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屠城

馨市的天空今天似乎有所不同。藍色如鏡面般的深邃下似乎倒映着淡淡的火光。

視線下移，是一座城市在哀嚎。

火光衝天，城門攻破，人群奔走。

街面上亂作一團，不斷地有人莫名的倒地死亡。廣場上的信仰雕像傾倒，被橫劈成兩半，城市中心高台之上的另一個空間傳來劇烈的轟鳴聲和空氣爆炸的聲音。

這是兩座城市的碰撞，或者說，是一座城市單方面的報復性碾壓。

在遠離交戰中心區的城市西南角，是寧市破壁分隊的修整區域。他們雖然不進行正面的攻城和城市內部的作戰，但是也需要通過每一次的實戰機會來歷練自己的預備隊伍和主要的戰鬥人員。因為在這一個荒誕的世界裏，死亡的威脅無處不在。

「用手裏的劍刺穿他。」

張懷年指著臨時弄好的訓練場中心的一個被扒的只剩下基礎防禦裝備的被捆好的男人對李應天說。

「可是……」

李應天的手微微發抖。

殺人？對他來說這在混沌時代之前是不可想像的，所有的法律和輿論都會毫不留情地防止這種情況的發生。但是就是現在，混沌時代進行三年之後，這種事情已經稀鬆平常，許多城市的官方機構甚至默許在城市進行小規模的戰鬥並且為了激發大多數人的戰鬥能力，在城市的中心建造了巨型的環形競技場供人們進行搏殺，目前第二座競技場也即將建成。

即便如此，對於一個月前還在混沌花園工作的李應天來說，這件事還是很有挑戰和難度。

他猶豫着。

「李應天，你到底是不是男人？他可是殺害了你父母的人!」張懷年的臉色發紅，對李應天破口大罵。殺個人，他還沒這麼磨嘰。

李應天抿了抿嘴。

他們家有四口人。他，父親李亦晗，母親李清晨，還有妹妹李若水。也許在混沌時代之前，他們的生活還算是幸福。父親是個小有名氣的小說作家，母親是個大學教師，親情，金錢和快樂，他們從來都不缺少，很多人都打趣他們是「李唐王朝」，天生是富貴美滿。

然而這樣的命在三年前的某天被打破了。

混沌之氣突然在世間蔓延，城市，地域，國家的界限全部被打破隔離，人們成了混沌的矛與盾，被迫捲入這場「氣」之間的天地混戰之中。他們一家很幸運的沒有進入初代破壁分隊之中，而是成為花田園丁，為花神澆灌混沌花園。

他們整天勞作，採摘分離混沌之花的花瓣和花魂。父母明顯的衰老和虛弱下去。可是他們總能在黑夜裏懷揣一點希望，互相鼓勵與扶持。

可即使是這樣的生活也最終不可避免地被打破。

馨市的破壁隊伍打開了迷宮大門，闖入了處於邊緣區域的混沌花海之中。甚至沒有第一句的慘叫，僅僅是第一簇飆飛而出的鮮血，所有人都明白了即將發生的事情。

李亦晗和李清晨十分的冷靜，他們在第一時間選擇了將李應天和李若水藏在了花田貯藏室的花瓣堆下，他們同剩下的所有人一起換上防禦戰鬥甲進行防禦抵抗。

黑暗的花房之中，他們兄妹倆看不清外面發生了什麼。但是一直可以聽到喊殺聲和金鐵交加的聲音。

李應天至今任然記得李若水緊抓他的那隻冰涼的小手的感覺。她還問他:「爸爸媽媽會沒事吧？」

李應天不敢回答。

所有人都不願意進行這樣的戰爭，也沒有人想發起這樣的戰爭，但是在現實的逼迫之下，他們不得不向同胞舉起屠刀，像千百年來的戰爭一樣，而且更加的兇狠與殘暴。

他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其他「氣」統治之下的活着的人。

回看錄像，李應天當然知道面前的人就是那個兇手。但是，他真的不想變成像他那樣的人。

「到底能不能行？」張懷年咆哮:「李應天，現在是混沌時代，這裏是血腥戰場，我的破壁隊伍里可不會養你這樣的廢物，如果不行，現在就滾，懂嗎？我沒空和你在這裏浪費時間。」

李應天咬牙，一刀刺出。

刀鋒因為用力不對而沒有一次貫穿，而是牢牢地卡在了男人身體和防禦裝備里。

「啊啊啊!」男人大叫，面目扭曲，如同身後正在哀嚎的城市。

李應天深吸一口氣，閉眼，抽刀，再刺。

又沒有成功。

他的手抖得更厲害了。

一下，兩下，三下。

他手漸漸的麻木。

抬頭再看的時候，男人已經奄奄一息，被捅成馬蜂窩。

李應天瞬間感到精疲力竭，莫名的淚水涌了上來，視線逐漸模糊。

他看不清走上前來隊長臉上的擔憂神色，聽不到他嘴裏面正在說的話。他只是模模糊糊地看到了天邊的火光，殷紅鮮艷，就如混沌花園裏的鳳凰花一樣美麗。

但那是殘忍與暴虐的火光，宣告了一座城市的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