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四// 小心她搶你的飯碗

九十四// 小心她搶你的飯碗

下午排節目的時候,新來的搖滾歌手阿強跟柳文君說,今天晚上收工后我想請舞台上的幾個兄弟吃夜宵,希望柳總你也能參加。柳文君沒有說行,也沒有說不行,只是說,就是怕搞得太晚。唐風幾人在一旁敲邊鼓:來吧,柳經理,一起!

對於演員們顛三倒四的生活習慣,柳文君是了解的。每天演出結束后他們都會去吃宵夜,搞到凌晨一兩點算是放早工,搞到三四點是常態。第二天不到中午一兩點不起床。從內心講,他想去。和這些天南地北的兄弟們一起喝酒吹牛,是件很開心的事。但老婆管得緊,不願意他晚歸,主要還是對他不放心。最後他說,看情況吧,我盡量參加。

電梯里遇到李非,柳文君突然靈機一動,何不把總經理一起拉去吃宵夜?如果他答應去,吃宵夜的性質就變了,由應酬變成了工作。他就可以跟老婆這樣說,我本來不想去,總經理要我陪他一起參加。沒辦法。老婆她不相信別人,不能不相信總經理。總經理在旁邊,我還能做什麼壞事?

聽說是阿強要請客吃宵夜,李非也有些動心。他也是說,就是怕搞得太晚。柳文君說,您去應付一下后可以先走,不必搞到很晚。

李非說,我又不能喝酒。

您能去別人就很開心了,不能喝酒就喝飲料,沒關係的。

真的是阿強要請我?

騙您是小狗!人家阿強怕您不給面子,才叫我來請您。

看見柳文君半真半假地笑,李非貌似正經地說,要是你騙我,小心我收拾你。

柳文君也貌似正經地說,算了,您不去,好不好。說完,卻不正經地笑了。

阿強是內蒙人,是李非和柳文君在外地考察節目時引進的。那是兩人第一次聽到《鴻雁》,當時兩人都感到很震撼。

阿強的嗓音高亢而渾厚,把歌曲演繹得悠揚而蒼涼。又以草原人善舞的天性,一條腿獨立,一條腿飛揚,雙臂展翅輕搖,把大雁的優雅表現得活靈活現。

把這傢伙搞到我們那裏去演出!柳文君附在李非耳邊說。

他看見李非把頭點得像雞啄米,把一個大拇指伸得像龜糾頭。搖滾歌手也可以唱慢歌!李非想不到,這傢伙不僅可以唱,而且唱得更有韻味。

柳文君說,人家這叫慢搖滾。

慢搖滾——這種表達很準確!李非說,我們要想辦法把他的聯繫方式搞到。

柳文君說,這個任務交給我,我有辦法。

柳文君的辦法是笨辦法。節目沒有看完,就到歌廳的後門去守候,直守到阿強出門,要了他的聯繫方式。在演藝市場上,各方都很忌諱別人到自己的場子上挖人。所以這種事只能隱秘地進行。當然也可以買通主持人或舞台總監,搞到更多的資源。但這樣往往要付出更大的代價:他們一般都會向推薦的演員收租子,從而增加中間環節的開支。

阿強的開價是一晚三千元。演出時間不少於一周,每晚唱三到五首歌。柳文君嫌太貴了,別的演員再好也就一千五百元到頂。他在電話里與阿強細聊,談的結果是如果駐場演出一個月以上,價格可以降到每晚兩千元。怎麼辦?還能怎麼辦,答應他!李非實在是太喜歡這檔節目了。

大半夜的在小吃城吃宵夜,李非還是第一次。在一樓香水人家餐廳改造前,他來考察過小吃城。那次是在晚餐時間。這裏雖然檔次不高,但氛圍很好。各有特色的小吃店鋪圍聚在一起,餐桌椅從店內擺到了店外。

見李非也來參加,大家都很高興。唐風說,還是阿強有面子。

一個桌子坐不下,用兩個方桌拼了起來。整箱的啤酒拿上來,阿強在一人面前放了一瓶。柳文君跟阿強說,總經理不能喝酒。

總經理今天破個例?阿強拿一瓶啤酒望着李非笑盈盈地說。

行!李非爽快地說,這一瓶酒給我。

柳文君靠一下李非的胳膊,在桌面下伸出了一個大拇指。

大家先輪番給李非敬酒,又輪番給柳文君敬酒。小品演員阿水和民歌演員阿春一起站起來給李非敬酒,李非知道,阿水是阿春介紹來的。阿春嗓音圓潤,人長得也很甜美,很受客人歡迎,在這裏已經演出一個多月了。

