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神一般的大夫

清晨，朝rì初升。

早晨的陽光總是最和煦的，透過那一片略顯蒼莽的林子，打碎的陽光飛過來，帶着幾分斑斕落在了身上，驅走了淡淡的寒意，深深吸一口清爽的空氣，讓人覺得說不出的愜意。

「啊啊啊啊啊~~~~~~~舒~~服！」

一間木屋的房頂上，體貌修長俊秀的青年用力地伸了個懶腰，一身藍sè的衣褲頓時被拉得幾分凌亂，卻也沒有心思多去在意，一張略顯蒼白的臉上帶着懶散到極點的表情，撇撇嘴，再度睡了過去。

……

裳羽鎮，凰隕大6中部偏北的一個小鎮，面海靠山，地理位置略顯優越，交通雖說不上便利，然因臨近大6北部重鎮之一的鏡羽城而近水樓台，熱鬧而不是清凈，繁華而不失平和，加上氣候幾乎不會變化的四季，算得上是一個極適合居住的鎮子。

「音藍哥，音藍哥，練習的時間就要到啦——姐姐讓我來叫你起床啦~~」

輕快稚嫩的喊聲傳來，林間的小道上，一名看上去約莫七八歲，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着，手裏拿着一把木質的小劍，不時地朝着兩邊的灌木嗖嗖的劈上兩小劍，嘴裏哼哼哈哈地念念有詞。粉撲撲的小臉上儘是掩飾不住的興奮，一路朝着木屋所在的地方劈了過來——

「吵什麼吵，你這小丫頭不好好練習，又這麼早來吵我……煩死了……嗯，再讓我睡會……」

屋頂上傳來幾聲極端不滿的聲音。青年翻了個身，合著眼愛理不理地回了一句。

吱呀——

回應他的是一聲略顯牙酸的摩擦聲。

「唔……大清早的，真是……不安分的小丫頭。」

吱呀——

「嗯……」

「嘿~哈~妖孽，哪裏走~看本姑娘~降~妖~除~魔~嘿！」

小女孩沿着梯子爬了上來，躡手躡腳地走到青年面前，雙手舉起小劍，對準面門，狠狠劈下！

「哈~！」

啪！

「啊！」

……

山腳下小鎮的街道上，鏡音藍左手扶著臉上青紅的一塊，右手抱好坐在自己肩上的小女孩，滿臉的無奈：

「瀟瀟你這丫頭，教給你劈斬，你就用來劈你音藍哥么。」

「當然呀~」

坐在鏡音藍肩上的小女孩小腳來回地甩動，笑臉盈盈。

雨瀟瀟，今年七歲，愛唱歌跳舞，更愛習武弄劍，六歲至今隨着鎮上唯一的劍師鏡音藍練習，卻僅是學會一招劈斬，並且將唯一學得的一招還給了自己的師傅——

「因為除了音藍哥，沒人讓我劈呀~」

雨瀟瀟很實在地回答。坐在肩上，手中還是在不斷地揮舞著那柄粗糙的小木劍，另一手用力地拍了拍鏡音藍的肩膀，用一副很蛋定的語氣回應。

鏡音藍無奈地搖了搖頭，帶着幾分寵溺拍了拍肩上的小丫頭，沒再多說，轉問道：「瀟瀟，大家都到齊了吧。」

「當然~所以我就來找音藍哥了啊~」

「嗯，我們走吧。」

……

雨瀟瀟是鎮子上唯一一名禮儀先生雨辰的女兒，當初入住裳羽鎮之時，鏡音藍曾經幫過雨家許多，故而和與雨辰走的較近。平rì之中，雨辰見鏡音藍有病在身，卻又很少拿錢買葯，便執意出錢幫助鏡音藍醫治，然怎奈鏡音藍不願受人恩惠，便聯合周邊幾家商量，以教習劍術為名，建立了一個小武館，請音藍為師傅。

