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一章 株連掘墳除籍

第七百二十一章 株連掘墳除籍

朱元璋發出了一聲感嘆。

卻並不是惋惜,或者對趙勉、王儁等人有輕饒之意。

他只是想不明白。

即便朝政如火,朝堂內外爭鬥不休,這些人便是有萬千辦法,為何卻偏偏要選擇一條與仇敵勾結的法子。

他更加想不清楚。

為何國家如此,百姓如此,這些人卻始終就不肯讓出那些利益和好處。

想不明白,想不清楚。

於是這一刻,朱元璋更加堅定,既然不能徹底根除朝堂之上的貪官污吏,那麼就惟有將殺伐之道貫徹到底。

但在此之前,他卻想知道,這些人心裏到底是如何想的。

天壇里,鴉雀無聲。

風在這個時候似乎是急了一些,吹動着那一面面的旗幟,呼呼作響。

而在天壇之外。

人們卻動了起來。

原本因為天壇大街上發生爆炸,而被勸散撤離的百姓們,散落在整個秦淮河北岸。

張大牛家住應天外城江寧縣轄內。

就在大校場東邊的河灣處。

今日一早,張大牛便帶着一家老小趕到天壇大街,在人還沒有多起來的時候,便鎖定了天壇大街路邊的位置。

爆炸發生的時候,張大牛就在距離不遠的街對面。

所幸,張大牛一家沒有受到爆炸影響,只是家小有些驚恐,好在有官兵們保護幫助,暫時跟着人群撤到了神樂觀南邊,靠近秦淮河岸邊的位置。

岸邊開闊,在官兵們的護衛下,聚集了數量眾多的先前在天壇大街上圍觀的百姓。

張大牛看着岸邊惶惶不安的鄉親們,隨後又看向東北邊的天壇。

他咬了咬牙,在官兵們的急聲阻攔下,爬到了岸邊的一顆大樹上。

「鄉親們!」

「鄉親們!」

「大家都靜一靜!」

張大牛在樹上喊著話,官兵們在樹下勸說他下來。

一時間,便引來岸邊百姓們看了過來。

人群也漸漸安靜了下來。

張大牛低頭看了眼樹下的官兵,隨後抬起頭高聲喊道:「大夥聽我說!先前咱們在大街上也是看到了的,是那幫倭鼠弄出的爆炸。

倭鼠為什麼要這樣做?那是要行刺咱們的陛下和太子,還有太孫他們!

這幾年咱們各家的日子都好過了許多,不但能吃飽肚子了,還能進廠子裏做活賺錢,俺張大牛這兩年又添了個兒子。

這都是陛下他們的恩德!現在有人想要行刺陛下,想不讓咱們有好日子過,咱們能答應嗎?」

張大牛站在樹杈上,雙手撐在兩側的樹枝上,聲嘶力竭的大喊著。

原本正準備爬上樹將他弄下來的官兵們,目光一閃,對視了幾眼,便默默的站定腳跟。

這傢伙,似乎也不是要搞事的樣子。

官兵們保持沉默,靜觀其變。

而在岸邊的百姓們,卻是大聲嘶吼了起來。

「不能!」

「誰敢行刺陛下,俺們就替陛下剝了誰的皮!」

「絕不能讓人壞了咱們的好日子!」

「……」

樹杈上,張大牛深吸一口氣,繼續喊道:「剛剛咱們也都看得清楚,有那幾個穿着官袍的人,當場就在御輦后被錦衣衛給拿下了。咱們應天城這兩年已經不見有倭鼠了,我張大牛尋思著,定然是這幫吃裏扒外的狗官,暗中勾結慘禍的倭鼠,才幹出今天這樣的事情!」

