此巨大堅固以至於能夠承受城市的重量呢?這還得靠勞動人民的聰明智慧。大家一定都做過這種事吧。長輩經常要求我們取下樹汁塗抹在羸弱的樹枝上,老一輩人都說這樣枝條不會枯萎,還能越來越粗壯。這就是原因啊!看起來微不足道的事情,經過幾代人,幾十代人的努力,成為我們寄居上樹的基礎。」

「不僅如此,不同樹種的樹枝融合在一起,可能會產生新品種。現在我們能品嘗種類繁多的果實,都來自人民的辛勤勞作。樹木提供幾乎所有的衣食住行。」

「那我們真就不回到地面嗎,這不對!即便猛獸出沒,一些工業還得回到地面。大家也許只有打獵時會下樹,但採礦工人還是需要進入地底下。我們現在的鐵和其他堅硬用具,都來自這種職業。」

「目前來說,奪回地面是不少人類的共識。因此,人類與野獸有不可調和的摩擦。我們已經在某些區域儘可能滅殺野獸,蠶食它們的生存空間。」

歷史課在少年少女的驚訝聲中結束。但孩子的好奇心是無窮盡的,下課也圍着老師嘰嘰喳喳呢。

零的好奇心也被勾起。誰知道,平日裏兇悍的野獸是人類最大的威脅?但,先民也會反抗吧?他們也一直向地面進發,那又是為什麼,人類始終無法滅殺野獸呢?小鎮下的野獸明明看起來十分弱小,就算他也能射殺部分,那小鎮應該早已搬遷至地面。只有因為小鎮周圍有強悍的野獸,才能形成如今狀況。那為什麼自己從來沒聽說過呢?大概只是現在不知道而已。

老師附近圍着太多人,不喜歡湊熱鬧的他,把疑問藏在心底。

太陽逐漸爬過天空的最後路程,終於是放學了。

回家。

金色的日光碎屑鋪滿了藤蔓小道。零回家得先走小樓梯,從樹冠上下來。再走樹枝小道。從藤蔓爬下去,零進入他的大樹洞,爺爺已經準備好晚餐。

零談論今天歷史課上的內容與感悟。似乎每個家庭都會問今天學了什麼,考了什麼?

爺爺沉默一會,說:「嗯…妮妮鎮確實有一隻很兇猛的野獸,它已經到了三階,居民不是它的對手。之所以我們能相安無事,還是因為它不主動襲擊居民啊,我們不能滅殺它,它也不侵犯我們,為何要你死我活呢?」

「但這也是個隱患吧?可能哪一天它就…」

「哈,大家都是普通人啊,能躺平就滿足了,哪會想着向地面進發啊?這些都是上面的事,這小破鎮子,還顧慮這麼多?」

「那為什麼不和我講這個啊?我還是自己想到的?這野獸又是什麼樣子啊?」

「野獸不就那幾種?鳥獸魚蟲?沒什麼好說的。」爺爺含糊帶過,「不僅僅是你,現在鎮子裏的人都不太了解它,哈,已經過了這麼久了,你也長這麼大了啊。」

「那別的地方也一樣么?真就沒一個鎮子在地上?」

「除了年輕時的事迹能拿出來說說,過了這麼久,早就變了!你來問我這呆在這破地方做了十幾年的老弓匠?」

「也對。」

晚餐很快用畢。零練會弓,就到去睡覺的時間。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從藤蔓掩映的樹洞裏能看清夜裏的星空。

「雨」,是什麼呢?

老師說,那就像天空正在下落樹汁。

那掉在土地上,會發出聲音吧?淅淅瀝瀝的聲音……

……

零全身起了雞皮疙瘩。

那是陰沉的一片天空,森林扭曲,樹葉在飛舞,狂風在呼嘯。雨水打在零的臉上,雨聲一直在耳邊迴響。

可,「雨」,「雨」是什麼意思呢,是水在天空,在雲中傾瀉。但,水又是什麼呢,是樹的汁水嗎?那眼前的,如無色樹汁般的液體,就是毀滅文明的雨嗎?

但…

「你明明懂這些的說…」那個聲音,明明笑着,彷彿看見眼淚流了出來。

不對,不是這樣的。儘管零確認那雨的觸感如此冰涼,確認空氣中那潮濕的氣味,確認那聲音如此真實。

明明聲音的主人就在面前,但是什麼都沒有看見。明明很熟悉的聲音,卻回憶不起片鱗半爪。零害怕,從身體深處開始顫抖,好像就要四分五裂。

「零,零…」

聲音在呼喚,記憶中,似乎是雙靈動的眼眸,還有那溫柔的聲線。只要她在,世界就和零緊緊捆綁在一起。

視野里飛舞著無數雨粒,直至遠方,無論是聲音,還是雨滴,一切正在遠離。

零本能想要抓住,想要說「不要走」,四肢,咽喉卻如同阻塞了。

「天空被雲朵擠滿,隨後淅淅瀝瀝下起了雨…所以,零,別哭…」

「醒來,雨就會停,你還在我的身邊,世界也會一如既往,也不會失去什麼的說…」

她那溫柔的能包容一切的聲音,明明很小,能被雨聲蓋過去的。

明明身前是空洞的,卻有什麼撞入懷中。聲音的主人,是她,但如同幽靈,看不見,摸不著。

「沒關係的,一切都沒關係的…」

樹洞,清晨。

零從床上坐起身來。

懷中,溫暖的觸覺消失了。

臉頰旁有點兒癢。

零抹了抹。

淚水從眼角滑落。零的食指擦拭淚水,淚水同那場夢一起乾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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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成了天氣之子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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