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戲猴

周公做了個夢，分不清自己變成了蝴蝶，還是蝴蝶變成了自己。

我也分不清，自己是夢中的大聖，還是大聖夢中變成了自己。

且看我手持金箍棒，戴着緊箍圈，身穿鎖子黃金甲，一身裝扮好不威風。

又看我舞棍虎虎生風，七十二種變化惟妙惟肖，一身本領無不拍案叫絕。

那城中戲子幾多模仿，我笑戲子又為誰演得。

聽我說。

天地原本混沌初開。

天地精華聚石一身。

靈猴出世不知善惡。

不甘拘束生死之輪。

幸過考驗學成本領。

定海神針隨心而動。

生死簿消吾族生死。

弼馬看桃永無出頭。

自立門戶大鬧天宮。

中計如來一掌之地。

壓在五行不在其中。

終應六字不能跳出。

困于山下五百年久。

被逼無奈西天之行。

唉。

往日種種猶如昨日，一清二楚實在無奈。

從小到大，刻入骨髓。

多謝客官幾枚小錢。

且看我演那取經路上多磨難。

共同命運

當劉明再一次見到波爾團的時候，已經是六年後。

也是人類和外星文明完成第一次接觸的十年後。

「嘿，劉明，沒想到能在這裏見到你。」蹩腳的地球語從劉明身後傳來。

劉明轉過頭，喊他的是一個有着兩個脖子連接頭，身體像是站立起來的壁虎的外星人。

劉明努力想着眼前的外星人是誰，對他來說外星人們都長得一模一樣，也許在外星人看來也是如此。

「我是波爾團啊，你忘記了嗎，我們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阿爾丁星衛星軌道上，也就是你們人類所說的大仙女座星系。」

「啊！波爾團，離上一次見面已經很久了，抱歉，你知道我們人類的記憶力不如你們，特別是在辨認外形方面，你們契克人的外貌簡直一模一樣。」

「沒關係，我的朋友，我最初也時常把其他人類認成你哩。」

波爾團的家鄉在大仙女座，一個離着地球有着足足254萬光年的星系裏，但即便如此，這也是人類所在的銀河系最近的星系了。

劉明和波爾團緊緊抱在一起，契克人雖然外形上有別於人類所認知的生物，但是契克人的皮膚卻十分光滑，就好像魚兒一樣。

契克人生活的星球空氣和地球不同，一年到頭也沒有乾燥的季節，加上契克人身體上的皮膚有別於地球人，沒有毛髮等皮膚附屬器，所以十分光滑，但也因此契克人的皮膚較薄，所以劉明在擁抱得時候不得不注意力度，以防不小心讓波爾團受傷。

那就會變成一個國際問題了。

「波爾團，那你這次來是幹什麼？」

劉明和契克人正在地球軌道上的三號空間站，這艘圓環狀的空間站中間建立有巨大的人工傳送星門，以人工蟲洞的原理完成對成百上千光年外星球殖民地和其他文明的交通來往，是地球核心交通樞紐之一，兩人坐在候客廳里，乘着這短暫的相逢交流起來。

「我是應地球聯合政府的委託，來做一次關於宇宙文明群發展史的演講，你知道我是一名宇宙文明學家。」

「啊，對，你說過，研究在宇宙里誕生過的文明歷史，就和我們地球上的歷史學家差不多嘛，研究各個文明的歷史。」

「沒錯，不過確切地講，我是在研究整個宇宙文明所構成的完整體系。」

「這話又怎麼說呢？」

「你知道的，宇宙近乎無窮大，僅僅我們可以觀測的宇宙就有三萬億光年半徑之大，在這其中，文明的數量完全是以隨機的形式分佈，比如說你們地球所在的銀河系，發展出星際航行的文明也不過才只有兩位數，掌握了蟲洞技術的更是一個都沒有，但是在我們利爾亞，也就是你們人類稱為的大仙女座星系，就有以億為單位正在發展的文明數量，文明之間的接觸交流被視為常態，以你們人類提出的文明等級來說，即便是一個處於還在星球里的零級文明也可以和已經星際旅行的一級二級文明和平共處，可是在你們人類看來，這又似乎很不可思議。」

「是的，人類的歷史就是在不斷奴役其他同胞的基礎上發展的，就連我們人類自己都很難相信來自同胞的善意，對於其他文明自然也是難以相信其善意，這也是我們人類難以脫離的猜疑鏈。」

