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偷襲
月光皎潔，花園中倒是少了幾分宴會廳中的喧鬧，唯有一些螢火蟲在花群中翩翩起舞，和一旁矗立着的鑲有發光的提拉米蘇水晶燈柱相映成趣。一個頎長的身影獨自站在噴水池中的天使雕像前，他一頭的黑髮像是要融進漫漫的黑夜中一般。他雙手抱胸，嘴角彎出一道好看的笑，靜靜看着向他走來的兩名少女。
為首的金髮大小姐依舊穿着那套鵝黃色長裙，不過右半的裙邊卻被莫名的撕掉了，步履間隱約露出一雙性感的長腿。颯眼眉一跳，心中對這位大小姐又多了一分不拘的評價。「尊敬的拉曼娜小姐，我為我先前的無禮而向您道歉，如果您允許的話。」颯微微彎下腰，右手撫胸，向著金髮少女做出了一個標準到無可挑剔的貴族撫胸禮。
這個粗俗無恥的男人居然還會禮儀？拉曼娜睨着眼，彷彿在重新審視着眼前的傢伙。照道理，女士如果接受的話，應該伸出左手給男士親吻，這樣再進行一個吻手禮就算前嫌盡棄了。拉曼娜心中驚訝，臉上的冰冷也盡皆散去，她目光靈動，柳葉彎眉，露出了一個最淑女的笑容，緩緩伸出手來，定定的望着颯。
這明眸一笑真是令整個花園黯然失色，哪怕再明亮的月光，再多的提拉米蘇水晶燈柱也無法和眼前這位有着傾城之美的可人相提並論。縱然淡定如颯，在這一刻也略略失了神，眼神中那股驚艷絕絕的神情顯露無疑。拉曼娜頗為滿意颯的表現，而她身後的莉婭卻流露出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
我家大小姐乃是帝都艾紀斯第一美女，天下不知道有多少貴族名流王公大臣乃至於皇親國戚都撞破了頭想要搶著迎娶呢。雖然小姐不是冰山美人，但天下又有幾人見過她傾城一笑？
莉婭這樣想着，口中卻輕輕的咳了一聲，提醒眼前的男子切莫再要無禮。
這一聲咳嗽咳醒了颯的失神，他朝着這位亞麻色短髮的侍女點頭一笑，示意感激。
他那俊朗溫和的笑容頓時讓莉婭一陣沒來由的臉紅心跳。他笑起來也蠻好看的嘛...似乎也沒有小姐說的那麼粗俗哦...
這邊年少的侍女心思亂想，颯卻沒有注意，他立刻接過拉曼娜光滑潔白的玉手，一握之下簡直柔若無骨。颯心頭一陣疑惑：她真的是學武之人么？卻沒有過多的表現出來，隨即低頭一吻。
都說女人最為敏感，颯對莉婭投去的笑容以及莉婭隨後的反應盡入了拉曼娜的眼底，在颯低頭進行吻手禮的同時，拉曼娜的嘴角飛快的劃過一抹冷笑。
竟敢當着我的面勾引我的貼身侍女？好大的膽子！
但當颯抬頭再向她望來的時候，拉曼娜的臉上依舊是之前那種溫婉的神情。
「請原諒之前在宴會上那些過激的言辭，我認為那是一位少女在過於氣惱的情況下的幾句胡言而已，您覺得呢？」拉曼娜淡淡的問道。
這只是一句客套話，颯哪會真讓她道歉，從容的回答道：「當然不能怪您，您的舉動完全合乎任何一位小姐的反應。」畢竟是自己不對，拉曼娜背後的勢力更不是輕易能得罪的，颯決定表現的誠懇一些。
拉曼娜淡淡的掃了颯一眼，忽然抬頭看着颯身後的天使雕像：「這是光明神麾下哪位使者？」
光明神是亞山大陸的人類信奉的唯一神靈，在星辰帝國，光明神殿裏的那位教皇便是自稱光明神在人間的使者。而在光明神座下有四大天使長：智天使米迦勒，能天使烏列爾，座天使加百列，力天使拉斐爾。其實當初還有一位天使，熾天使路西法，只不過有史書記載這位天使墮落至地獄，與魔鬼撒旦進行了一場交易，至此了無音訊。
而身後這座雕像中的天使卻不是以上任何一位天使長，而是亞拉茲爾元帥命人按照他的記憶雕刻的那位戰場上的雙翼天使。颯一時思如電轉，便轉向雕像開口介紹：「這是家父...」話才開口，他只覺得腦後風聲肆起，心中暗呼不妙，身體便下意識的一縮，只見一隻玉掌堪堪擦著頭皮飛過。
颯驚出一身冷汗，這一掌要是劈中個普通人，怕是要被打成半身癱瘓！這丫頭居然下手這麼狠！
他立刻轉身惡狠狠的瞪着擎著單掌的拉曼娜，嘴裏罵道：「該死的女人，你幹什麼！」
