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緣起仙游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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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佑三年（公元906年），唐都長安已經不是貞觀或開元時的好年景。安史之亂以後，李唐重歸，但昔日興盛之景早已不復存在。玄宗皇帝至今，藩鎮割據勢力進一步發展，到了懿宗、僖宗皇帝時期，幾次大的民間叛亂與藩鎮之間的吞併戰爭加劇，長安已經沉浸在殺戮與血腥中太長時間。
幾年來我依然保持着初到這裏的習慣，正月十五前幻為人形，天未亮便趕到位於秦嶺北麓黑水峪口的仙游寺，聽寺中至聖的空文大師講禪。
我抬頭看了看未明的天色，輕輕叩響了寺廟的大門。
前來開門的是個面生的小和尚，見我，只是輕低頭道：「施主見諒，敝寺現在尚未對外開放，若是聽禪，請晚些時候再來。」
「我是從巫山遠道而來的孟如瑾，每年此時必至寺中拜見空文大師，還望小師父通傳一聲，大師知道是我必定會多加通融。」
小和尚點了點頭，輕關大門，不一會再開，看我的神情滿是疑惑，只道：「師尊說你是他相交數十年的故人，只管放進來便是。可是我看施主模樣不過十五六歲，若是數十年，這該從何說起？」
我輕笑着步入門去，說：「十幾歲的年輕樣貌，幾十歲的蒼老心靈，空文大師的禪可通靈，算起來，可不就相交數十年了嗎？」我一陣狂侃，想我天不亮就趕到仙游寺聽禪，無非就是想避開那些每年都可能見到我的人。倘若讓他們發現，數十年來孟如瑾仍然是現下這番模樣，指不定又要生出多少事端。畢竟，不是所有吃素的人都若空文大師一樣覺悟高，和一隻幾百年不死的老烏鴉精相交甚歡。
是的！我孟如瑾是一隻老烏鴉精，存世至今已經五百年有餘。我不是沒有想過像其他的烏鴉族同伴一樣，相一隻毛色純正且叫聲凄厲的異性做伴侶，可是兩百年前我的身上發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幾天幾夜的沉睡，再醒來，我已經是現下這番模樣，忘卻了之前三百年所有的記憶。
我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又忘記了多少東西，總之一覺醒來，便在蜀中巫山的神女峰上，身邊只有一個伴了我幾天幾夜的神仙石象——瑤姬姐姐
「我與慧靜師父雲遊四海八年有餘，從未聽說過什麼禪可通靈的事情，施主這樣的說法實在是……。」
我還來不及說什麼，小和尚的身後立馬出現了一位年長些的僧人，以手輕敲小和尚的禿頂，生生地蹦出了「啵」的一聲。
小和尚忍痛捂頭回視，驚了一下，道一聲：「師父！」
「至善你的廢話真是越來越多了，為師身體不適讓你代為掌門幾天，怎麼讓你請師尊的客人也磨蹭這半天？難道是雲遊四海日子久了，沾了一身凡塵俗氣，逮誰都廢話連篇？」
小和尚支支吾吾，苦惱地望着慧靜法師。幾十年來，正月十五晨為我開門的都是他，開始的幾年裏，他也曾像至善這般，為我那麼多年都未曾改變過的容顏驚嘆，但跟着空文大師的日子久了，他也明白大師喜好結交各種異類，所以對於我的出現，也再不覺得有異。
我沖慧靜法師笑了笑，不再看至善，兀自向後堂禪室而去。
掀簾而入的時候，一位白眉僧人適時睜了睜眼，道：「孟施主有心，每年必到我寺聽文講經，至今也快三十年了。」
我拈了香，拜了佛，安靜地在空文大師對面的墊子上坐了下來。仙游寺空文大師的聲名早已遠播四海，每年來此聽文講經之人數不勝數。大師慈悲為懷，來訪者必見，所以並不排斥包括我在內的一些妖族。
「瑾兒對大師的恩德感激不盡，三十年前我夢魘纏身，途經寺門，幸而有大師講經開導我，才讓我這三十年來能夠安然入睡，不再像之前一般每每夢裏驚醒便是一身冷汗。這幾年，瑾兒的心境已經好了許多，不再去回想夢裏模糊的景，模糊的人，就像大師所言，命定之人、命定之處，該來時自然會來，該去時自然會去。這樣想着，瑾兒的心便也放寬了。」
空文大師輕抿了下唇角，道：「孟施主倘若真能從此放寬心懷到也不失為一件好事。只是該來的終究會來，諸事天定，不可逆天而行，凡事不要過於強求！」