阿水說,我和老婆在這裏演出,多謝您給了我們這個機會。

李非胡亂地應付著:別客氣,別客氣。忽地一想:這阿春什麼時候變成阿水的老婆了?柳文君見李非一臉狐疑地看向自己,知道他的意思。用手在李非的膝蓋上捏了一把,意思是我等會再告訴您。

李非對柳文君說,我們一起回敬大家一杯。柳文君站起來說,總經理他不善喝酒,不能一一給大家敬酒,我們一起給大家敬一杯!於是大家一起站了起來:乾杯!

李非把酒杯放到柳文君面前:把你的酒給點我。

您還能喝嗎?柳文君疑惑的看着李非。第一瓶酒已經喝完,別人都上了第二瓶酒。柳文君只有給李非續上。

李非站起來說,我要單獨給阿強敬杯酒。

眾人一時愕然:總經理這是什麼意思?

阿強受寵若驚,連忙站了起來下位走到李非面前:謝謝李總!

李非說,感謝你給我們帶來美好的藝術享受!

唐風假裝不悅說,總經理您給阿強一人開小灶我們有意見啦!說着便笑了。於是大家也一起跟着笑。

唐風說,說實話,阿強是我見過的搖滾歌手裏面唱功最好的。

唐總你過獎了。在外面,好演員多得是。阿強應付道。

還有些什麼好演員,說來我們聽聽。聽李非這麼一說,柳文君立馬明白了他給阿強單獨敬酒的用意。

引進阿強的時候,李非就說過他的顧慮,他擔心阿強離開的時候沒有節目能接得住。就像吃了一顆超甜的糖,讓一般的甜味顯得寡淡無味。而觀眾對節目的要求是越來越好,而不是越來越差。

在長沙時,我遇到過一檔很特別的節目。阿強說。

怎麼個特別法?

一個女孩,長得像老外,金髮碧眼。

像老外?這麼說她不是老外。

不是老外,她是哈爾濱人。

那她怎麼長得金髮碧眼呢?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阿強說,她跳一種雜技舞蹈。

什麼叫雜技舞蹈?到底是雜技還是舞蹈?鍵盤小李和貝斯老王問。

不是你們理解的傳統意義的雜技或者舞蹈。阿強為說不清楚有些着急。

應該是一種融合了雜技和舞蹈的技能,創新而成的一種表演形式。李非替他補充說。他在紅磨坊看到過類似的節目。

對對對,阿強說,就是李總說的這個意思。而且她的演出風格很開放,很大膽,很刺激。

怎麼個開放?怎麼個大膽?怎麼個刺激?眾人一下子都來了勁,在阿強着急表達又無法表達之際,眾人敲桌子的敲桌子,敲碗的敲碗:說說!說說!李非也很想聽聽,只不過是他不會跟着別人起鬨。

她會跳鋼管舞,還會跳彩繪舞。阿強說。

什麼——什麼鋼管舞?阿水說。

你這個老土,鋼管舞都不知道。阿春瞋笑說,我見過,就是在一根立着的鋼管上跳舞。對不對?

阿強笑着點頭:細皮嫩肉的,在那管子上翻上翻下的摩擦,我們看着的人都跟她受不了。

什麼——什麼啊!細皮嫩肉的,她沒穿衣服?哈哈!

怎麼會不穿衣服呢!虧你們想像得出來。阿強舉起杯子,來,喝酒!

喝!人家穿了衣服的,說什麼摩擦細皮嫩肉,阿強你這傢伙,這不是誤導人嗎?

阿強說,她是穿了衣服,可她穿得少啊!

穿得多少?三點式?比基尼?

差不多吧。不僅少,而且很薄。

是不是肚臍和大腿都露在外面?阿水興緻勃發,見阿春拿眼瞪他,立馬蔫了。

你們有沒有見過人體彩繪舞?阿強跟大家幹了一杯,放下杯子說。

人體彩繪舞?沒見過。說給我們聽聽!

那更是她的一絕。阿強不動聲色地說,整個身體都是用色彩繪製的圖案,重點部位也是用繪製的花朵遮蓋。

一絲不掛!是一絲不掛嗎?

