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虛實之夢（5）
墮天使的巨劍從亞伯汗的手中脫落，筆直插入進地面里。
亞伯汗忍受着劇烈的疼痛在火中哀嚎，它帶着燃燒的身軀發了瘋似地騰飛、奔跑。傾盆的雨水不能澆滅它身上的烈火，雨滴在快要落到它身上時就已經在半空化作水蒸氣了。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亞伯汗仰天咆哮，它此刻全然已成為一具火人。
蘇雲彌眼神驚恐地盯着亞伯汗的那雙天使之翼在火焰的侵蝕下從潔白變為焦黑，燒焦的羽毛從上面脫落，與雨水一同流失在風與火焰之中。墮天使在雨水蒸發成的霧氣中狂舞，漆黑的身形在曼妙的烈火灼燒下歌頌出灼熱的樂章。
同樣在觀看戰場局勢的達摩克里斯指揮部眾人也是驚愕地說不出話，有人小聲喘氣，像是害怕驚擾到畫面中的這兩具身披甲胄的鬼神：「這火焰……是【路西法】的能力嗎？」
戰場上，大雨依舊在不斷地洗刷著周圍的建築，遊樂園如今已經化作荒蕪廢墟。
「轟隆——隆。」天空降下雷電，紫色的電光擦亮路西法猙獰的鐵面。
路西法怒吼著朝燃燒着的亞伯汗暴起奔去，地面被甲胄犁出一塊接一塊缺口，就算對方全身被火焰覆蓋它也不會就此善罷甘休！無論哪個時代的君王，對於逆丞唯有手刃！只有親眼目睹對方死去，身為君王主宰的心裏才會得到暫時的安寧。
「啊啊啊啊啊啊啊！」駕駛艙中蘇雲彌緊握操控雙拳，發出不屬於少年的吶喊。
路西法順勢騰空，極致的速度使得甲胄在空中劃出數道垂直的白流。
它在空中握緊拳頭，將目標鎖定在亞伯汗的頭部……甲胄的背後噴出紫色的火焰，路西法加速下墜。
「砰——」狂風席捲烈炎，熱量化作牆面向四周散開！
亞伯汗頭部遭到重擊，墮天使高大的身軀重重地摔在地上，濺起水霧。
蘇雲彌望着倒下的亞伯汗，緊握的拳頭似乎還是滾燙的，他精神緊繃地盯着眼前倒地的怪物，心想對方也許還會站起。
這時駕駛艙內部傳來魔鬼的聲音：「把你的身體完全交給我……完全交給我。」
蘇雲彌聽得汗毛直豎，他拚命地環顧四周，甲胄也跟隨蘇雲彌扭動脖子。然而他什麼也沒有發現，駕駛艙里能說話的活人也就只有他一個。
聲音還在悠悠地迴響，像是古老的晨鐘。
蘇雲彌想要捂住耳朵，但無奈他的手被護甲所牽制無法動彈。那說話聲彷彿是出現在他的腦海里、纏綿在耳畔，怎麼甩也甩不掉。
「你的身體……全部……交給我……」
黑暗中的某刻，少年隱約像是看到了那雙鮮紅色的眼睛！那是墮落天使的雙眼！
就在路西法似乎收到了某種干預靜止在了亞伯汗身前的時候，燃燒着的墮天使緩緩地站立起來。亞伯汗朝路西法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它張開血盆大口朝前者迅猛突進！
「吼吼吼吼吼吼吼——」
蘇雲彌在墮天使的吼叫聲中回過神，然而心裏嘟囔句「完了」，路西法的面部就被亞伯汗的巨口給狠狠咬住。
「咔喀喀喀喀喀喀咔咔……」牙齒與甲胄發出刺耳的噪音，蘇雲彌感到頭痛欲裂。此刻的他感覺像是開核桃的鉗子夾住了他的整個腦袋而不是核桃。
「噗呲。」路西法的面罩下流出綠色的血液，它用雙手努力地支撐亞伯汗壓下來的身體。
綠色的天使之血滴落在地面上，與雨水混合滋出縷縷白煙。【深紅之瞳】的頭部也被灑下的鮮血污穢，這具已經死掉的人造甲胄殘缺不堪的、安靜地躺在路西法偉岸的身軀下。
「吼吼吼吼吼！」路西法從喉嚨里發出不甘的聲音，蘇雲彌承受着頭骨幾近碎裂的痛苦。
對眼前這個全身冒着火焰咬住路西法頭部的怪物，駕駛艙中的少年沒有絲毫辦法。