我輕點了點頭，向空文大師拜謝，又悉心聽他講了一會兒經文，方起身離開，往仙游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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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佑三年（公元906年），唐都長安已經不是貞觀或開元時的好年景。安史之亂以後，李唐重歸，但昔日興盛之景早已不復存在。玄宗皇帝至今，藩鎮割據勢力進一步發展，到了懿宗、僖宗皇帝時期，幾次大的民間叛亂與藩鎮之間的吞併戰爭加劇，長安已經沉浸在殺戮與血腥中太長時間。
幾年來我依然保持着初到這裏的習慣，正月十五前幻為人形，天未亮便趕到位於秦嶺北麓黑水峪口的仙游寺，聽寺中至聖的空文大師講禪。
我抬頭看了看未明的天色，輕輕叩響了寺廟的大門。
前來開門的是個面生的小和尚，見我，只是輕低頭道：「施主見諒，敝寺現在尚未對外開放，若是聽禪，請晚些時候再來。」
「我是從巫山遠道而來的孟如瑾，每年此時必至寺中拜見空文大師，還望小師父通傳一聲，大師知道是我必定會多加通融。」
小和尚點了點頭，輕關大門，不一會再開，看我的神情滿是疑惑，只道：「師尊說你是他相交數十年的故人，只管放進來便是。可是我看施主模樣不過十五六歲，若是數十年，這該從何說起？」
我輕笑着步入門去，說：「十幾歲的年輕樣貌，幾十歲的蒼老心靈，空文大師的禪可通靈，算起來，可不就相交數十年了嗎？」我一陣狂侃，想我天不亮就趕到仙游寺聽禪，無非就是想避開那些每年都可能見到我的人。倘若讓他們發現，數十年來孟如瑾仍然是現下這番模樣，指不定又要生出多少事端。畢竟，不是所有吃素的人都若空文大師一樣覺悟高，和一隻幾百年不死的老烏鴉精相交甚歡。
是的！我孟如瑾是一隻老烏鴉精，存世至今已經五百年有餘。我不是沒有想過像其他的烏鴉族同伴一樣，相一隻毛色純正且叫聲凄厲的異性做伴侶，可是兩百年前我的身上發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幾天幾夜的沉睡，再醒來，我已經是現下這番模樣，忘卻了之前三百年所有的記憶。
我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又忘記了多少東西，總之一覺醒來，便在蜀中巫山的神女峰上，身邊只有一個伴了我幾天幾夜的神仙石象——瑤姬姐姐
「我與慧靜師父雲遊四海八年有餘，從未聽說過什麼禪可通靈的事情，施主這樣的說法實在是……。」
我還來不及說什麼，小和尚的身後立馬出現了一位年長些的僧人，以手輕敲小和尚的禿頂，生生地蹦出了「啵」的一聲。
小和尚忍痛捂頭回視，驚了一下，道一聲：「師父！」
「至善你的廢話真是越來越多了，為師身體不適讓你代為掌門幾天，怎麼讓你請師尊的客人也磨蹭這半天？難道是雲遊四海日子久了，沾了一身凡塵俗氣，逮誰都廢話連篇？」
小和尚支支吾吾，苦惱地望着慧靜法師。幾十年來，正月十五晨為我開門的都是他，開始的幾年裏，他也曾像至善這般，為我那麼多年都未曾改變過的容顏驚嘆，但跟着空文大師的日子久了，他也明白大師喜好結交各種異類，所以對於我的出現，也再不覺得有異。
我沖慧靜法師笑了笑，不再看至善，兀自向後堂禪室而去。
掀簾而入的時候，一位白眉僧人適時睜了睜眼，道：「孟施主有心，每年必到我寺聽文講經，至今也快三十年了。」
我拈了香，拜了佛，安靜地在空文大師對面的墊子上坐了下來。仙游寺空文大師的聲名早已遠播四海，每年來此聽文講經之人數不勝數。大師慈悲為懷，來訪者必見，所以並不排斥包括我在內的一些妖族。
「瑾兒對大師的恩德感激不盡，三十年前我夢魘纏身，途經寺門，幸而有大師講經開導我，才讓我這三十年來能夠安然入睡，不再像之前一般每每夢裏驚醒便是一身冷汗。這幾年，瑾兒的心境已經好了許多，不再去回想夢裏模糊的景，模糊的人，就像大師所言，命定之人、命定之處，該來時自然會來，該去時自然會去。這樣想着，瑾兒的心便也放寬了。」
空文大師輕抿了下唇角，道：「孟施主倘若真能從此放寬心懷到也不失為一件好事。只是該來的終究會來，諸事天定，不可逆天而行，凡事不要過於強求！」
