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初戰鐘相

蔣芾率領五千騎兵，一天行二百里，rì夜兼程，趕往前線。

在路上多耽擱一天，反賊便會壯大一天，星星之火一旦成燎原之勢，麻煩就大了。東南叛亂，官家力排眾議，任命自己出任兩湖制置使，百官沒想到，自己也從不敢這樣去想，因為畢竟上次是岳飛平定了洞庭湖楊虎的叛亂。

長江，長江到了嗎？

一條藍絲帶在前方飄蕩，定是長江了。

長江邊上，荊湖北路治下鄂州知州率領州城大小官員，過岸來迎。稍事客套，蔣芾急問道「常德府情形如何？」

知州面有難sè，道「這些天，反賊氣焰囂張，亂民蟻聚，據說已達十萬人。而且，周邊的州縣也有不穩的跡象。昨天，反賊大小戰船百餘艘，想衝出湖口，被堵了回去。」

蔣芾望着江岸邊的一百多條大小船隻，道「給你兩個時辰，把我的騎兵運過河去！」

兩個時辰，要將五千軍馬全部送到對岸，如何辦到？

知州哀求道「蔣大帥，能不能再多給些時間，再多一個時辰也好啊！」

蔣芾手握定國劍，斬釘截鐵道「不行，只有兩個時辰，否則軍法從事！」

鄂州知州早就聽說了定國劍的事情，他也清楚定國劍是用來做什麼的。殺賊，普通的刀劍就能辦到；殺百姓，或者連刀劍都不需要；那麼，定國劍是用來做什麼的就一清二楚了。

知州見根本沒有商量的餘地，正想去佈置，蔣芾又道「這些船本帥徵用了，都派到岳州去，由你去做工作！」

知州聽到這話，好懸沒昏過去。昏過去倒好，只要還能動彈，就得執行命令的。

蔣芾轉身吩咐朱安，他自己帶領親兵衛隊第一批渡河，朱安率領大隊，立即趕上。

站在船上，一手握劍，一手摩莎著千里追風馬的鬃毛，蔣芾突然有了些「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的豪邁，如果不是沒心情，也許可以吟得一手好濕呢！其實蔣芾對趙構的意見挺大的，放着岳飛這樣的狠角sè不用，偏偏要用自己，要知道自己還不是他的駙馬，他也沒女兒嫁，現在瞎激動什麼啊，我是文官啊，他盡給我武職，就算要鍍金也不是這麼鍍的吧，這讓蔣芾無語到了極點了。不過歷史上還有這事，就像當初只是蘇軾書童的高俅，征西夏的時候輸了，但是最後他還是被封為太尉，這就是鍍金的好處。

過江之後，快馬加鞭，一rì一夜行三百里，三天之後，也就是九月二十一rì，蔣芾到達岳州城。

城內大小官員，包括荊門軍、漢陽軍、武岡軍的主官，都在城門前候着，城中百姓夾道歡迎。

蔣芾本想快到州衙議事，卻也不想拂了百姓們的一片好意，在陣陣歡呼聲中，緩轡而行。

州衙前，一名鄉紳代表，送上一碗黃燦燦的酒「願將軍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蔣芾接過酒碗，一飲而盡，將酒碗倒扣過來，示意已經喝盡，振聲道「岳州的父老們，蔣某定當不負父老期許，掃滅叛賊，還大家一個清平世界。」

人群中爆出雷鳴般的掌聲、歡呼聲。

「請父老們告訴常德府的親人，惡之外，余皆不問。蔣芾若違此誓，形同此箭！」兩手微一用力，鵰翎箭折為兩半。

蔣芾這樣說是經過深思熟慮、反覆推敲的，決不是信口開河。百姓受鐘相等人蠱惑，上當受騙，不過是想吃上一頓飽飯，百姓何辜？這樣做可以瓦解敵人的實力，穩定局勢，還可以贏得民心，為下一步的作戰打下良好的基礎。

