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四章 賈代儒愛才求賈母
賈政下衙回來往後面去給賈母請安，正遇見賈代儒進來，忙上前施禮道：
「今日太爺怎麼得空來這邊逛逛？是學里哪個孩子又不聽話了？」
賈代儒笑道：「哪裏的話？我今兒來一是許久沒給老嫂子請安了，二是為了璐哥兒的事來的。」
賈政聽了蹙眉道：「怎麼？我聽說他不是被人打傷了沒有去學里嗎？又惹出什麼事來了？」
賈代儒道：「哪裏是惹什麼事來了？上次雖說是璐哥兒先動的手也是別人挑釁在先，那孩子也有孝心，聽到自己生母被人言語侮辱忍不住火氣也在情理之中。
我今次是想跟老太太說說，再讓他回學里念書才是正經！」
賈政笑道：「等他養好了身子自然回學里去了，這點事還勞煩太爺跑一趟？」
賈代儒道：「大老爺怕他往學里去又鬧出事端來，故而只讓他在家裏溫習。」
說到這裏搖頭苦笑道：「說來慚愧，也怪我沒有太上心，險些錯過了這麼一個念書奇才！」
賈政聽了笑道：「太爺嚴重了。我也見過那孩子兩回，看着倒是有幾分機靈勁兒，哪裏就敢稱是什麼奇才了？」
賈代儒搖頭道：「你有所不知，璐哥兒只在學里念了幾天的書，昨天璉哥兒去學里找我，你猜他說什麼？
他說璐哥兒這一個月來帶着傷在屋裏每天都寫字念書呢！」
「是么？這倒也難得了！」賈政聽了也不由得有些動容。
一個孩子，沒人管束能這麼自製，就憑這一點賈璐就已經超過賈府大多數孩子了。
賈代儒接着說道：「這還不算什麼，璉哥兒還說，這孩子用這一個月時間把三百千都被熟了！
我也是不信的，今兒便趁著散了學的空往東路院裏去瞧了瞧他，果然都能背得通順了，只是有些典故不大明白，生僻字認不大好。」
聽了這話賈政反而更不信了，哪兒有孩子一個月的時間把蒙學給學完的？還沒有人教，靠自學？
「許不是他以前學過吧？沒有告訴太爺，這會子假裝自學會了在您老跟前賣弄？」
賈代儒道：「若非親眼所見我也是不信的。
璐哥兒剛進學里的時候我也問過他的話，他說舊時他娘也用話本叫他認過一些字，卻未曾進過學堂私塾。
我看他寫的字歪歪扭扭確實不像是跟着先生念過書的。
這孩子若是好好教導，又肯下功夫，只怕考個舉人進士也不是難事！
我看他竟不比珠哥兒差許多！」
說到這裏，賈代儒的目光不由得熾熱起來。
他年輕時也是個勤奮好學的孩子，庶子的出身讓賈代儒知道自己只有好好念書，將來考取功名才能有一條像樣的出路。
然而造化弄人，賈代儒空有一身學問卻不擅長科舉，每次下場都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滿腹經綸進了考場就好像都憑空消失了一般。
讀了一輩子的書到頭來只有一個秀才的功名。
好在他的學問還是得到了賈府上下人等的肯定，讓他執掌族中義學，也可以討個體面生活。
眼看自己年事已高，中舉已是沒有什麼機會了，賈代儒便將自己的一腔心血都放在了義學里的孩子們身上。
可命運又同他開了個玩笑，也不知是賈府這些子弟太不爭氣還是自己的教育之法有問題，十餘年下來，在賈代儒的諄諄教誨之下賈府義學里只出了一個秀才——賈珠。
滿以為賈珠可以更上一層樓，
考中舉人進士，也算圓了自己一個夢，結果或許是天妒英才，賈珠還沒等下場，就一病去了。
直到賈璐這一次嶄露頭角又讓賈代儒眼前一亮，那早已破滅的夢想再一次被點燃了！
這樣一個好苗子，怎麼能就這麼白白浪費了？
賈政也似乎被賈代儒的熱情所感染了。
作為榮國公賈代善的二兒子，世襲爵位與他無緣。
然而賈政卻是個要強向上的人，幼年時也曾攻讀侍書，只盼著有朝一日金榜題名光宗耀祖。
奈何天不與人願，代善臨終遺本一上，皇上憐念先臣，即叫長子賈赦襲了官；又問還有幾個兒子，立刻引見，又將賈政賜了個額外主事職銜，叫他入部習學，如今現已升了員外郎。
科舉出仕的路被堵死了，賈政便將希望寄托在自己的下一代身上。
然而白髮人送黑髮人，品學兼優的賈珠竟然先一步去了。
二兒子賈寶玉雖然也是聰明伶俐，偏偏不肯將心用在正途上，-除了喜歡喝姊妹丫鬟們廝混就喜歡一些淫詞艷曲。
賈政本想對賈寶玉嚴加管束，奈何有賈母和王夫人寵溺寶玉，管教不得。
至於小兒子賈環更不必說，生性愚笨偏又有許多古怪刁鑽的想法，骨子裏就不是讀書的材料。
若是自己的這個侄兒真如賈代儒所說的是個念書奇才，能讓榮國府這一支也出個正經的進士，也算彌補了一些自己心裏的遺憾。
同時又想起賈寶玉，二人一般年紀，一個打小錦衣玉食使奴喚婢，一個出身卑微無依無靠千里尋父險些餓死，怎麼讀書差距就這麼大呢！
是不是也該再讓寶玉去念書了？
來到賈母房中賈代儒先給賈母問了安便迫不及待的將此行目的說了一回。
賈母聽了點頭道：「既然你這麼看好他，就讓他還往學里去念書就是了。
他老爺也是怕這孩子不守規矩，在學里又惹出什麼麻煩來給你添亂。」
賈代儒忙說道：「璐哥兒這孩子其實挺文靜乖巧的，是學里那幾個孩子太調皮了，又言語惡毒中傷其母，故而璐哥兒才同他們鬧了一回。
也怪我管教不嚴，往後我定然好生看着那幾個淘氣的，再不會出這種事！」
賈母頷首道：「既然這麼着，就讓那孩子念去吧，他老爺那裏我自跟他說。
若是真能考出個舉人進士來，祖宗們在天有靈知道了也歡喜，也省得璐哥兒再讓人看不起了。」
賈代儒歡喜道：「老太太放心，璐哥兒這孩子我極看好他，只要肯用功，准錯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