「剝了他們的皮!」

「剝了皮!」

「剝了皮!」

「……」

岸邊的人群,爆發出一道道的接連不斷的浪潮聲。

聲音之大,竟然是驚的岸下的秦淮河水掀起陣陣漣漪。

張大牛最後喊道:「對!不能!大夥要是願意,咱們現在就去天壇那邊,幫陛下出氣!剝了那幫吃裏扒外的狗官的皮!」

「剝皮!」

「剝皮!」

「……」

秦淮河畔,不再有商女隔江猶唱後庭花,只有因為貪官污吏而被激怒的百姓們。

而在天壇里。

坐北的高台上。

王儁頂着紅腫的臉,雙眼被擠成一條縫,嘴巴里盡數血水,只能是滿腔怨憤的嗡嗡著從嗓子裏發出低沉的聲音。

在他身邊的趙勉,則是緩緩抬起頭。

那雙眼睛,已經是佈滿血絲。

他看着坐在御座上的朱元璋,再看一旁站在另一張御座前的朱標。

最後,趙勉看向了放置御座前台階下的朱允熥。

趙勉深吸了一口氣,胸膛挺起,脖頸充血而立起根根青筋。

「昏君!」

跪在地上的趙勉,昂着頭怒吼了一聲,揮手指向陛階上下的天家爺孫三人。

「大明立國三十載,無數臣工協眾合力,方平前元百年之亂。

國初民生凋零,百業俱廢,時陛下聖明,拔擢賢良於鄉野,共襄國初,助力天下。

然。

洪武十三年始,我大明朝堂歷經胡惟庸案、郭恆案、空印案,朝堂文武十數年不得心寧,施政縮手縮腳。

鄉野村夫無知,鄉紳以學教黎庶。

卻得朝堂之上一紙詔書,所謂新政,搶掠百姓之財,空得國庫虛名充盈。

國家富裕,而百姓饑寒。

君上兩耳為奸小遮蔽,忠良之言不得進耳。

自三皇五帝而始,莫辭王道教化。

本朝承襲前宋之中原正統,卻徒增殺戮無數,官兵以手中堅炮利刃屠戮蠻夷無知,以為軍功,致使域外血流成河。

南域喪命百萬眾,東海存地滅族。

斑斑劣跡,罄竹難書!青史之上,必當硃筆。

我大明朝堂,自決於士紳,滿朝只識財帛,盤剝無度。窮兵黷武,南征北戰,百姓無有休養生息之日。橫行霸道,四方殺伐,域外萬國嗤之以鼻。輕授權柄,小兒掌權橫行於市,上下竄動,萬方牽連。朝堂命官,女子入主,動亂陰陽,穢亂社稷。

大明億兆黎庶,何罪之有?

天下社稷山河,何罪之有?」

天壇,除了風聲,以及那尚不明確的漸漸近來的動靜,便只有趙勉那一次次聲嘶力竭的咆哮聲。

趙勉瘋了!

這一刻,所有人的腦袋裏,共同浮出一個念頭。

然而,趙勉卻像是開了閘的口子一樣。

「昏君!」

「大明開國之初,君臣和睦,共襄社稷太平。然不足三十年,便奸佞遮蔽於耳,朝中女子為官,地方盤剝無數,萬民哀嚎,百官戚戚。」

「昏君!數載不思撥亂反正,今日更以天下禪讓。無知山中不可有二虎,國中不可有二帝。」

「此等動蕩之際,凡天下有識之士,自當以赴死之志,清君側,還天下……」

啪!

在趙勉持續不斷的咆哮聲中,一道清脆的響聲,打斷了他的咆哮。

等到聲音停下來之後,眾人方才看清。

在趙勉的身邊,朱尚炳正滿臉譏諷的站在一旁,左手捋着衣袖,右手手腕緩緩的轉動着。

「我呸!」

朱尚炳全然不顧禮節,沖着趙勉的臉門上吐了一口唾沫。

趙勉這一下真的是要瘋了。

「你……!」

啪!

此情此景,仿若不久之前。

朱尚炳原本轉動着的手腕,帶動着手掌再一次反抽在趙勉另一邊的臉上。

眨眼間的功夫。

趙勉就變得和旁邊的王儁一樣,滿臉紅腫,雙眼成縫,嘴巴里不住的往外流着血水。

「呸!」

朱尚炳深吸了一口氣,最後狠狠地用力,再一次沖着趙勉的臉面上吐了一口。

這一次,一團濃痰自朱尚炳的嘴裏吐出,狠狠地砸在了趙勉的臉上,卻竟然是將他那雙已經腫的成了一條縫的眼睛上。

這一切都不過是在彈指間發生。

當人們反應過來的時候,趙勉已經是仰天發出了一聲尖銳的嘶吼聲。

朱高熾滿臉無奈,同樣也被朱尚炳剛剛這一番動作給驚呆了。

半響之後才平復下來,默默上前將這憨貨給拉到一旁。

而在御座上,朱元璋卻是全程沉默。

朱尚炳被朱高熾拉走之後,現場便只剩下只能嗓子裏嗡嗡出聲的趙勉和王儁二人。

朱元璋淡淡的看了此刻已經變成豬頭的兩人,隨後便將目光移開,掃過在場的王公大臣們。

「今天死了不少人,都是我大明無辜百姓,兇手之倭人已經當場伏誅,但策動此事,卻是此處這些個,你們議一議,按照我大明的律法,俺這個昏君,該如何定罪?」

嘭。

在場的一眾王公大臣,紛紛跪在了地上。

首輔任亨泰嘴唇顫顫,抬着頭拱手說道:「趙勉奸佞,狂口咆哮。大明立國三十載,驅逐元賊,恢復正統,此乃社稷大功德。而今我朝,洪武新政,勵精圖治,百姓日漸富足。陛下之功德,足以封禪泰山之巔,可稱聖君也!」

說完之後,任亨泰恨不得現在就生吞了發瘋的趙勉、王儁等人。

王公大臣們,亦是不住的叫喊著。

誰也不敢真的讓皇帝記住狂妄趙勉所說的昏君二字。

皇帝若是昏君,他們豈不就是奸臣了?

