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太祖師登仙了!」

一道宏闊的聲音,傳遍群山萬壑,在靈氣氤氳的道場里,萬千道袍林立,沒有其他動作,只是獃獃地抬頭仰望着高聳入雲的天機峰。

在那裏,叱詫風雲一輩子的道門老祖就這麼仙逝了?

天機峰最高處,矗立着星羅棋佈的三十六天罡大礁,雲霧瀰漫,周圍天雷陣陣,一道道雷弧轟擊在巨石上,將碾盤般的石塊轟成粉末。

周圍布成星斗形狀的七星燈俱滅,陣法正中,一個面色慘白的老人正盤腿而坐,白髮蒼蒼的頭顱低垂著,懷裏緊抱着的,是一顆水亮透明的黑珠子,仍舊在閃著星芒。

天師宮輩分最大的占卜天師,終於還是仙去了,用最後的一絲氣運占卜皇天大勢,得出的結果,竟然是乾坤倒轉,萬物寂滅。

天機峰下林立着黑、白、黃三色道袍,旗幟鮮明。站在最前的黑色高大道士袍袖一甩,說話就要登天機峰。還沒走上三步台階,就被滾滾天雷給炸了下來,摔在石砌的地板上。

這可把這些道士驚嚇得不輕,竊竊私語驟然而起

「完了,連大掌司都登不上去,這天機與我道門無緣了!」

「這可怎麼辦?我道門要亡嗎?」

正在高大道士揉着被天雷劈得隱隱作痛的手臂,陰晴不定地看着上山路,怔怔發獃時,卻被人一腳踢在身上。

「滾開,別擋道。」

眾人竊竊私語頓時停頓下來,眼神發愣地看向來人,站在道庭巔峰的大掌司居然被人給踹了。

踹人的人還是兩個不滿百歲的仙童,這簡直豈有此理。眾道士咬牙切齒,那眼神,恨不得生撕了這兩人。

可仙童縱使法力低微,卻趾高氣昂。不屑的掃視過眾人,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撐開黃羅傘,向峰頂掠去。

眼見那二人越飄越遠,被踢的黑袍道士大掌司枯笑一聲,頹喪地坐在地上,捶地痛哭。他道庭矗立幾萬年的祖峰,他們登不得,外人卻登得。

老祖拼了性命竊取的天機,他們不能取,倒讓外人輕取,說破天來都沒人信。

沒過一會兒,一具乾枯糜爛的屍體,從山頂上一路軲轆了下來,在被天雷劈了幾下后,就摔散在眾道士面前,使得周圍登時目瞪口呆,只能聽到耳畔呼呼的風響。

「太祖師居然被他們給扔下來了!」

人群氣憤開口。

「豈有此理。」

「這簡直欺人太甚!」

一聲聲怒喝在峰腳響起,但就在兩仙童抱着黑珠子下了天機峰,眼神掃視向眾人。

沒有一個人敢動!

仙童又捧著黑珠子遠去,這次連掃視一眼都沒有。

依舊沒有人敢動!

山上這些身懷高強法力的道士,就這樣眼睜睜地目送兩人把天機取走,揚長而去。所有人盯着這一幕,眼裏射出了火。

所有人都看着立在最前的三個掌教,失望的是掌教盯着仙童離去,手裏的拂塵都被攥得咯吱亂響。

就在道士群情激憤時,兩小童捧著黑珠子飛升上天,在一處瓊樓閣宇間曲折穿梭,熟練地來到了一處靈氣氤氳的亭子。將黑珠子雙手奉上。

亭子內,兩素衣對弈,棋盤的左位,盤腿坐着一個瘦削的身影,一身淡雅的白衣,氣息渾厚,高深莫測。但說話的聲音卻儒雅清新,語氣中帶着無盡的淡漠,彷彿雲層上呼嘯的寒風。

「自萬劫前,神主開創大道,天地始立。六千年前,神、人、仙三族同室操戈,有神氏被殺,人族氣運被奪。三千年前,人王羿乘劫數而至,起地煞軍六千屠戮神界萬眾,諸強倒戈,烽煙四起。十年前,地靈之母下界,孕育禍種。」

「哼,人族,可當真是不消停!」

白衣在棋盤上擺了一排棋子,細數着人族過錯,言語中帶着慍怒。在他的雲榻下,眾多神祗下跪,臉邊尚且掛着被驚嚇出的冷汗。

就在剛才,這位白衣把一顆棋子一指點碎在了他們面前。引得周圍空氣都瞬間變得凝重起來。那些平時在外呼風喚雨的大能強者,此時竟變得猶如受驚之狸,蜷縮著身子,大氣不敢喘一聲。

