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此間（二）
金色的拳頭貫穿萬物，以至於天上被轟出一個缺口。
起碼以二瓢的眼光是這樣認為。
天上的劍意依然存在，罡風呼嘯而過，一道劍氣躍起，一路向北而行，便在山下劃開一個口子。
南方已經沒有可以看見這道劍氣的人，或許有，或許沒有，自然也是因為劍氣的主人不想更多的人看見。
忽然風起，亂石紛飛，驚濤拍岸。
有人抬頭望天，無數劍氣從四面八方彙集，晶瑩的劍光又充斥天地，最後劍氣回首，源遠流長，綿延的劍意比大海還要深遠。
此刻的南方大地真正的安靜下來，特別是雲雨之後。
一高山，一小溪，一村莊。
如果再沒有什麼意外，世界便會一直這麼安靜下去。
「打完了？」
「打完了。」
「還好，打的很快。」
「話說修行者打架一般都這麼快的嗎？」
……
……
山間有風花落葉，溪水長流，炊煙繚繞。
田間的老農照常耕作，公雞的打鳴聲，犬吠聲，孩童的讀書聲。
村子的一天從這裏開始。
兩少年前往耕地，今日除草，明日施肥灌溉，再往後便尋到另一塊地忙活。整片耕地很大，有幾個村子那般大小，少年自己的土地足夠他們連續勞作兩個月不止。鋤頭揮起，丟下種子，鋤頭入土處乾淨如新，上端則被泥土覆蓋，少年的每一次揮動，無論是入土的深度，其間的間隔，都像尺子一般精準，彷彿這個動作早已刻在骨子裏。
「今天就到這了。」
二瓢聞言，抬頭看了看頭頂的太陽，便把桶里的最後一潑水澆完。
「明日老書生要講地理，明早我不去耕地了。」
「好的。」少年回道。
二瓢猶豫了一下，接着道：「要不然你去釣魚？」
他並未讓於初八一人來耕地，有些人天性如此，寧願自己幹活，不叫別人獨自幹活。
豎日清晨。
村莊的草堂處，老書生每日在此授課，村子的任何人都可以來這裏聽講。
大多是孩童，二瓢站在最後。
於初八跟着二瓢的身後來到井口處，席地而坐，閉目不動，偶爾聽到好奇之處便睜眼一瞥。
一直到老書生講授結束，少年才睜眼離去。
第二日講禮法，少年跟着二瓢繼續前往耕地幹活，禮法這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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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西對於村民並無用處，且很繁瑣，除了極個別的孩童很少有人去聽講。
第三日講國勢，二瓢到草堂聽講，於初八便又在井口席地而坐，閉目養神。
一直過去數日，老書生又講了詩詞歌賦，星相占卜，養殖灌溉。
「這老書生懂得真多。」
「嗯。」於初八回道，他睜開眼睛望了一眼天山，便又繼續打坐。
忽有清風襲來，蟬鳴鳥叫，村子多出幾分生氣。
老書生走出了草堂，身後響起孩童的讀書聲，二瓢也跟着讀，讀著讀着眼神逐漸迷離，越發看不清牆上的字。
老書生看了於初八一眼，兩人眼睛正好對上。
「老先生可知前幾日的打鬥？可否與我細說？」
老書生聞言微微訝異：「你為何突然詢問此事？」
「我想知道那劍意來自何方，先生知道我對世間修行之事不甚了解，還請告知。」
「你既然不修行為何要了解。」
「我並未說過不修行，只是不想與你修行。」
老書生聽聞此話呼吸微微急促，手指輕顫，指著於初八罵道：「你他娘的再說一遍！」
於初八怔了怔，不知他為何情緒如此激動，沉默些許，又說道：「之前時候未到。」
「如今呢？」
「快了。」於初八回道。
良久……
清風又來，蟬鳴再起，聲音越發刺耳。
「以雨為劍，以星光為劍，以自然之力為劍，劍意飽滿，此為天池院的不傳之秘。天池院毗鄰洛夕城，在天下修行院派之中，那是一等一的好地方。」
「你要去天池院，你如何去？」
「原來如此。」
話音剛落，一位少女從草堂外走來，她眼眉如畫，面目清秀，身後束著一把劍，頗有脫俗出塵之意。
少女叫陸冬月，在天池院第二院下修行，如今是院首的關門弟子，自南海之戰結束后，正值院中開山收徒，便依照師叔的旨意前來天山附近，尋找一名有緣人。
她看着老書生，輕啟朱唇，說道：「我來自天池院，院裏開門收徒，特來此地尋一有緣人，有緣者可隨我回師門，踏入修行之道。」
「善。」老書生回道。
「原來是位女仙師。」於初八說道。
少女訝異，柳眉微皺，天色驟然冷了下來。
與常人不同，這二人絲毫沒有對修行者的敬畏，況且她來之前已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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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神識查探一遍，這裏並沒有修行之人。
短暫的沉默過後，少女恢復冷清，自南海之戰後一路北上，其間兇險異常，她並不想在這裏耽擱太久的時間。她來到於初八面前，在其額頭上一指，搖了搖頭，接着就往草堂內走去。
草堂內全是孩童。
「請留步。」
老書生阻止了她，不知出於何種原因，他不想讓少女進去草堂之中，就算對方是修行者。
「收徒之事，明日再議。」老書生接着道。
少女轉頭看着他，神色漸冷。
一道清呤的聲音響起，身後的長劍悍然飛出，少女兩指並起，長劍直指老書生飛去。
雖然不知道對方為什麼能如此坦然的面對自己，但是現在她不是很想明白。
劍已出，只要試一試就知道。
瑟瑟……
片刻之後。
老書生雙眼緊閉。
待他睜開眼睛，看見劍尖只離自己不足半尺。
「多謝仙師手下留情。」他朗聲說道。
「你不怕死？」
「自然是怕死，但我也相信仙師不會濫殺無辜。」
少女輕笑，問道：「你無辜？」
「我一個手無寸鐵的教書先生，當然是無辜的。」
……
……
豎日。
門院外擠滿了人。
等待的結果是只有二瓢一個人符合修行的條件，但這並不妨礙村民們依舊高呼，像修行這種世間最美好的故事，發生在於家村，很難不讓人激動。
就算那個命運不屬於自己。
於初八在屋內，看着窗外的太陽，良久，發出一聲嘆息。
「你的事我已經跟那個小女娃說過了，到時候你跟着她走就行。」
「多謝老先生。」
陽光透過窗戶，照在老書生溝壑的老臉，光線分明的地方，於初八整個人處於陰暗之中，這不是他第一次見，自從於初八來到村子，一直如此，除了偶爾跟於二瓢出門耕作。
少年彷彿天生與陽光相斥。
老書生盯着於初八的模樣，眼中深處光芒隱現。
「不必謝我，修行界兇險叵測，希望在危險時刻你能救於二瓢一命。」
「當然。」
「善。」
老書生負手而去。
房間內有劍氣若隱若現。
半尺之距，對他而言就如同千里之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