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啟於此地

「我爺爺說，咱們天風西邊還有個更大的大6，大6中間有個仙人之城。仙人之城裏住着的全都是仙人，隨時都能看見仙人在天上飛來飛去。仙人住的房子地面和牆壁都是用金子鋪成的，房子尖都伸到雲層里去了。。。。。。」

「我爺爺說，天風大6的極西之地有條大河，大河隔着兩片大6，划船要大半個月才能渡過去，就算鳥兒想渡河也要飛的累死。河裏都是好吃的五彩魚，不用頓也不用煮，生吃也比雞腿香，吃了能長壽的。。。。。。」

「我爺爺說，關山的南邊是咱們趙國的國都，大戶人家的小姐從來不打魚種菜，帶着好幾隻銀簪子，塗着胭脂，跟畫里走出來的一樣美。等我成了仙人，一定要我去求一個帶着最多飾的回來。。。。。。」

。。。。。。

一路向南的馬車隊中，第一輛車最為華麗jīng致，四周垂下的彩sè流蘇隨着風調皮的晃動着，雕刻着jīng致花紋的厚實紅木車板上開了一扇小通風窗。隨着車隊向前行進，厚厚的帳簾偶爾掀開，露出裏邊正襟危坐的老者，穿着華貴長衫，頭梳的整整齊齊一絲不苟。此時的老者嘴角一抹淺淺的笑意，細細看笑中略帶苦澀，眼中也有些迷茫。此時這叫秦鐘的老者心中想的是：這世上真的有仙界，有仙人么？

遺憾的是，這輛馬車裏只有老者一個人，就算他想問，也沒人可以去問。就算是真的問了，問遍天下人，也沒人能確切的答。

與此同時，第二輛檔次普通的大馬車裏，坐着的十來個小小的丫頭小子也在問同樣的問題：「小青哥，世界上真的有仙人么，我們也能成仙么？」他們問的是被簇擁在中間的那個同齡小男孩。

這個小男孩用最有說服力，最堅定的語氣回答道：「有的，一定有的！」

在這幾天的同行里，這些原本不甚熟悉，甚至是根本不認識的孩童們早就被林青的見聞廣博征服了。其實林青說的故事都是他爺爺講給他聽的。林青的爺爺林老漁五十多歲了，這個體格依然健碩硬朗的老漁民年輕時候走南闖北，去過不少地方，在他們小小的漁村裏也算是一號有見識的人物。林老漁當年還是林小魚的時候就多次聽過天風大6三大修仙門派之一雲瀾宗的響亮名號，此次雲瀾宗百年不遇的竟然來到這偏遠的小漁村招收弟子，林老頭喜出望外之餘，二話不說的把自家的孫子送上了車。

小時的林青就是聽着爺爺的各地見聞和仙人傳說長大的。此時在這仙門招收幼齡弟子的馬車上，孩子們不敢隨意下車走動，困在馬車裏的孩子們唯一的消遣就是聽林青講故事，那些他們從來沒聽過的見聞，聽多少遍也聽不厭。林青被圍坐在中間，滿足的感受着他幼小的心靈中充實虛榮感。

此時他說仙人是有的，孩子們都是絕對的信服，並且他們的心底都是希望聽到這個答案的。因為少小離家，跟隨這些以前沒見過的大人一起出來不就是要去成仙的么。每個人的嘴角都掛着幸福的笑容，彷彿只要明天他們就都成仙了，每天都能啃雞腿，吃不完剩下的雞腿，還可以留着下頓吃，跟爸爸媽媽一起吃。而不是只能一輩子天天鹹魚青菜拌飯。

林青的家在最北邊，是沿海最遠的小村，臨海鎮臨海村。因此他上車的時候，這車廂還是空的。村裏的十幾戶人家，將信將疑的聽完秦鐘的宣傳，看完老頭拿出來的官府憑證。還是對於把孩子送進那個遠方關山上的叫雲瀾宗的級修仙門派去修行猶有疑慮。雖然對於包吃包住，不收費用，還能學許多凡間學不到的功夫本事，天賦好的還有可能成仙等等很是心動。但是每五年才能回家一次，簽訂生死合同，並且對於送出孩子的家庭每家二十兩的補貼，還是讓許多家庭認為這是在賣孩子。大多數人還是選擇比較保險的把孩子留着養在身邊，要比秦鐘口中的生死自負的說法靠譜的多。

但是眼見村裏最有見識的林老魚把他家的獨苗林青二話不說的送上了車，還是有兩家一咬牙把孩子推上了車。男孩姓慕，叫飛白，才九歲，但平時少言寡語，想什麼都讓人猜不透，是林青的小夥伴。當然，那些怎麼淘氣的注意都是小林青出的。女孩姓趙，叫黑妞，長得黑黑瘦瘦的，看起來就是營養不良，明明八歲卻像只有六七歲而已。

然而這兩家父母的想法初衷完全不一樣。

慕飛白的大哥大姐都已經成家，父母年邁只留一個幼子慕飛白在身邊。雖然慕飛白寡言少語，xìng情冷淡，只有見到至親時才會把嘴咧開個縫，露個似笑非笑的難看錶情，但是飛白的父母卻甚是喜歡這孩子的沉穩謹慎吃苦耐勞。唯獨犯愁的是這個見到別家大人連個招呼都不會打的憨厚孩子，將來可怎麼娶媳婦。誰會想嫁個整天都說不上一句完整話啞巴一樣的面癱呢。

