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荒村夜話（上）

笛聲漸低，直至低不可聞。

屋外冷風呼呼，雨聲沙沙。火光搖曳，屋內一片寂靜，只有木材在火種偶爾爆裂出的「吡啵」聲。莫寧醒過神來，火堆旁不知何時已經圍坐了一圈背刀帶劍的武者。這十幾人大半身體帶傷，傷口都只用布胡亂倉促的包紮了一下。所有人都靜靜的呆坐着，姿態各異，有的人出神的看着門外；有的人雙手抱膝眼睛紅紅的盯着火堆；有的人抬頭看着屋頂，偶爾從屋頂滴落的雨水打在臉上猶自未覺……

突然，「哎呦」的一聲驚叫，打斷了正在偷偷打量著這群武者的莫寧，抬眼望去，背對門口處的一個虯髯黑面的魁梧壯漢正從地上跳起，雙眼微紅的瞪着自己，眼角見尚見水痕。壯漢雙手通紅，上面還有煙熏的痕迹，可能是剛才在聽曲子的時候，聽的入了神，沒在意下被火燎到了手，此時正胡亂甩著，右臂傷口從破布間滲出又流到手上的鮮血被甩的四處亂飛。口中說着：「兀那小子，吹的什麼鳥曲，害得老子聽的入神燒了手！看老子怎麼教訓你！」，說完便繞過眾人向他走來。

虯髯漢子的一聲驚叫也驚醒了屋內還在呆的人們，眾武者互相看了一眼，一整簌簌輕響過後，剛剛還圍成一圈的人瞬間分成了互相戒備的四五堆。一位左眼矇著眼罩、蒼白的臉上猶有淚痕的黑衣青年看到虯髯漢子走向莫寧，冷哼一聲，隨手抓起地上的一塊碎木，屈指一彈，木塊帶着風聲打向虯髯漢子，壯漢怒喝一聲，拔出背後的大刀舞成一團白光，護住全身，只聽「當」的一聲爆響，約為聚元武士一品的壯漢面sè一紅，連退三步方穩住身形，臉現忌憚之sè。

剛剛站起的莫天羽，又緩緩的坐了下去。

「還嫌丟人現臉不夠么？！」一聲嬌喝打斷了正yù上前與黑衣青年廝殺的虯髯漢子。莫寧側頭望去，一位背門而坐的紅衣少婦抬頭怒視的壯漢。少婦約莫二十七八歲，身材火爆，姣好的面容上的一條刀疤平添了一絲煞氣。虯髯漢子悻悻的走到少婦旁邊坐了下來。

少婦現莫寧的目光，妖嬈一笑，嬌媚的說道：「小弟弟真是吹的一曲好曲，人家都被你曲子感動的哭了呢」！莫寧微微一笑，收回目光，將玉笛塞進了包裹。

卻是莫天羽見到剛才的情形，怕虯髯漢子再生事端，便從包裹內拿出一白一青的兩個小瓷瓶，將白sè瓶子遞向虯髯漢子並說道：「孩子不懂事，打擾到壯士還請包涵，這是療傷的藥劑效果尚還不錯，便送給壯士，聊表歉意」！

虯髯漢子低哼一聲，接過瓶子，小聲咕噥道「量你也不敢害我」，雖然低聲，卻整個屋內都能聽到。隨即便開始解開破布打理起了自己的傷口。

尷尬一笑，莫天羽又把手中的青sè小瓶遞向臉sè蒼白似有內傷的黑衣青年，說道：「裏面的藥丸可以治療內傷。感謝壯士剛才的仗義出手」。

黑衣青年倒出一粒藥丸吞入腹中，臉上很快現出血sè。隨即向著莫寧和老人扯了扯嘴角點了點頭算是謝過！

虯髯漢子傷口上撒了藥粉很快的止住流血並結了痂，周圍眾人看到莫天羽送出的傷葯有着如此神效，目光中都現出一絲貪婪，紛紛看向莫天羽和莫寧。見二人一個老殘一個少弱且一臉病態不像身懷高深修為，老人雖然身背長劍，可天華大6何人出行不帶着兵器，眼中的貪婪與不善的目光更是肆無忌憚的投來。

