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長公主沒想到,那些她覺著有些荒謬的事情,竟不是陛下一人想出來的,而是出於關靜姝隨口一說。

「那這麼說起來,京中那些人同時入夢,夢見那所謂的踆烏,也是靜姝你的主意?」

原以為關靜姝也會一併應下此事,誰知對方聞言竟搖搖頭。

「不是啊。」她道,「我當時只是和陛下玩笑般地提及天光墟和青陽子,這些都是我從志怪雜書中看來的,至於踆烏入夢,天降災殃的事,我怎麼說的出來?」

她雖是渾說,可心裏也是有分寸的,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這些她還是清楚的。

皇朝有難,天降災殃這些話,又豈是能胡說的?

因此當她聽得長公主說起這些話時,也是頗為訝異。

「不是你?」這下連長公主也覺著神奇了,「難不成其它的真是陛下的意思?」

關靜姝也有些不解。

「我當時只是略提了幾句,原本就沒放在心上,權當玩笑罷了。畢竟殿下你知道的,這些話說起來容易,可要實現起來難如登天。」

別的不說,單說如何將聽起來便荒謬的這些說法讓文武百官相信便是一大難事了。

因此關靜姝也並未當真。

卻不想,天子不僅將此事放在心上,反而還真的認真想了法子去做。

雖不知對方究竟是用了怎樣的方法,可京中眾人會頻繁夢見那踆烏,自然不是巧合。

而知道真相的關靜姝也不會和那些人一樣,真以為是什麼踆烏預兆了。

那夢中的踆烏說她是天光墟主人青陽子,但她自己心裏清楚得很,這些不過是渾說罷了。

「這麼說起來……」見關靜姝否認了踆烏一事,長公主想起自己方才在紫宸殿時陛下所說的,「關尚書此番入宮面聖,似乎就是為了立后一事來的。」

「什麼?」關靜姝眉心一蹙,「父親他也和旁人一樣?」

這是關靜姝沒想到的。

儘管嫁人後便甚少與自己父親見面,可對於對方的性子,關靜姝還是很了解的。

照理來說,父親從不信這些怪力亂神的事,長公主說對方為了立后一事來,陛下又特意跟長公主提及此事,想必和當初父親求陛下下和離旨意一樣。

可關靜姝不明白,父親究竟是怎麼被說服的。

原本在她的心中,最難過的就是父親那關。

當初嫁入都陽侯府時,母親只是百般不舍,父親卻獨自嘆息了許久。

後來臨出嫁前關靜姝曾問過對方,何以如此愁容滿面。

彼時的關靜姝還不知道都陽侯府究竟是什麼樣的,只是覺著自己總歸是要出嫁,早嫁晚嫁並無什麼分別,就連母親也只是覺着她過早嫁為人婦而不舍。可父親看上去卻和他人都想的不一樣。

那時的關父看着自己女兒不解的神情,和清澈的眼眸,最終長嘆口氣,說出了心裏話。

「朱門深如海,為父擔心你嫁去了不習慣。那都陽侯府雖說是異姓侯,可到底是皇室宗親,規矩不必自家府上,若是日後你受了委屈,誰又能護着你呢?」

關靜姝那時還不明白自己父親為何會這樣說,因為身邊人都告訴她,這門親事是老侯爺親自去聖上跟前求來的,侯府式微,且又只是異姓侯,不得聖上重用,與深受器重的關府不可同日而語。關靜姝便是嫁過去了,也是風風光光,絕不會受委屈的。

可嫁人後時日久了,她才慢慢明白過來,當初父親那番話的意思。

而對方最後說的一句,也讓她記到了現在。

「若是有的選,為父定不會讓你入皇家……」

也正因為這句話,關靜姝在聽了長公主的話后才會不明白。

她於是問對方知不知道具體的原因,何以關尚書會主動提及陛下立后一事。

可長公主本身也是糊裏糊塗。

「我方才也說了,我到的時候關大人已經差要準備退下了,他只是跟我問了你的情況,又托我替他好好照顧你,接着什麼也沒說便離開了。立后一事是關大人走後陛下告知我的,不過我從紫宸殿出來后恰好碰見周成,於是問了他些情況。」

「那周大人如何說的?」

「他說,關尚書起初也是極為反對天光墟青陽子的說法,甚至在臨朝聽政時當着百官和陛下的面駁斥徐太史胡言亂語,可不知發生了什麼,幾乎是一夜間,關大人便改了想法,這段時日竟三天兩頭便入宮求見。不過周成近身伺候陛下的,倒也聽到些消息。據說是……」

「是什麼?」關靜姝急急追問。

「周成說的是,關大人似乎也和旁人一樣,近些日子頻繁踆烏入夢,想來也是因着這原因,所以信了天光墟青陽子那套?」

長公主說完還補了句。

「若非方才時機不對,還真是想問問陛下,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竟果真能辦到如此神奇的事。如今一切水到渠成,陛下下旨立后,你入主長安殿,想來也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了。」

她說完后,卻見關靜姝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不由地開口喚了對方几聲,眼見對方回神才問了句。

「靜姝,你怎麼了,看起來臉色有些不好?」

先前長公主不高興,是因為覺得陛下的行為荒謬,還讓她來告訴關靜姝這些,結果聽了后才知道,原來一切的起因都是關靜姝提出的,那也就不存在對方會因此生氣的情況。

可又不知怎的,當她說完關尚書的事後,眼前的人便有些心不在焉了,就連面色也有些奇怪。

「我沒事。」關靜姝搖搖頭,接着便隨口說了幾句,將話題帶過去了。

而長公主見她似乎真的沒什麼事,便也不再追問。

兩人便同平日那般又閑聊起來。

.