這回好不容易遇到大仙門的人跑到這偏遠之地收徒，飛白的雙親湊在一起仔細合計，出去要是能學個一技傍身，再把仙門的名號雲瀾宗一報，那大姑娘還不哭着喊著往咱家撲。反正二老不需要飛白長大養老傍身，飛白還有兄嫂呢，而且就算聽秦鍾說起修仙來就是個兇險艱難的路子，但是咱家孩子老實啊，送他去學點粗淺的功夫，得了個大宗門的名頭就回來找個地方安心過rì子就行。況且連林老頭都敢把自己家獨苗往過送，這去仙人的地方學個藝能有多大危險，仙人還吃人不成。由此慕飛白年邁的父母遲疑着，最後一咬牙，千叮嚀萬囑咐的把慕飛白送上了車。

黑妞就沒這麼幸運的能攤上一對好爹媽了。黑妞家窮的連鹹魚都吃不上，都要揭不開鍋了，捕的魚要拿來賣的，一家子養活四個小孩本來就艱難，還有是個喝nai中的娃娃。聽說有銀子賺，早就想把黑妞送出去了，一個小女娃，留在家裏不能幹多少活還浪費糧食，養大了也是別人家的。礙著面子沒敢第一個送出去，但見林老頭送出了孫子，馬上把黑妞塞上車，看那焦急的樣子，好像是恨不得這孩子早點跟着走，再也別回來浪費家裏的糧食。

仙門第一次在出雲郡招收弟子，能一起得了三個已經是意外之喜。秦鍾見這小村再也沒有人願意讓孩子跟他走，心想着下次應該會多些吧。便上了他自己的專屬馬車，一揮手，車隊便在村裏眾人防備的目光中和慕飛白父母猶疑擔憂的目光中漸行漸遠。直到再也看不見的路上的車影的時候，林老頭才收回幾分激動幾分悵惘的目光，眼中竟蓄了不少淚水，一把抓起終rì不離手的酒葫蘆，深深地灌了幾口。

而此時一路沿海行來，每走幾個小村，車隊里的孩子就會再增一二人。並不是所有村子裏都有個威望高的林老頭敢把孫子送去修仙，也並不是所有村子都有人家像黑妞家那麼窮，所以放心讓孩子進雲瀾宗修行的並不多。直到車隊把這沿海岸線長長的一片走完，花了大半個月，車隊才開始轉向向南邊關山進。

此時，車隊三輛馬車裏已經坐滿了吵吵鬧鬧的孩子們。林青所在的車裏已有了九人，都是小小的八到十歲的年紀，都是沿海漁民的孩子，身上都帶着濃濃的海風的味道。

自從車隊轉向向南走之後，行進度加快了不少，也不再每次遇到小村鎮就停留宣傳了，只有在休息吃飯的時候能停一停。有時候夜裏更是在荒郊野外落腳，好在每車都有隨車護衛和車夫，更有身懷高明功夫煉體期六層的雲瀾宗外門俗務執事秦鍾領隊，也不怕強盜野獸的襲擊。

就算是車隊已經轉向，不再沿海行進，向內6走了兩天有餘，那說不上是海風的味道還是鹹魚的腥氣還是一直瀰漫在擁擠的車廂里。林清十歲了，長這麼大，從來沒走過這麼遠的路，以前最多也就是跟爺爺去臨海鎮用鹹魚換點大米雜物等。應該說他感覺以前十年他走的路加在一起，都不如這幾天坐在馬車裏趕得路多。當然，在船上走的海路除外。漁民的孩子都是生在船上，長在船上的。

但是當秦鍾走進他們的村子，一遍一遍的重複，說着帶他們進山修行，有多少的好處，能多活許多的年月，甚至還有可能成仙，更甚至以後每天都有雞腿吃的時候。這些孩子都心動了，他們以為只要跟着這個老頭走，就能成仙，就能每天都有雞腿吃。恩，最重要的是有肉有雞腿吃的誘惑太大太幸福了。大到讓這些孩子捨得離開生養他們的大海和漁船，離開家人，離開每rì的鹹魚。大到忘記秦鍾也明白表示過會有生命危險。就算他們記着，可是生死這個概念對於只有仈jiǔ歲出生於平靜漁村的孩子們來說太難以理解太遙遠了。因此在大人們還在猶疑着是否為孩子做了正確決定的時候，這些孩子已經將身後大海和破爛漁船忘得遠遠的了。

這些孩子並不知道等待路他們的是什麼，但這並不妨礙他們對未來的憧憬。他們做夢都會夢見這些：有一天終於成為仙人了，每天都要變出好多肉吃，變出好多衣服穿，然後飛到天上去躺在軟軟的雲彩上，讓陽光照着自己，暖洋洋金燦燦的。叫地面上的頑童看見了，就會羨慕的指著喊：「看，仙人！」，然後俯身恭敬叩拜恭維，祈求仙人變個雞腿賜給他吃，並且哭喊著：

「給我雞腿，我不要鹹魚！不要鹹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