高仰止這時候則是緩緩站了起來,拱手抱拳,躬身頷首,稍稍上前幾步。

「啟稟陛下,按大明律,趙勉、王儁之流,今次所犯之事,諸般種種。

其一,聖前咆哮,乃大逆。

其二,豢養倭人,乃大逆。

其三,殘殺百姓,乃大逆。

其四,傳謠皇室,乃大逆。

其五,編造宗室,乃大逆。

其六,行刺聖駕,乃大逆。

其七,污構國政,乃大逆。

自趙勉、王儁以下眾人,所犯皆為大逆之罪,當斬!凡所涉之人,無論主從,皆斬!」

身處內閣,執掌三法司的高仰止,瞬間變將趙勉、王儁等人所犯之事一一說出,最後定罪之論更是殺氣騰騰。

然而。

高仰止卻是不曾停歇。

他只是看了一眼御座上已經不再關注趙勉、王儁等人的皇帝,又看了一眼太子和太孫。

高仰止將要彎的更深了一些。

「大明立國三十一載,從未有過此等大奸之徒。臣以為,當從重懲處,以儆效尤,以震天下。」

「趙勉之徒,口口聲聲乃為大明,所行卻盡為私利。」

「臣請奏陛下准允,明旨天下。今次趙勉、王儁等人,斬立決!三族之內,皆斬!六族發配,一應人等革除大明籍,抹除宗廟文字書本,禁絕文字記載,掘其祖墳毀之!」

天壇之上,一時間寂靜無聲。

風已停,然無人不再後背發麻,冷汗如雨,心頭震動。

便是目光巡視着在場王公大臣的朱元璋,也不得不看向奏請的高仰止。

高仰止也瘋了。

所有人,都看是目光避開高仰止。

按照這位大明最年輕的內閣大臣所請的。

從此以後,大明朝就沒有存在過趙勉、王儁等人以及他們六族親屬。

這個世界上,從一開始就沒有這些人的出現過。

哪怕是趙勉方才所說的,國初那十多年裏的三樁大案,雖說株連無數,可也沒有掘墳除籍,將那些人的存在以及所有的一切都給抹除掉。

哪怕是千百年之後的史書上,大抵也只有一筆大明洪武三十一年,皇帝禪讓之日有奸臣謀逆,卻絕對不會有人知道這些人都是誰。

「唔唔唔唔!」

「嗯嗯嗯!」

「…………」

趙勉和王儁瞪大雙眼,憤怒的盯着高仰止的後背,再看向已經對他們不聞不問的朱元璋,雙眼之中已然是露出了求饒的神色。

而和趙勉、王儁二人一同參與今次事件的瀛洲一地官員們,則是將腦袋重重的磕在地上,不斷的出聲哀求着。

死,哪怕是株連,也不過是罪有應得而已。

可若是掘墳除籍,便是史書,也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存在,更不會有人對着他們的名字罵上兩句。

陛階上,站在御座前的朱標,回頭看了一眼老爺子,隨後轉頭揮動衣袖,看向高仰止。

「將這些……拖下去斬了吧。」

不管最後怎麼處理,**、**這些人,已經不可能活了。

守在高台上的錦衣衛們,立馬領命,衝上前來,將**、**等人拖下高台。

一時間,不曾有喊冤聲,卻有無數的求饒聲響起。

只是沒有人會在意這些聲音了。

所有人都明知的轉移視線,不去看那邊。

錦衣衛已經走的越來越遠,就在高台對面的一處矮牆下。

正當這時候,張大牛也已經帶着百姓們沖了過來。

「剝皮!」

「剝皮!」

喊聲震天。

當張大牛他們看到已經被錦衣衛押在牆下,亮出刀子的時候,這些人竟然是沖了進來。

剎那間。**、**已經是被百姓們給團團圍住。扎眼的功夫,無數的布塊飛舞在半空中,然後就是鮮血從人群中濺射出來,一塊塊的肢體和碎肉被扔的到處都是。

朱元璋揮了揮手,立即就有官兵沖了過去,準備拉開人群,維持秩序。

這時候,朱元璋方才看向高仰止。

「准卿所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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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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