鏡音藍亦明白雨辰是為了自己好，他本也不是矯情的人，當下便應承了下來。然實際上，幾乎眾所周知，所謂的劍術之流，在這片大6上不過是種擺設罷了。

劍術館就在雨辰教書所在地方的三層閣樓，閣樓的一旁，便是另外一家場館。

凰鈴館。

走到閣樓門前，鏡音藍側頭看了一眼旁邊場館門前懸掛的匾額之上，鐵鈎銀畫，卻是飄逸的很。

邦！

雨瀟瀟揮動了一下木劍，在鏡音藍腦門上狠狠敲了一下，歡快道：「音藍哥又在想穆娥婭姐姐了！」

「小丫頭你懂什麼。」

鏡音藍白了雨瀟瀟一眼，看着眼前古怪jīng靈的小丫頭，心中喜愛亦無可奈何，搖搖頭，轉身走進了樓閣之中。

樓閣之中一層毫無一人，書本課桌之類的東西還在，然本該在此處上課的雨辰以及諸多學生卻不見了蹤影。

鏡音藍不由一奇，不知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轉向雨瀟瀟，卻看雨瀟瀟笑嘻嘻地看着自己，一雙大眼睛正古靈jīng怪地眨來眨去，絲毫不感到一點意外。

鏡音藍心中正是奇怪，剛想開頭問什麼，卻忽地聽到幾步外的樓梯處，一陣嘈雜傳了過來：

「先生，選拔就到此為止，非常感謝您的配合，我二人謹代表碧痕宮，感謝您為五羽宮做出的貢獻。」

這是一個女子的聲音，聲音中帶着幾分高貴與桀驁。然聽在耳中，卻令鏡音藍不由地微微皺眉：

（這個聲音……難道是……）

幾道身影從樓梯口處轉了出來，為的是一名褐青衣的女子，樣貌秀麗非常，面似芙蓉眉似柳，眸子流盼，輔以幾分淡妝，頗有幾分勾人心弦的美感。其身側則是一名華衣的中年人，身後隨着幾名青年，簇擁著走了過來。

那中年人正是這座閣樓的主人雨辰，見到自己父親出來，雨瀟瀟掙扎了一下，讓鏡音藍蹲下身，跳落在地上，朝着雨辰歡快地跑了過去。

「爹~~」

雨辰自然注意到了鏡音藍兩人，朝着鏡音藍點頭示意，繼而蹲下身，將雨瀟瀟抱在了懷裏：「瀟瀟。乖，來，見過姐姐。」

雨瀟瀟抬起頭，一雙大眼睛朝着女子看了又看，乖巧地點了點頭：「穆娥婭姐姐~你終於回來啦！「

穆娥婭顰顰一笑，伸手撫摸了摸雨瀟瀟的頭，應道：

「嗯，瀟瀟，你也長大了許多呢。」

「穆娥婭殿下，小妮今年七歲，往rì也有簡單修習，小有所成，您看您我既是同鄉，是否能夠通融……」

雨辰的聲音恭敬有加，卻帶着幾分無奈之感。眼前穆娥婭乃是凰隕大6最大的勢力五羽宮所屬一員，身份高貴非常，然卻又是兩年前自己親手將之送到鏡羽城中——兩年後回來，卻竟如同換了一個人一般，變得如此高傲，眼中完全沒有了身為長輩的自己。

「嗯？」

穆娥婭彷彿遲疑了一下，看向雨瀟瀟，眼中似乎多了幾分興趣：「原來如此，嗯，瀟瀟，能告訴姐姐，你修習的是什麼嗎？」

雨瀟瀟偷偷瞧了鏡音藍一眼，繼而轉向穆娥婭，呲著一排小白牙嘻嘻一笑，顯得極為自豪：

「劍術！」

劍術？

穆娥婭站起身，沿着雨瀟瀟的目光看了過去，彷彿這才注意到鏡音藍的存在，目光靜靜地落在了鏡音藍身上。

感受着穆娥婭的目光，鏡音藍不由皺了一下眉頭，淡道：「嗯，好久不見，穆娥婭。」

「劍術？」

穆娥婭彷彿嗤笑了一聲，不屑道：「若是如此花拳繡腿般的玩意，倒不如去學學舞蹈，也會更有意義啊。」

「雨辰先生，明rì我會再來，將此處幾名『鳴應者』帶走。您好自為之吧。」

她冷笑一聲，淡淡地撇下一句，繼而拂袖而去，離開了閣樓。

「……穆娥婭這孩子。真是……」

雨辰嘆了口氣，朝着身後的幾名學生吩咐了幾句，繼而轉身走到鏡音藍身邊，無奈道：「唉，音藍，穆娥婭與你同鄉，本以為看在你我面子上會通融一下，卻哪知，竟然會變成這個樣子。」