「猜疑鏈，一種新奇的說法，基於距離和溝通差距誕生的思想產物，也是我覺得你們人類有趣的想法之一，但在我們星系，基於不同類型語言的通用翻譯器早已普及，文明間在拉開巨大差距前便已經接觸，在更早的時候，已經走出較遠的文明經歷了短暫的爭鬥后結成了聯盟，如今整個利爾亞星系中，有大半的文明在剛剛走出自己的星球時就已經加入了文明聯盟中。」

「沒錯，我還能想起當十年前人類剛剛接觸到你們時產生的轟動，也是在短短的十年，人類從剛剛走上探索宇宙的階段短時間就發展到了可以隨意到幾百上千光年的星球，老實說我到現在都還覺得不可思議。」

「沒錯，這也正是我對整個宇宙文明體系研究所得出的體系一個縮影表現。」

「什麼體系？」

「共同命運體系。」

「共同命運……我們地球以前也提出過這種說法。」

「是的，按你們人類的理解就叫這個，其實這種體系很好理解，就以你們地球為例，若是整個地球當做一個整體，其中的國家視為獨立文明，從整個人類史中，你可以發現，沒有一個國家是完全不和其他國家交流獨自發展起來，也正是互相交流發展起來的這些國家，讓地球整體的文明水平快速發展，同樣，也沒有一個文明是能在獨自摸索發展的道路上一直走下去的，不過有所不同的是，因為你們地球有限的土地和資源，以及還不成熟的國家發展，導致了國家之間的爭鬥，而我們星系在接觸其他文明前就已經是走出了自己的星球的成熟文明，因此明白溝通交流比爭鬥更有價值，文明們聯合起來組合的整體，其發展速度遠遠超越單獨一個文明的發展，這也就是共同命運體系，唯有所有文明聯合一起，才能真正促進整體的進步。」

「人類其實明白這一點，但是正因為有限的土地和資源，才會誕生的衝突。」

「是的，所以在保證擁有同歸於盡的手段后，你們人類在恐怖平衡中保持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無論個體怎麼想，在整體上，一個年輕的種族文明是不會願意過早滅亡的。」

「你之前說，沒有一個文明能在獨自摸索發展的道路上一直走下去，是為什麼呢？」

「很簡單，一個文明在發展到一定程度后，勢必會和其他文明接觸，哪怕你們人類在接觸我們之前就已經開始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星際殖民時期，比如在你們研發出蟲洞科技后，其他擁有完善蟲洞航行技術的文明就會接觸到你們，或是你們接觸到其他文明，文明的蹤跡是變動的，也是互相吸引的，即便我們不接觸你們，在你們踏入宇宙開始，也會不可避免的與本星系的文明接觸起來，以宇宙尺度來說，近距離接觸一個文明永遠都要比遠距離觀測一個文明來得更快。」

「那有沒有一種更強大的，比如擁有整個星系信息和能量的文明，會對我們這些文明進行打擊？」

「那樣的文明，為什麼要選擇打擊我們呢？」

「比如，比如說害怕我們迎來某種的技術奇點，從而在短時間內超越他們，毀滅他們？」

「我的朋友，文明發展是和能源息息相關的，比如說你們，即便能每年建立一個戴森球，那麼又需要多久才能擁有整個星系的能量呢，即便有了蟲洞技術，又需要多久才能把一個星系完全地獲知所有的信息呢？真正完成這一過程的文明又真的是一個文明嗎？即便在宇宙中萬事皆有可能，也存在這樣一個文明，那麼這樣的文明又該是多麼強大，所謂短時間超越一個強大的文明是不現實的，即便拋開這些不談，當文明真的發展到那種地步了，生存或許就已經不是一個文明所追求選擇的目的了。」

「為什麼？」

「我不知道，我的朋友，我研究了很多文明，許多文明在走出母星前就已經消亡，而走出了母星的文明，也根本不會擔心文明消亡的問題，我研究了我們當中存在最長久，也是最強大的文明，當我到他們文明中考察時，那個文明中所有個體的道德水平和學識令我驚嘆，他們的想法天馬行空，他們的追求置生死於度外，如果死亡能成為他們理想的一部分，那他們就會讓自己死去，但他們並沒有過於追求個體而忽視了下一代的傳承，他們比誰都明白未來和希望究竟在何處，這樣的文明強大、繁榮、寬容而又健全。」

來自契克人朋友的話重重回盪在劉明的腦海中，他無法想像那樣的文明，也無法想像那樣的社會。

這時，劉明所等待的星際列車即將到站。

「很高興再次見到你，波爾團，和你交流令我獲益匪淺。」

「不用客氣，我的朋友，願群星指引着你。」

「願群星同樣指引着你。」

劉明與波爾團告別後，踏上了即將駛往其他文明的星際列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