我輕點了點頭，向空文大師拜謝，又悉心聽他講了一會兒經文，方起身離開，往仙游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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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佑三年（公元906年），唐都長安已經不是貞觀或開元時的好年景。安史之亂以後，李唐重歸，但昔日興盛之景早已不復存在。玄宗皇帝至今，藩鎮割據勢力進一步發展，到了懿宗、僖宗皇帝時期，幾次大的民間叛亂與藩鎮之間的吞併戰爭加劇，長安已經沉浸在殺戮與血腥中太長時間。
幾年來我依然保持着初到這裏的習慣，正月十五前幻為人形，天未亮便趕到位於秦嶺北麓黑水峪口的仙游寺，聽寺中至聖的空文大師講禪。
我抬頭看了看未明的天色，輕輕叩響了寺廟的大門。
前來開門的是個面生的小和尚，見我，只是輕低頭道：「施主見諒，敝寺現在尚未對外開放，若是聽禪，請晚些時候再來。」
「我是從巫山遠道而來的孟如瑾，每年此時必至寺中拜見空文大師，還望小師父通傳一聲，大師知道是我必定會多加通融。」
小和尚點了點頭，輕關大門，不一會再開，看我的神情滿是疑惑，只道：「師尊說你是他相交數十年的故人，只管放進來便是。可是我看施主模樣不過十五六歲，若是數十年，這該從何說起？」
我輕笑着步入門去，說：「十幾歲的年輕樣貌，幾十歲的蒼老心靈，空文大師的禪可通靈，算起來，可不就相交數十年了嗎？」我一陣狂侃，想我天不亮就趕到仙游寺聽禪，無非就是想避開那些每年都可能見到我的人。倘若讓他們發現，數十年來孟如瑾仍然是現下這番模樣，指不定又要生出多少事端。畢竟，不是所有吃素的人都若空文大師一樣覺悟高，和一隻幾百年不死的老烏鴉精相交甚歡。
是的！我孟如瑾是一隻老烏鴉精，存世至今已經五百年有餘。我不是沒有想過像其他的烏鴉族同伴一樣，相一隻毛色純正且叫聲凄厲的異性做伴侶，可是兩百年前我的身上發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幾天幾夜的沉睡，再醒來，我已經是現下這番模樣，忘卻了之前三百年所有的記憶。
我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又忘記了多少東西，總之一覺醒來，便在蜀中巫山的神女峰上，身邊只有一個伴了我幾天幾夜的神仙石象——瑤姬姐姐
「我與慧靜師父雲遊四海八年有餘，從未聽說過什麼禪可通靈的事情，施主這樣的說法實在是……。」
我還來不及說什麼，小和尚的身後立馬出現了一位年長些的僧人，以手輕敲小和尚的禿頂，生生地蹦出了「啵」的一聲。
小和尚忍痛捂頭回視，驚了一下，道一聲：「師父！」
「至善你的廢話真是越來越多了，為師身體不適讓你代為掌門幾天，怎麼讓你請師尊的客人也磨蹭這半天？難道是雲遊四海日子久了，沾了一身凡塵俗氣，逮誰都廢話連篇？」
小和尚支支吾吾，苦惱地望着慧靜法師。幾十年來，正月十五晨為我開門的都是他，開始的幾年裏，他也曾像至善這般，為我那麼多年都未曾改變過的容顏驚嘆，但跟着空文大師的日子久了，他也明白大師喜好結交各種異類，所以對於我的出現，也再不覺得有異。
我沖慧靜法師笑了笑，不再看至善，兀自向後堂禪室而去。
掀簾而入的時候，一位白眉僧人適時睜了睜眼，道：「孟施主有心，每年必到我寺聽文講經，至今也快三十年了。」
我拈了香，拜了佛，安靜地在空文大師對面的墊子上坐了下來。仙游寺空文大師的聲名早已遠播四海，每年來此聽文講經之人數不勝數。大師慈悲為懷，來訪者必見，所以並不排斥包括我在內的一些妖族。
「瑾兒對大師的恩德感激不盡，三十年前我夢魘纏身，途經寺門，幸而有大師講經開導我，才讓我這三十年來能夠安然入睡，不再像之前一般每每夢裏驚醒便是一身冷汗。這幾年，瑾兒的心境已經好了許多，不再去回想夢裏模糊的景，模糊的人，就像大師所言，命定之人、命定之處，該來時自然會來，該去時自然會去。這樣想着，瑾兒的心便也放寬了。」
空文大師輕抿了下唇角，道：「孟施主倘若真能從此放寬心懷到也不失為一件好事。只是該來的終究會來，諸事天定，不可逆天而行，凡事不要過於強求！」
我輕點了點頭，向空文大師拜謝，又悉心聽他講了一會兒經文，方起身離開，往仙游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