夜。

錦安殿早早熄了燈,長公主和關靜姝各自都睡下了。

可平日休息很好的關靜姝今夜卻怎麼也睡不着,腦子裏總回想着白日殿下跟她說的那些話。

父親這些日子睡得少,精神不好,且和旁人一樣踆烏入夢,所以才會變了原本的想法,找陛下商議立后一事。

想着想着關靜姝自己都覺得自己很矯情,可思及父親身子不好,平日又總是惦著朝中的事,若是休息不好,對身子也不好。

且她心中對陛下如何辦到先前她提及的那些玩笑話也有好奇之意,兩項相加,便怎麼也睡不着。

於是輾轉反側之下,她最終起身穿衣,接着喚了在外室守夜的春畫起身,便徑直往紫宸殿去。

因着入秋了,夜裏風大,春畫還特意替她拿了套披風,邊走邊替她披上,口中還問著。

「姑娘這樣晚了是要去哪兒?」

為了不驚動前殿的長公主,關靜姝特意囑咐了對方行走的步子輕些,且夜黑風大,除了春畫,她自己手中也握了一柄宮燈,兩人慢慢往外走着,關靜姝回了句。

「去紫宸殿看看陛下是否歇息了。」

春畫聞言下意識便要說不合規矩,可話到了嘴邊,想到自家姑娘在陛下跟前的舉動,和陛下縱容的場景,便將所有的都咽了回去,只是應了聲后又問了句。

「要不然奴婢去尚食局瞧瞧,看有什麼吃的帶了些,總不好空着手去紫宸殿……」

「不必。」關靜姝直接道,「陛下此時應是在理政,想來殿中省那邊會備下膳食,何必多此一舉?」

不知怎的,春畫總覺得自家姑娘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悅,可再細聽時,對方卻又不說話了。

到紫宸殿時,果然一片燈火通明,有輪值的內侍在高大的殿門外候着,眼見關靜姝帶了宮娥前來,那站在最前方的恰好是新上任到御前的,並未見過她,因而便往前兩步,攔下她說陛下正在理政,不見任何人。

春畫見狀便忙說這是住在錦安殿的關小姐,有事面聖。

可那內侍卻十分耿直,說不讓進就不讓進。

其餘幾人見了反應過來,忙拉過他,接着向關靜姝告罪,有一人便匆匆入內,不多時只聽得殿內步履匆匆,眾人還以為是周大人來了,可當殿內的人到了殿門口時才發現,竟是天子親自出來。

「阿姝!」天子顯然沒想到關靜姝會親自來找他,在聽了內侍的回稟后,放下手中摺子便匆匆出來,「夜裏風大,你有事可以叫人來紫宸殿告訴朕,朕去看你便好了,冒着夜風來,仔細明日頭疼。」

關靜姝卻只是笑了笑。

「睡不着,便四處走走,誰知竟走到這兒來了。」

「先入殿再說。」天子說着便拉過她的手帶着往裏走去,「下回別冒着風來了,手這麼涼。」

直到兩人入內了,春畫才轉過頭看向先前攔人的那內侍。

「才剛都說了,我們姑娘要見陛下,你非要攔。倒讓陛下親自出來接人。」

那內侍此時已經聽不進去話了,整個人都有些顫抖。春畫見狀便安慰了句,「別擔心,小事罷了,不會處置你的。」

只是對方並未當真,一晚上心都是懸著的,生怕陛下忽然下旨處置了他,誰知等了一夜,直到第二日那被他攔下的關小姐從殿內出來,也什麼都沒發生,他才確認那宮娥說的是真的,在陛下和關小姐看來,似乎真的只是件小事。

而此時關靜姝跟着天子入內后,對方也不再批摺子了,反而將她帶至內殿坐下。

「今夜怎的忽然想起來見朕?」天子說着,抬手從來上茶的內侍手中將茶盞拿過,推至關靜姝跟前。

「才剛不是說了,睡不着,出來走走便走到這裏了。」

「錦安殿離紫宸殿並不算近,也不在一條道上,怎會如此巧,你便剛好走了過來?」

顯然,天子並不信關靜姝的說辭。

關靜姝便笑了聲。

「那我說,半夜睡不着,想見陛下您了,又當如何?」

「阿姝你這樣說,朕自然深信不疑。」他道,「朕同你一樣,也是日夜都想見你。」

「……」關靜姝原本是想譏他一句,誰知他竟如此耍賴,頓時有些無言。

半晌才最終開口。

「其實是有一事不明,想來問問陛下您。」

「皇姐白日回去可將一切都告訴你了?」天子並未問對方有什麼事,反倒提起白天的事,得到肯定答覆后才說了句,「那你定是來問,朕究竟是如何做到,讓京中人對踆烏入夢都如此深信不疑的?」

關靜姝其實不僅僅是要問這個,但此時的她卻只是點點頭,「確實如此。」

「其實很簡單。」天子輕笑一聲,「你先回答朕一個問題,朕便告訴你。」

「什麼問題?」

「你以為,封后大典選在何日合適?」

關靜姝:「……」

她真就不該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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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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