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因緣纏縛

小小少年王蓮生自夢入神機，一路走來，見兵匪之禍與生民之痛，內心經歷著罕有的波動，恍若聽到了上蒼的聲音。

虛空橫坐，破衣爛裳卻有如神祇。

又見那個雄壯的女子跳舞，舞女的手腳和丈長的彩帛搖起花來了。

輕輕呢喃：「耀如羿shè九rì落，矯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天空中斑斕的純rì金sè氣流，

玉兔白綢一般柔柔的光，

星空淡藍sè的光彩，

絲絲rì月星辰之力過重樓呈現蔚藍的天空sè滑入體內。

頭頂真氣漩渦彷彿通天河巨大的水渦。漩渦里漂浮的屍體，那屍體盤旋，與水浮沉。分明就是數百義軍在莊嚴梵唱：

「東北鄰……戰敵人啊……天搖地動……好男兒……為國家……何懼……死……生啊……」

王蓮生覺得自己被一股旋風吸到了一個巨大的黑洞口，並且在黑魆魆的洞裏飛向前衝去。而且覺得自己的身體被牽拉、擠壓，洞裏不時出現嘈雜的音響，分明就有義軍將士的魂魄飛舞。小小少年王蓮生心情平靜無波。……黑洞盡頭隱隱約約閃爍著一束光線，當他接近這束光線時，覺得給予自己一種純潔的愛。

傳說茫茫宇宙間有深不可測的黑洞，神奇地吸吶著萬物，裹卷著萬物，吞噬著萬物。我們保不定哪一天就會投入它的懷抱。

一條條四階、五階金龍靈脈自動吸入，識海重樓急轉動，金光大盛，重樓第二層神秘的龍鳳滕飛rì月太極瘋狂顫抖，就像一個渦卷萬物的洞口。一yīn一陽呈旋轉形。

九丈九天玄女紅牙催拍、淺吟低唱，笙簧繚繞：我的義軍將士，你們的遺骨自有光輝；故國神州，你們自是擎天的脊樑；民族偉力因你們而澎湃，星星之火自你們開始燎原；月華流照，寰宇共聞，大音希聲，絕響千古。

武道第三重意念牢籠成形，

瞬間掙脫無盡吸扯力，反將宇宙黑洞的力量絲絲牽引而來。

王蓮生的意念牢籠似乎穿透了夜裏的世界，濺出了絲絲血sè，這把沉鬱的大地，變得有溫度了。

一時，仙氣佛氣和王蓮生內在的氣息纏繞周身，有生命的盤詰，厚重，遼闊。

緩緩睜開眼來，金光暴shè，懾人心神。

王蓮生俯身看向身下翻滾的通天河，那通天河濃重得好像不再流動，在嗚咽著訴說着英雄的悲歌。

倖存的義軍和難民在打撈收集死難的烈士遺骸。

在通天河邊，將軍楊盡魚率領眾將士開始用一種軍人的儀式祭奠。

靖宇（楊盡魚將軍的字）沉鬱頓挫的訴說着：「眾位將士，你們赤條條來，赤條條去。今天我靖宇和倖存的后死者赤條條的來給你們送行！」

風吹起，樹樹沙沙響！

衣不蔽體的將軍，

將軍身後衣不蔽體的士卒，

士卒身後衣不蔽體的難民，

靖宇將軍起身，釃酒臨江，率眾肅然下跪。

滄然道：「盡魚之膝，只拜高堂，今為死難弟兄下跪。你們捍衛家園，伸張氣節，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我盡魚豈能不跪。」

弟兄們，安息吧，我靖宇對通天河誓，此仇不報，民族不解放，靖宇誓不還鄉。

然後就是絮絮叨叨的訴說：「將士們，安息吧！不要放心不下後方的婆娘。他們不再花你們寄的錢，照樣能活。你們要知道：『死了張屠夫，不吃混毛豬。』後方有你們無數的親人，有你們好多連襟拉扯她們。你們常說，愛一個人，就要讓她幸福。她們食髓知味，你們戰鬥在前線，就隨她們去吧！不要死後，還惦想寄錢給她們。也不要為你們的孩兒擔憂，不管是不是親生的，他們自有無數乾爹！」

時也，命也！但你們是真英雄，她們是好閨女，孩子是花朵、是未來。豈能以此憑說？！

「軍人是什麼？軍人就是抗擊外侮。

封建皇朝的軍隊是什麼？

一是鎮壓饑民暴動，那怕他們餓死屈死，

二是力保皇權一家之姓，

附帶侵掠加擾民。

你們死在外御強敵上，死得其所！」

說畢，順手把綠帽子扔入通天河中，掩了掩被風掠起的樹葉，照通天河唾了一口，嗆風迴旋，唾面自乾，遂吟《滿江紅》詞一：

立馬東北，長風起，淵淵代鼓。

怒皆裂，島夷小丑，潢池耀武。

錦繡江山被蹂踐，炎黃胄裔遭荼苦。

莫逡巡邁步赴沙場，保疆土。

金甌缺，只手補；

新舊恨，從頭數，

挽狂瀾作個中流砥柱。

剿絕天驕伸正義，掃除僭逆清妖盅。

躋昇平，大漢運方隆，時當午。

鐘鼓罄跋齊鳴，嗩吶嗚咽，按著節奏伴和，嗚嗚作聲：像是怨恨，又像是思慕，像是哭泣，又像是傾訴，尾聲凄切、婉轉、悠長，如同不斷的絲線。通天河中蛟龍也為之起舞，遠天孤舟上的寡婦也為之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