鏡音藍搖了搖頭：「恐怕她就是因為我，才不會給您這個面子吧。」

「瀟瀟，你去和大家一起練習吧。」

雨瀟瀟點點頭，手裏握著小劍，轉身跑上了二樓。

看着雨瀟瀟跑開，鏡音藍嘆了口氣，轉頭看想雨辰，見雨辰面帶愁容，不由下意識問道：

「怎麼了辰叔，有什麼事情嗎？」

雨辰嘆了口氣：「還不是那麼點事，這邊的糧食又貴了，咱們裳羽鎮這邊的氣候雖然適合居住，可卻並不適合穀物生長，每次都從千里之外的地方運過來，這消耗……」

鏡音藍尷尬地賠笑了一聲，他屬於那種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類型，對雨辰說的沒什麼太大的感覺。

雨辰看了鏡音藍一眼，也未繼續下去，拍了拍鏡音藍肩膀，道：「算了，音藍，這次我叫你來並不是為了這些。是為了你的病的問題。你隨我來。」說完，轉身朝着樓上走去。

鏡音藍愣了一下，隨着雨辰走上了三樓。

樓閣三樓並不大，是雨辰用來居住以及會客的地方。地面鋪着紅sè的毯子，過路兩側點點的碎花點綴，無不飄着幾分雅緻之感。兩人走到一扇門前停了下來。

「辰叔，我的病我自己知道。您其實不必……」

「好了，小子，你辰叔知道你的xìng子。不用多說。」

雨辰搖了搖頭，指著裏面道：「裏面的人是一名大夫，據說看病極准，向來有『神醫』之稱。這次他偶然來到我們這裏，我便重金請來，希望他能醫好你的病。進去吧。」

鏡音藍點點頭，便也沒在矯情，感激在心，點點頭，推開門走了進去。

裏面依舊是一襲的紅sè地毯，五米見方的屋子，一條梨花木的栗sè琴桌擺在屋子深處，一道白藍sè的人影靜靜坐在桌子后。

鏡音藍站定腳步，目光看去——

「坐下。」

人影的聲音悄然飄出，略顯得幾分飄渺，卻讓人感覺如沐net風，絲毫升不起半分的反抗的意思。

這就是雨辰請來的名醫么？

鏡音藍遲疑了下，走到琴桌前，將手伸了出來。

「需要把脈么？」

他看了一眼對方，大刺刺問了一聲。

神醫……又能怎麼樣？恐怕沒有人會比自己更清楚自己的身體了，畢竟，久病成良醫。

白皙的手從輕紗下伸出，輕輕扣住了鏡音藍的手腕。

「……怎麼樣，不好醫嗎？」

半晌，見對方沉默不語，鏡音藍試探xìng地問了一聲。

「……」

對方按著鏡音藍手腕的玉手用了幾分力。卻並沒有回應。

鏡音藍無奈地笑笑，不由有些尷尬。

良久，兩人無語，氣氛顯得越地凝重。

「很嚴重么？」

鏡音藍不由挑了挑，雖然知道自己的病並不輕，然印象之中，卻也不至讓對方如此沉默；當下心中思忖了一番，試探地問道：

「大夫，我還能活多久？」

玉手輕輕收回，幽幽的聲音飄來：

「十……」

「十天？十個月？」

鏡音藍想了想，大致覺得有些短，繼而加了一句：

「應該是十年吧……」

他嘆了口氣，多少有幾分寬心：

「十年么……那還長的很……」

對面人影淡淡看了一眼音藍：

「九……」

鏡音藍：……

「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