神祗中間,一位身着粉色霓裳的仙子探頭看了看那榻上之人,幾千年了,他從沒有這麼生氣過。

她依稀記得,上次白衣發脾氣是三千年前。在大劫時,人王羿帶六千地煞軍攻天,天界諸強易幟倒戈,此番戰亂,不僅碾碎了九個太陽,還燒了紫仙宮,把白衣最心愛的女子燒死了。

那次大劫,是白衣平息的,人王羿戰死,地煞軍被屠,天界諸強或被刺死,或被鎖拿,或被流放,屍山血海遍佈寰宇。

雖然白衣平時萬分和藹,但此時此刻,卻無一人敢去勸,只能默默跪着,翹首看着那坐於左位的黑衣老者。

黑衣呵呵大笑起來,笑聲中滿帶着些無奈,笑完后才嘆息一聲:「三族同出一脈,天道損有餘而補不足,我們虧欠人族的太多了!」

白衣不在意一笑,直接打岔說:「我聽說日晝出東方,帝星現。你的天閣第七子,為什麼也去了?這熱鬧也要湊么?」

白衣的聲音清脆,雖然不洪亮,但在落針可聞的亭子內,卻讓人聽得清晰。

黑衣老者將剛才被白衣碾碎的棋子重新團好,落在棋盤上,恰巧落在天元的位置,周圍黑白棋子參半,他無奈道:「他是要去的,這小子命薄,擋不得天命。不過你說的帝星,,,。」

黑衣老者沉吟了一下,脫口道:「眾星之主落天元,本就是被圍的運數,他本就不該生。」

白衣沒有理會,他從雲榻上走下,看向下面跪着的眾神,腳步停在了一位神祗旁邊,冷聲說:「該不該的,終究還是降世了。只是白棋還是黑棋還不定,若是讓他屠了大龍,那豈不滿盤皆輸,你說對吧?」

被問到的神祗頓時如芒刺在背,臉上淌出細密汗珠,顫顫巍巍道:「尊,,尊主,此事,屬下是一時疏忽,但一界太大,百密一疏之下難免有漏網之魚,我這就去抓那武昭。」

黑衣老者偏過頭看向那跪着回話的人,玄青天的天域之主,神級的存在。整個萬界,強者何止億萬,但天域的御主,卻只誕生三十三位,俯瞰蒼生,神通無窮。

但此時的玄青天的天域之主,卻彷彿一條即將被拋棄的老狗,磕頭作揖。

黑衣老者看着他,無奈地嘆了口氣。他也知道這一界運氣着實不好,邊緣靠近妖界。前一位玄青天御主神戰殞命,玄青天一界慘遭血洗,為穩定這一界秩序,白衣才挑選出一位神級強者草草接手。

一邊面對着那些洪荒大妖,一邊還要再騰出手,對付一位接近神級的高手,難免有些力不從心。但他依舊沒有狠下心為他求情,畢竟做錯了事就該付出一點代價,這是天規鐵律,無可撼動。

白衣淡漠一笑,一股偉岸的氣息籠罩亭台,周圍漂浮的雲層被這股氣息震散開,氤氳的靈氣被打散,整座天完全變了顏色。

跪在地上的神祗發現自己已被氣息籠罩,周身被壓制禁錮,手指動彈不得。他瘋狂催發着體內的真氣對抗這股氣勁,卻發現猶如螻蟻撼大象般無力,眼神中透出絕望。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這機會給了你十年,就算是一頭蠢驢也該抓住了。」狂烈的風吹動白衣的衣角,他立在原地,宛如道之本身,神明懼色。

白衣微微抬手,一股磅礴氣勁貫穿神祗身軀,泯滅着他體內的生機。

那神祗想要求饒,但此時舌頭已經凝固如石雕,身體髮膚也寸寸皴裂,片刻之間化為一座腐朽的人形塵埃,被周圍飄蕩的罡風吹散。

白衣將手縮進寬袍大袖,負手而立。周圍恐怖的威亞才慢慢散去,雲層漸漸匯攏而來,靈氣依舊氤氳。

周圍的神祗抹了一把汗,看着剛才的慘象默不作聲。這已經不是他們第一次見識到白衣的手段了,但每一次都被此等磅礴的力量所震撼。氣息翻湧之間,抬手滅神,這是何等無上神力?

白衣背過身,眼角斜視着旁邊一個穿紅紫色衣衫的秀美青年,輕聲道:「你去,以重利誘之,只要他不上天,人界至尊之位,都可給他。」

青年眼中迷惑萬分,他俯首到地,大著膽子問道:「可殺否?」

「那孺子不可,其餘皆可。」白衣回道。

青年更是迷惑,他繼續追問:「為何?」

白衣抽身落座,在棋盤上落下一子,神色漠然道:「這是你該問的嗎?」

青年這才意識到自己觸了逆鱗,但天意高難問,不如不問。青年沒敢再作聲。

倒是黑衣老者打岔:「龍氣沉,天闕氤,一把梨花降落塵。」

白衣看了黑衣老者一眼,接道:「帝花落,玄青門,紫薇待轉逆星辰。」

白衣抬頭,目光看向極遙遠處,一處宮闕直插青天,周圍蒸騰著祥雲瑞藹。

「三千年前,天師宮占卜,說這段讖語象徵天機大變,結果爆發人王羿之亂,其中不乏別有用心之人。大亂之後,天界依舊是天界。我倒不妨與天斗一斗,看看這天命如何困得住我!」

說着,就抓過那枚黑珠子,對着極盡遙遠處,一把扔了下去,望着那天機漸行漸遠,永久消失在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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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里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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