莫天羽人老成jīng，自然明白這些人所想，不過莫寧被眾人的目光弄糊塗了，有些摸不著頭腦，暗自琢磨為何眾人見這些再也普通不過的傷葯會如見至寶。不過見到眾人的貪婪心中厭惡，清冷的目光愈顯清冷，心裏想到：「想要傷葯直說便是。既然你們想搶那就找那個粗坯去」！便故意苦着臉對莫天羽說道：「爺爺，那『生肌散』和『理氣丸』是花了好大價錢錢好不容易才從朗凰城主府買來的。給了他們我們沒了，如果我們哪兒傷了就沒有葯了」！說完還對莫天羽微微的眨了兩下眼睛。

莫天羽聽到這話苦笑着搖了搖頭，心想：「這小鬼又要害人了！這哪裏是什麼城主府內的『生肌散』『理氣丸』，分明就是你煉出來的普通傷葯么！」

眾人聽到莫寧的話，不敢找聚元武士三品的黑衣青年麻煩，便都轉過頭目光不善的看向虯髯漢子，紛紛暗暗抓緊了身邊的武器。紅衣少婦看情況不妙，便劈手奪過虯髯漢子手中的藥瓶，嬌笑的說道：「葯也不多，大家有外傷的過來把傷口處理一下。這些傷葯總是這位老先生送與我們的，剩下的便歸我們，如何？」，眾人聽到少婦的話，面sè緩和下來，有外傷的便都前去塗藥重新包紮傷口。

「果然是從城主府流出的好葯！」一個胸前被人砍了一刀的消瘦漢子看着結痂的傷口說道：「現在成里藥店賣的葯都很差，金馬堂的金馬樓的葯倒是好，可數量稀少，還貴的離譜，而且大半都被各大世家給訂購去了，像我們這些孤魂野鬼想弄點好的傷葯實在是太難了！」說完輕輕的嘆了口氣。他的這些話引起了眾的共鳴。

一個已經頭花白的武者接過話頭說道：「是啊！天華大6這十幾年的亂世，好的藥師死的死，沒死的都被像金馬堂、神機堂以及十八世家這等大勢力給籠絡過去了。剩下都是連普通傷葯都煉製的很差勁的藥師，他們煉製的葯不是快死了我是不想用的！」眾人紛紛點頭稱是。

莫寧聽到這裏算是明白剛才眾人的目光和這些年爺爺救完人為什麼總是會被追殺，好的傷葯對整rì面臨廝殺的武者重要xìng不言而喻。莫寧和莫天羽身為藥師，當然不會去藥鋪買葯，所以在天華大6走南闖北很多年還真不知道傷葯已經缺乏到這樣的程度。但明白歸明白，莫寧對恩將仇報追殺他們的人卻是無法原諒。

老者又接着說道：「今rì我們去白雲城被人擋路截殺也是和葯有關」！

莫寧和莫天羽聽到這話具是一驚，互相看了眼，便聽一個嬌媚的聲音問道：「截殺我們的是熊家的人，難道熊家有藥師外逃」？莫寧聽出這是紅衣少婦的聲音，便低頭等著老武生說話！

「說起這事我也知道」一個尖細的接過了話頭。莫寧抬頭看去，一個身材矮小，獐頭鼠目長著兩撇老鼠須的猥瑣漢子正sè迷迷的看着紅衣少婦問道：「半個月前南山國都城江陵城龐氏外人yù禍亂江陵被滅門你可知道」？

紅衣少婦面對猥瑣漢子的目光不以為矚，嬌滴滴的說道：「天華大6自十三年前「流血之夜」開始哪一年不生幾十起滅門事件，人家是北華國的人怎麼會知道南山國的事？哥哥你就趕快說給小妹聽罷！」說完向著猥瑣漢子拋了個媚眼。

猥瑣漢子sè與魂授，得意洋洋的正想與紅衣少婦打情罵俏幾句，卻不知哪裏飛來一塊碎木打在他的臉上。「呸」的一聲吐出一口帶血唾沫，正抬頭yù罵，忽然看到黑衣青年正盯着自己，眼神冰冷。嚇得打了一個寒顫，便正sè說道：「龐家在南山國除了十八世家算是一個大家族。半年前，龐家在一座山洞得到一本古藥典，據說裏面記載了很多聳人聽聞的古藥方。龐家怕人搶奪，便一直秘而不宣，偷偷讓家族弟子學習」。

說到這裏他故意賣了一個關子，舔了舔嘴唇，正想對紅衣少婦說上幾句葷話過過嘴癮，轉頭便看到黑衣青年冰冷的目光，便只好無奈地繼續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