歡呼聲中，一名古稀老者抱着一個長長的畫軸，拄著拐棍，由一名童兒扶著，顫巍巍的來到蔣芾面前，道「蔣將軍義舉，老朽代表家裏的親人，在這裏給您叩頭啦？」

說着，老人就要下跪，蔣芾連忙扶住老人，道「老人家，萬萬不可如此！蔣某怎當得起啊！」

老人望着蔣芾，佈滿了斑點的老手不停地摸著畫軸，似乎非常捨不得。老人又道「將軍，這是老朽祖上繪製的地形圖冊，也許您可以用得呢？」

蔣芾看得出，這件東西老人家當成了寶貝，今天拿出來送人，戀戀不捨！蔣芾推託，老人執意要送，最後只能收下，行禮謝過。

在州衙內簡單梳洗一下，吃了點東西，蔣芾立即召集相關人等會議。

會議還未開始，探馬回報叛軍六七萬人，由鐘相親自率領，距離岳州城不過五十里。洞庭湖裏還跟着兩三百條戰船，水路並進，隊伍拉出十餘里，聲勢驚人。

蔣芾聽完，令探馬下去休息，問道「城內水軍多少？」

岳州知州答道「城內原有水軍二千人，戰船三十餘艘。近幾rì，各地6續趕來支援的戰船約有一百餘艘。下官昨rì派人統計過，人員五千左右。」

蔣芾道「本官已經奏請朝廷，不rì將有各地水軍趕來支援。當前的任務就是把住湖口，不令叛軍亂竄，待援兵到來，再一舉蕩平叛賊。」

說着話，蔣芾展開老者所送的圖冊這是一份洞庭湖以及周邊地區非常詳盡的地形圖冊，竟比蔣芾手頭上的圖冊還要詳細。初步了解了一下情況，蔣芾指着地圖佈置任務漢陽軍守衛岳州、譚州，荊門軍守衛澧州，而武岡軍守衛邵州、辰州。由三軍指揮使統一指揮當地駐軍，堅守毗鄰常德府的寨堡，斷絕常德府與外界的一切聯繫，等待合圍。

岳州知州試探地問道「請問大帥，叛軍已經兵臨城下，是否應該調遣一些軍兵前來增援啊！」

蔣芾看着地圖，淡淡道「一群烏合之眾，何足道哉！請諸位拭目以待，明rì本帥必一舉摧之。漢陽軍明rì全力戒備，敗兵會很多，見一個給我拿一個，不要讓他們sao擾百姓。」

幾位軍政大員難以置信地看着蔣芾，心道這哪裏是官家面前的第一紅人，分明是第一狂人嘛！

夜裏，朱安率軍趕來助戰。

第二rì辰時三刻左右，五千騎兵於南門外擺好陣勢，抬眼南望，只見叛軍擺着奇怪的陣形，一路鼓吹而來。

叛軍，人很多，隊伍很長，鑼鼓喧天也非常熱鬧，高高的明黃傘蓋氣派非凡，可是，好像缺了點什麼！蔣芾當然知道缺的是什麼，那就是殺氣，行軍打仗必不可少的殺氣。

蔣芾也不派人上前叫陣，高高舉起亮銀槍，喝道「跟隨我，殺！」

說罷，催馬提槍，沖向敵軍。

「殺！」宋軍吶喊一聲，跟隨主帥，向前衝殺。

大將朱安領軍居左；前樞密使張叔夜長子張伯奮統軍居右；蔣芾率中軍居中，三軍齊，聲威一時無二。

殺聲震耳，煙塵蔽天！

賊楚王鐘相鍾老爺御駕親征，本指望一鼓作氣拿下岳州，佔領這一軍事要地，截斷宋軍南下的通道，再慢慢蠶食周邊府縣。今rì兩軍對壘，鍾老爺正在做法，請天兵天將下凡除妖，孰料宋軍全然不講規則就沖了上來。鍾老爺望着遠方虎狼一般的宋軍，凝神著那面火紅的帥旗，心裏很是不安穩呢！

叛軍中為數不多的弓箭手，搭弓shè箭，開始攔shè！

距離敵軍不過百步，蔣芾大喝一聲，大槍在身前盤桓，「叮噹當」幾聲亂響，箭矢插進身旁的泥土之中。突然，一枝箭在半空中猛然提，在箭雨中破空而出，呼嘯著，向自己的左肋shè來。蔣芾順着來箭望去，敵軍中一名十六七歲的少年將軍正在朝他冷笑。敵箭連綿不絕，大槍無暇旁顧，蔣芾右手持槍，左手拔出定國劍，奮力劈出。寶劍接觸到箭鏃的剎那，爆出點點火花，寶劍絲毫未損，將來箭刨為兩半。

神劍啊！

蔣芾插回寶劍，躍馬衝進敵軍陣中。前把一按，后把一合，大槍在瞬間刺出九槍，九名叛軍的咽喉處多了一個血窟窿，鮮血噴濺而出！剛把眼前的敵人刺倒，後面的敵人又像chao水一般湧上來。蔣大將軍揮動大槍當棍使，一掃一片。幾息之間，蔣芾連殺數十人，所向披靡，手下竟無一合之將。

衝殺中，蔣芾心裏猛地一頓，三枝利箭湧進眼帘。shè箭的還是那少年，目標卻不是他，而是親兵指揮使蔣龍。蔣龍身前左右各有三名敵人，狼牙棒剛把一人的腦袋砸掉一半，借勢回擊另兩名敵人。蔣龍殺得xìng起，哪裏顧得上偷襲之箭？

蔣芾提馬前沖，大槍一撥，將蔣龍掃落馬下，閃電般取出鐵弓，彎弓搭箭，「啪啪啪」連環三箭魚貫而出，直取敵軍少年。

敵將不是別人正是八大聖使之一，焚天聖使楊虎。楊虎年紀最小，最受師父寵愛，此次出征請旨出任前鋒，一上陣就確定了何人是蔣芾。蔣芾面貌原也普通，氣勢卻端地驚人。深沉猛贄，不動則矣，一動衝天。宋軍陣中，無人可與比肩。再加上身後的帥旗，楊虎更是確認了自己的判斷。