拉曼娜倒是有點驚訝於對方躲過了這幾乎必中的一下偷襲，可她畢竟是卓爾的弟子，剛才這一下也並不算怎麼高明，躲過也罷了。她臉上冷笑不斷：「道歉有用的話，刀劍又何來的用武之地！」說着足弓一拱，小腿如一把彈簧刀般朝着颯的胯下踢去！
這一腳可謂角度刁鑽，意圖毒辣，颯唯一的退路還被水池所堵住。這個女人第一下想把他打殘廢，第二下想把他踢絕後，心腸居然如此惡毒！泥人都有三分火性，何況是他堂堂元帥府長子？颯看着這來勢洶洶愈發接近的一腿，眼睛微眯，黑色的瞳孔陡然縮小，只見颯左腿挺直，右膝彎曲微微一抬，膝蓋猛地朝着拉曼娜踢來的小腿磕去！
拉曼娜眼角一跳，颯這看似簡單的一招不僅完全解了眼前的困局，更是連消帶打的反擊了回來。這一下若是撞實了，她的小腿估計從此就廢了。拉曼娜的嘴角噙著冷笑，光潔的小腿硬生生在空中轉了一個彎，又朝着颯的腰眼踢去。颯腳下一扭，身子一轉，雙手往拉曼娜的腿上一撐，藉著撞擊力整個人像一隻輕盈的小鳥一樣往後躍去。拉曼娜哪會放棄如此機會，趁颯人在空中無法借力，她腳下一蹬，「嗖」的一下像一支利箭般沖了上去，颯剛剛站定，拉曼娜的拳頭卻已如影而至！
卓爾身為皇家武學院的院長，在他最輝煌的日子裏曾連續擊敗了十二位挑戰者。不論使用什麼武器，卓爾堅持的準則就是得勢不饒人。一旦氣勢上強過對方，就一鼓作氣打垮對手，堅決不給對方翻身的機會！作為卓爾的親傳弟子，拉曼娜更是將這種準則作為一種戰鬥的信仰。她人在空中，整個身形敏捷的像獵豹一般，雙拳朝着颯的胸口狠狠砸去！颯此時舊力已逝，新力未生，眼看這雙拳頭帶着呼嘯落下，只得伸出雙手一擋，頓時一股巨力從雙臂上傳來，砸得他手臂一陣劇痛麻木。
這女人果真是一個習武高手，不僅速度快，力量更是遠勝於男性戰士！
颯心中暗想着，拉曼娜可不會留給他時間思考，微微一蓄力，轉身又是一腿橫掃而來。颯卻是瞧得精準，一個撤步，右手一兜，穩穩的將拉曼娜的腳跟握住，然後右手一抬，同時腳下向拉曼娜唯一支撐的左腿踢去！拉曼娜毫不在意，一踩地，人水平著騰空而起，左腳朝着颯的臉上蹬去！颯身子一旋，人向著拉曼娜身後轉去，面門堪堪擦著足尖而過，在擦身而過的瞬間，拉曼娜分明看見颯的眼裏透露著一股戲虐的神情。
「夠了吧，」颯站定，嘴角微微上揚，「再打也打不出結果的。」
拉曼娜的臉上陰晴不定，畢竟她最拿手的還是劍術，徒手並不是她擅長的。眼前這個男人看起來並沒有外界傳聞的那麼不堪，起碼在戰鬥的水準上是一個高手。可要她就這樣放棄卻又是那麼不甘心。
「你為什麼要對外隱藏自己的實力？」拉曼娜問道。
「有么？也沒有人問過我到底有多強啊。」颯聳聳肩。
「也是，堂堂元帥府長子又怎麼會是外人口中的庸才呢？不過，我倒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強！」拉曼娜說完，再次朝着颯衝去。
「你這個女人還真是不可理喻！」颯眉頭一皺，身影一閃，「我不想打女人！」
「嗤拉」一聲，兩人的身影瞬間分開。「從來沒人膽敢當眾羞辱我，荊棘花家族的榮耀是不可侵犯的。」拉曼娜垂着手傲然而立，手裏多出了一把滴著血的匕首。
颯左胸的衣襟被劃開，一條細而長的傷口赫然在上，鮮血一滴一滴沿着襯衣淌下。颯驚怒交加，之前臉上淡定的神情也消失不見。他揚著頭，眯起眼睛，如一隻在叢林中鎖定獵物的猛獸一樣，緩步朝着拉曼娜走去。他的步伐不見得怎麼重，卻每一步都像是能踏出一股迫人的威壓。
拉曼娜突然心頭開始狂震，腳下不由自主的朝後退去。她有一種直覺，眼前的男人遠沒有表面看上去的那麼簡單，這種像是被猛獸盯上的感覺實在令人毛骨悚然。不僅如此，拉曼娜眼尖的發現颯左胸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了。
為什麼我那把削鐵如泥的匕首居然只能劃破他的表皮？短短几步路十來秒的時間，傷口居然癒合的如此之快，他到底是什麼人？