甲胄的面部正在壓力的作用下逐漸崩裂，綠色的血液從裂縫裏順着外殼流出，雷電的光芒映在濕漉的地面上顯得是那樣的蒼白與絕望。
——
就在蘇雲彌快要放棄掙扎時，一陣尖銳的破風聲從他的側面撲來！
亞伯汗的脖子在利刃的斬擊下燃起夾帶鮮血的火焰，它痛苦地捂住傷口向旁邊後退幾步，路西法得以從它的撕咬下解脫。
兩具墮天使不約而同地望向劍來的方向，護目鏡下，蘇雲彌的瞳孔微微睜大。
赤紅色的甲胄猶如身披血袍的死神站在路西法的後方，雨水洗刷着它身上綠色的血液，閃電映出它藏匿於黑暗中的面容！轟——隆！站着的正是達摩克里斯製造的二代甲胄，秋唯的專用機甲【深紅之瞳】！此刻的它正伸出鮮紅的舌頭舔舐/著嘴邊路西法滴落的血液，碩大的眼球與血肉暴露在空氣中，面部整體看起來無比猙獰，彷彿魔神降臨。
「秋……秋唯？」路西法的駕駛艙內，蘇雲彌不敢確定地輕聲說。
旋即他又搖了搖頭，自我否定道：「秋唯已經死了，在我面前被吃掉了。」少年透過路西法的視角看着眼前這具忽然「復活」的甲胄，內心只有恐懼。
「為什麼這東西還可以站起來？難道是能源還沒用用盡嗎？」蘇雲彌疑惑且緊張地盯着深紅之瞳。
「這，究竟怎麼回事……」達摩克里斯指揮大廳內，趙哲韻望着畫面里站起的深紅之瞳兩眼充滿了不可思議，明明甲胄的能源在先前的戰鬥中已經耗盡它也因此倒地，可為什麼，能源儲備顯示為零的它還能再度站起？
路易斯雙手撐著桌面，眼神深邃且沉默。
就在所有人為畫面里的深紅之瞳屏住呼吸時，忽然，一位電腦前的工作人員高聲報告道：「長官，蘇雲彌的戰鬥服處於「使用中」的狀態！」
趙哲韻微怔，他看向那位說話的男子，嚴肅地再次確認：「你說什麼？」
「蘇雲彌在使用納米戰鬥服，我們檢測到了服裝里晶片傳來的訊息，這表明有使用者將它穿在了身上。」男人看向趙哲韻認真地回答說。
「能試着與蘇雲彌取得聯繫嗎？」路易斯問。
男人收到命令后立即低頭繼續手中的工作，在鍵盤上輸入了系列指令后他抬頭回答說：「蘇雲彌的戰鬥服帶有聊天頻道功能，胸前安置有通話系統，正在試圖與他進行鏈接。」
片刻后，男人抓起耳機開始調試，他的表情微妙變化，先是驚訝後來竟變得害怕起來。
走到男人身邊的卡羅琳注意到了前者的不對勁，便開口問：「怎麼了？」
男人搖搖頭，他點擊鍵盤：「我把接收到的信號傳到擴音器，你們聽。」
眾人安靜下來，誰也不再說話。
「滋滋滋阿姆緁啰吁滋滋婆啰滋……」
悠長古老的聲音在指揮廳內響起，彷彿遙遠國度的巫師跨越千年傳來謎語般的吟詠。
不明所以的趙哲韻皺了皺眉問道：「通訊系統是不是壞了？」
工作人員搖頭，回答說：「系統沒有問題，只是有東西阻在干擾我們發出的信號。」
「干擾？路西法嗎？」趙哲韻看向屏幕。屏幕里，墮天使與甲胄在暴雨中對峙著。
——
「秋唯？是你嗎？」駕駛艙內，蘇雲彌聲音有些沙啞地說。
少年望着前方這具猙獰的機動甲胄，不知為什麼，他總感覺站在那兒淋雨的是秋唯。
【深紅之瞳】的喉嚨里發出厭惡的低吼，它張開嘴巴露出白森森的獠牙，長長的肉舌沾著墮天使綠色血液，正一顆一顆地往地上墜。甲胄的眼球呈臃腫的模樣，黏/膜表面覆蓋的血絲猶如蛆般在上面蔓延。
「你怎麼會……變成這樣了啊……」
蘇雲彌雙眸有些悲涼地望着這具陌生的甲胄，它已經不再是少年第一次看見的那具充滿凜冽正氣從天而降的人造鎧甲了。如今的深紅之瞳已經被惡魔之血所侵蝕，它把自己的駕駛員給吃了，現在站在他面前的是未知的異變生物，是奪走秋唯生命的人造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