也不是一絲不掛,阿強說,只是重點部位有肉色衣物遮蓋,再在上面彩繪,感覺是在裸體上繪畫一般。

哇——刺激!

而且她的舞蹈是有情節的。阿強繼續講他的故事。

情節?故事情節?舞劇?

哎——不是什麼舞劇。阿強說。

我明白,柳文君說,像楊麗萍跳的雀之靈那樣。

有點類似,阿強說,但楊麗萍是只跳不唱,她這個是邊唱邊跳。

她還能唱歌?

她不僅能唱,而且唱功了得。

她是唱什麼歌曲的?阿春問。

她唱流行歌曲。阿強回答說。

鍵盤小王說阿春,你是怕她也唱民歌,哈哈!小心她搶你的飯碗。哈哈!

阿春大紅著臉說,人家才不是那個意思。

她人長得漂亮嗎?柳文君酒勁十足地問了一句。不慎落出一星口水,掛在唇下濕濕的,涼涼的;弄得他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擦是欲蓋彌彰,不擦又心心繫系。讓李非看在眼裏都替他難受。就像這一星口水掛在自己嘴邊似的。他在桌下碰一下柳文君的腿,遞給他一張餐巾紙。——皇帝新裝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被看破的柳文君有些氣惱,偏偏又氣惱不得。彆扭地道了聲:謝謝。

阿強這時也已有幾分醉意,眼裏哪裏還管得上誰的嘴邊掛了口水。聽見柳文君在問:長得漂亮嗎?便說,金髮碧眼你說漂不漂亮?

阿春不服氣地說,誰說金髮碧眼就一定漂亮?老外那種高鼻窄臉的有什麼好看!

阿強說,人家可不是高鼻窄臉。她鼻子雖高,卻是高得恰到好處;她的臉是東方型的瓜子臉,而不是西方人的刀面臉;她眼睫毛長得像假的;眼睛微睜時也比一般人的還大;她從不畫眉毛,眉毛卻比別人畫上去的更好;頭髮比短髮長,比長發短,剛好披在肩上。身高跟你差不多。阿春你有多高?

阿春說,我一米六八。

阿強說,她應該也差不多。不過身材比阿春要豐滿。

她有點偏瘦。阿水補充說,脫出來沒多少肉。

你這傢伙!見眾人笑他,阿水說,我就喜歡偏瘦的。說着討好地朝阿春諂笑。

阿強看看阿春有些鬆弛的臉說,瘦一點穿衣服好看,如果是**,還是要豐滿。可以這樣說,在她身上,沒有一處皮是鬆弛的,沒有一塊肉是多餘的。那肩那胸那腰,那臀部那腿,滿身無處不呈現出柔和的線條美。前後左右,哪一個面都好看。

阿強你說得我們都要流口水了!唐風說,總經理,這樣的人不能弄來。

為什麼?柳文君不滿地說。

唐風說,這要是來了不知會害得多少家庭破裂。

李非說,你指的可能是那些意志薄弱的人。說着故意側目去看柳文君。

大家跟着一起起鬨:哇——柳總危險!

柳文君站起來舉了舉酒瓶:喝酒,喝酒!

我們總經理有句名言:一切完美無缺的東西都是假的。柳文君把酒瓶用力乧在桌子上,假的,阿強你說的是假的。總經理,我說的沒錯吧?

李非拍拍他的背:坐下,坐下。

柳文君不肯坐下,堅持說,您說我說錯沒有?

沒有,李非說,你沒有說錯。李非問阿強,這個演員叫什麼名字?

阿強說,她的藝名叫俄羅斯女郎,本名叫白樺。

俄羅斯女郎?這個名字不錯。李非說,她在哪裏學的這一身的技藝?

阿強說,她說她是舞蹈學校畢業的,後來從師於一個俄羅斯的舞蹈演員。

難怪,在國內她應該找不到這樣的老師。

阿強又說,聽說她跟她師父還一起在香港大富豪夜總會做過駐場演員。

吹牛的吧?

誰知道呢,阿強說,反正聽人家這麼說。

李非在心裏盤算,用這樣一檔節目來接替阿強是最好。如果還是用搖滾歌手來接,恐怕很難接住。李非問:她現在在哪裏演出?

這個我還不知道,不過我本子上有她的聯繫方式。明天可以給您。

李非突然感到有一種期待。他都想好了,把這擋節目放在每晚的最後一個,讓那些老色鬼和小色鬼們欲罷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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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水與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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