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出生

陳家屯入秋之後不大不小的雨斷斷續續下了半個來月。

眼看就要成熟的莊稼都泡在水裏，再這麼下去今年的收成恐怕就要泡湯了！

劉愛珍看着連天的雨幕嘆了口氣，眼瞅老四家的又要生了，這吃飯都成問題，孩子能不能養得活還是兩說了。

都說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老陳家四個兒子連着生了七個孫子，平時一大家子人靠着地里那點糧食，日子都過得緊巴巴的。

趕上這年頭再給她添個大孫子……

劉愛珍嘆了口氣只覺頭疼！

「媽，秀英好像要生了！

老四一聲喊，劉愛珍頭皮就是一麻，片刻后趟著沒腳脖子的水進了老四屋裏。

四兒媳婦王秀英躺在炕上疼的滿頭大汗，劉愛珍看了情況，趕緊叫老四把六娃帶出去，再把家裏幾個兒媳婦都招呼起來。

「媽，我想喝點水。」

劉愛珍一抬頭迎上王秀英怯生生的眼神。

年頭不好的時候生孩子，王秀英覺得給家裏添了負擔，多餘的要求一點沒敢提。

劉愛珍看着她身子沒有幾兩肉，只有肚子圓滾滾的心裏也不落忍，「中，媽給你沖碗紅糖水去。」

到了廚房，劉愛珍翻遍柜子卻找不到糖罐子。

肯定又叫小孫子拿走了！

劉愛珍頂着雨進了老三屋裏，就看到五歲的陳文寶坐在炕頭抱着糖罐子挖糖吃。

劉愛珍一向最寵陳文寶，上前摸摸他的頭哄道，「文寶，把糖罐給奶奶！四嬸要生娃娃了，奶給她沖碗紅糖水。」

「不給！」陳文寶舔著糊滿紅糖的小嘴，霸道地把糖罐藏到身後護住。

「文寶乖，就給四嬸沖一碗，剩的奶還給你！」劉愛珍寵溺地揉着陳文寶的小腦瓜。

「不給，不給，就不給！」陳文寶見劉愛珍伸手要拿糖罐蹬著腿鬧起來。

「文寶不鬧，奶就挖兩勺！」劉愛珍心裏着急搶了糖罐就走。

一看自個的東西被拿走了，陳文寶爬起來拽住劉愛珍的手哇地一聲哭了，「那是我的，我的！」

看着陳文寶眼淚一對一對往下掉，劉愛珍着實心疼，可王秀英打懷孕就沒吃過什麼油腥，這會連碗紅糖水都喝不上，她這婆婆也就太不像話了。

「文寶不哭昴，一會奶還把糖罐給你昴！」劉愛珍說着又要走。

「不行！」陳文寶急了眼撲上去一把將糖罐子打到地上摔了個稀巴爛！

陳文寶的哥哥三娃嚇的縮在牆角，看着散落在地的紅糖使勁舔著嘴。

撒了這麼多的紅糖真是太可稀了！

「你這孩子……」劉愛珍想發火，一看陳文寶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心又軟了，嘆了口氣默默撿起糖罐的碎片，「好了別哭了，這下誰都別吃了！」

可四兒媳婦就要生了，總不能連碗紅糖水都喝不上。

想想家裏還有些壓箱底的挂面，劉愛珍一咬牙隨手將碎瓷片往積水的菜地里一扔往廚房走去。

就在這時，眼角闖入一抹鮮嫩的綠色，劉愛珍一回頭頓時一驚，原本被雨水泡爛的小青菜竟都活了過來，整片菜地和院子四周一夜間竟是長滿了不知名的小野花，個個還都打着花苞。

這可是個好兆頭啊！

劉愛珍灰暗的心情頓時爽朗不少！

趕緊撥了幾顆青菜準備給四兒媳婦煮麵條。

就在這時，雞窩裏的老母雞咯咯嗒，咯咯嗒地叫起來。

劉愛珍到雞窩前一看，半個多月不下蛋的老母雞竟下了四顆蛋！

這可太好了，下碗麵條再卧兩個蛋，管保四媳婦吃的飽飽的。

劉愛珍抓起雞蛋進了廚房，不一會一碗卧著兩個荷包蛋的清湯麵就端到了王秀英的面前。

「紅糖沒了，媽給你下了碗面。」

「媽……」王秀英受寵若驚地接過碗。

「吃吧，吃了好有力氣生娃！」

王秀英點點頭，夾起個蛋咬了一口。

不知是太久沒吃過蛋還是被劉愛珍突然的關懷感動，王秀英的眼底竟有了淚花。

一旁的老三媳婦李鳳香瞅著碗裏兩個白胖胖的荷包蛋直咽吐沫，「媽！不說家裏的雞不下蛋了嘛，這咋又是蛋又是挂面的！你孫子文寶都多少日子沒聞過雞蛋的味兒了！」

劉愛珍一愣，「這是早上剛下的！」

「那不有兩個蛋嘛，給我們文寶留一個！文寶……」李鳳香喊了一嗓子，上去就把王秀英的碗奪了過來。

臉上還帶着淚痕的陳文寶哐地一聲衝進屋。

李鳳香趕緊沖他招招手：「文寶，咋還哭了，快來，吃個雞蛋！」

陳文寶抹抹眼淚湊到跟前嘟噥，「奶不讓我吃紅糖，說要給四嬸沖糖水喝！」

李鳳香斜瞟了王秀英一眼，就她三棍子打不出屁的主，還敢跟文寶搶東西吃！

轉臉李鳳香沖陳文寶一笑，「紅糖有啥好吃的，咱吃雞蛋！」

一個雞蛋瞬間進了陳文寶的肚子。

王秀英忍着肚痛一聲不敢吱。

老大媳婦和老二媳婦看着王秀英可憐，也不便說啥，誰叫她自個不爭氣呢！

看着李鳳香挑着麵條喂進陳文寶嘴裏，劉愛珍終於覺著看不過眼了，

「行了，趕緊把文寶領出去，讓秀英把面吃了！」

李鳳香趕緊又塞了口麵條到陳文寶嘴裏，刮刮他嘴角的蛋黃渣子，這才咽著口水心不甘情不願地把碗遞到了王秀英手裏。

一碗麵條下肚，王秀英的臉色明顯紅潤起來，腹疼的節奏也快了不少，她攢足了力氣，聽着劉愛珍的指揮。

「使勁，使勁，出來了，出來了！」

劉愛珍抹了把腦門上的汗，突然一陣眩暈，眼前剎那間閃出一片白光。

她使勁眨了眨眼，突然一把好聽的女聲傳了過來，

「劉愛珍……百花仙子將誕在你家，你一定要好好對她！聽到了嗎？」

劉愛珍使勁睜大了眼，朦朧中似是看到個白衣飄飄的神仙站在雲端。

「切記，此事不可告於他人。切記，切記……」

一聲嘹亮的啼哭，將劉愛珍拉回現實。

她呆愣地看着剛出生的嬰兒，剛剛那是做夢嗎？

腦中原本模糊的情景漸漸清晰起來，劉愛珍心裏咯噔一下，她看到的那個神仙不就是畫里的觀音菩薩嘛！

那王秀英生下的這個孩子就是……

百花仙子花喬一睜眼就迎上劉愛珍注視的目光。

她有點蒙，她明明在百花園裏睡大覺，怎麼一醒來眼前多了個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