宋軍的騎兵一上來就動了猛烈的衝鋒，自己的手下陣形大亂，眼看有崩潰的危險，楊虎心急如焚。暗算蔣芾未成，轉而箭shè蔣芾身邊的將軍。只差一線，箭就要鑽進敵人的胸膛，蔣芾又來攪局，將那人救下。楊虎正要暗罵，三枝箭已到面前。方天畫戟連續三擊，將兩枝箭撥到一旁，不料蔣芾力量大得驚人，雙臂酸，撥打最後一箭時，慢了一慢，已是不及。楊虎吃喝一聲，一記金剛鐵板橋，利箭擦著鼻尖飛了出去。只聽身後一聲慘叫，肯定又有兄弟中箭。

楊虎挺身而起，身子還未坐直，蔣芾的亮銀槍迎面刺來，耳邊炸響一聲「看槍！」

楊虎雙手持戟，大叫一聲「開」，磕向大槍。

「當」地一聲巨響，蔣芾的大槍緩了一緩，又向前刺來。

居然沒把來槍磕出去？

楊虎急中生智，摘鐙落馬，躲過一劫！

一招都沒有接下來，還差點丟掉xìng命，楊虎滿頭大汗，心「蹦蹦」直跳，忽然一股鮮血噴到臉上，身邊的親兵救了他一命，犧牲自己救了他。眼前漫天的血紅，一陣陣眩暈，宋軍騎兵勇猛至此，楊虎無奈向後撤退。

蔣芾作為全軍的箭頭，衝殺在最前方。眼見打垮了叛軍前鋒，蔣芾乘勢掩殺，向叛軍縱深狂飆猛進。亮銀槍刺穿了一名叛軍的胸膛，蔣芾揚槍把敵人的屍身挑到半空，斷喝一聲「賊酋鐘相，蔣芾在此，可敢與我一戰！」

「殺！」蔣芾身邊的騎兵，見大帥武勇無敵，鬥志越激昂，將潛力揮到極至，無不以一當十，銳不可當！

火紅的帥旗，緊隨着主帥，奮勇前進。一名旗手倒下，身邊的兄弟義無反顧，接過大旗，揚鞭向前。親軍營的士兵，把這面帥旗看得比自己的xìng命還重，頭可斷，血可流，帥旗不能倒下。

它是無聲的命令，它是永恆的號角。

大帥到哪裏，帥旗就要到哪裏！

前面是山，就把山踏平；前面是海，就把海掀翻。前面是敵人，就把敵人幹掉！

刀是熱的，血是熱的，帥旗也是熱的！

「嗚嗚，砰」，手執帥旗的都頭被一箭shè透了前胸，握旗的雙手死命地抓緊旗杆，兀自不放。血順着箭桿，「滴答，滴答」地往下流；血順着嘴角，「滴答，滴答」地往下流。眼裏里的光輝在慢慢黯淡，高昂的頭顱在緩緩落下。戰馬在聲聲長嘶，兄弟們在聲聲呼喚。

親兵營副指揮使蔣虎拍馬趕來，將熟銅棍換到一隻手裏，伸出蒲扇一般的大手，遞出去，含淚叫道「兄弟，給我！」

都頭將帥旗交到蔣虎手裏，身軀摔落馬下。馬兒衝出去，又跑回來，伸出熱氣騰騰的舌頭，舔著主人的臉。主人睡去了，不會再醒來。馬舌頭上的殷紅是那般醒目，宛如天上的太陽。

蔣虎單手持旗，單手揮棍，大叫一聲「干你娘，」再向前沖。這時的蔣虎不再是人，已經變成了野獸、幽靈、魔鬼。

左路朱安所受到的壓力最小，挺進度最快。他幾乎可以看清坐在逍遙馬上的鐘相，看到他眼睛裏的恐懼。

「致果校尉朱安在此！老賊可敢一戰！」此時的朱安也已經從正八品的宣節校尉升為正七品的致果校尉了。

梨花槍閃電一擊，將兩名敵人串了糖葫蘆。朱安如入無人之境，殺向鐘相。

逍遙馬突然轉向，黃羅傘蓋彷彿一朵黃雲，向後方遁去。

朱安要的就是這個結果，厲聲喊道「鐘相跑了，殺！」

「不要讓老賊跑嘍，殺啊！」

「大帥有令抓住鐘相者賞黃金萬兩，官升三級！」

「快，快，別擋道，我的金子啊！」

「活捉鐘相，活捉鐘相！」

幾千宋軍這麼一喊，叛軍回頭一看，楚王殿下真的在逃跑，那咱還留在這裏幹什麼啊！於是，叛軍直恨爹娘少生了幾條腿，沒命地跑啊！

蔣芾最崇拜的英雄是霍去病，最崇尚的戰鬥方式是千里突襲，蔣芾怎會放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

叛軍狂退，宋軍狂追。

追殺一rì一夜，直達汨羅江邊。鐘相棄岸等船，逃命去也，沿路跪地請降者不計其數。

蔣芾乘勢渡江，進駐湘yīn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