颯一步一步的逼近，每靠近一步，拉曼娜所感受到的威壓便大一分，而始終在一旁觀戰的莉婭卻早已被嚇得跌坐在地，瑟瑟發抖了。這種感覺太過於陌生恐怖，若不是還顧及到家族顏面，拉曼娜幾乎想扭頭就跑。
「你...你想怎麼樣？」拉曼娜硬著頭皮問了一句。
「不想怎麼樣，只是想實現一下你的願望。」颯逐步逼近。
「願望？」拉曼娜有些愕然。
颯冷冷一笑，俊朗的臉龐配合著身上斑斑的血跡，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危險的味道。他腳下一頓，突然間身影暴起，整個人像一隻猛獸一般高高躍起，他那寬闊的背脊，修長的身軀像烏雲一般遮住了拉曼娜頭頂的夜空，他渾身的威壓在這一刻猛然爆發：「你不是想知道我有多強么!」
這一聲暴喝攜帶着驚人的威勢，頓時令拉曼娜呆立在了原地。她自幼習武，一向被人認為是卓爾門下最出色的傳人，雖然過的是錦衣玉食般的生活，但所有訓練卻也比常人刻苦百倍。可她縱使再優秀，卻也對這一擊毫無反應，這一刻她的腦海中忘記了曾經學過的一切關於戰鬥的技巧，一雙動人的眼眸中只有那個不斷放大的黑頭髮的男人的身影。
難道我要死在這裏了么？
「不要啊！」
「住手啊，颯！」
兩聲女聲同時響起。一聲毫無疑問，是屬於拉曼娜的貼身侍女莉婭的，而另一聲則屬於一名咖啡色頭髮的少女。她雙手拎着紫色禮服的裙角，飛快的從一邊奔來。
聽到呼喊，颯明顯動作一滯，眼中清明了不少，可他此時已經無法收招了，勉強身子一扭，轟出的拳頭歪向一邊，堪堪擦著拉曼娜的身子，「轟」的一聲砸在地上。強烈的撞擊發出一陣巨響，大理石鋪制的地面被砸的四分五裂，揚起一片灰塵。颯緩緩站起，卻不再看一眼拉曼娜，而是徑直走向那名向他奔來的少女。
「你怎麼不去大廳里，今天你可是主角呢。」颯之前的冷酷神情已經消散，淡然的微笑再一次浮現在他的臉上。
「颯，你受傷了。」少女衝到颯的面前，看着他胸口的傷痕心疼的說道。
「放心，死不了，」颯毫不在意的擺擺手，他伸出手，寵溺的在少女的頭頂揉了揉，「倒是你，跑這麼快也不擔心你的身子受不了！」
少女有些羞澀的一笑：「好久都不犯了呢，剛才情況那麼危急，我怕...」說到這，她偏過頭看了一眼已經從震驚中恢復過來的拉曼娜，朝她禮節性的一笑。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居然這麼發這麼大火？」儘管已經猜到了大概的事情經過，可少女卻不點破。帝國頭號商會千金與在帝國元帥府與元帥長子私下鬥毆，甚至動用武器出手傷人，這件事說出去可大可小。往小了說，無非是兩個年輕人切磋技藝一時不慎而已，可往大了說，就是在元帥千金的生日宴會上故意尋釁滋事，帶械傷人，一旦上升到政治層面那就是帝國北方軍界和帝國中央商界力量的碰撞。只要事情處理不好，估計又要有一番腥風血雨的政治風暴了。
颯撇撇嘴，也轉頭看向拉曼娜，他是對這些利害關係全然不在乎的，可是拉曼娜不同，作為一名典型的貴族名媛，這些事情是她接受的教育之一，一想到這次北上父親正是要趁著塔拉曼商會風頭正旺，想要一舉打進北方的貿易系統，她只能咬咬牙，開口說道：「誤會一場，還望見諒。」這句變相道歉的話令她感到無比刺耳。
「我們回去吧，不少人還等着你出現呢。」見事情總算畫上了句號，颯微笑着說道。
「嗯，也不知道烈什麼時候回來，好久沒見了呢。」少女說着，手臂自然的挽在了颯的手上，「走吧，先把你的衣服給換了！」少女巧笑倩兮，柔和精緻的五官洋溢着一種愉悅的情緒。
望着兩人漸遠的身影，拉曼娜心中升騰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心情。
「亞拉茲爾·颯...你等著，下一次我一定會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