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卷 因果報應 第二百零五章

殘酷的戰爭使城內的人都變成了野獸，他們可以為了吃的東西不顧一切。對他們來說，一口肉完全值得以命相搏。當時，已經餓得只剩下皮和骨頭的軒轅彌月正是那樣，看到篝火上烤著的乳豬，他發了瘋一般衝上搶著吃。

「臭小子，敢搶老子的肉吃，不想活了！」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來。

從那粗壯的手上，軒轅彌月就知道對方是一名壯實的彪形大漢。瘦弱的軒轅彌月像猴子一樣，被那人一隻手高高舉起在半空中。

「放開我，放開我！」軒轅彌月塞滿了肉的嘴中嘟嘟囔囔的發出聲音。從他的口角處，滾燙的豬油不斷的滴落下來。軒轅彌月的四肢在空中胡亂搖動着，但是那隻大手卻不受絲毫影響，將他牢牢地舉著。

「臭小子，這肉老子都還沒有吃一口，你倒就先吃上了！看老子不把你扔到火堆里烤了吃！」那大漢說道。

同時，那隻大手使勁一甩，軒轅彌月便感覺真的即將要被拋到火堆上去了。

對大漢的話，軒轅彌月沒有一絲懷疑。在圍城的幾個月里，他早就不止一次看到過一些來路不明的肉了。有人暗示，那些肉可能就是老百姓的屍體！

「燒死這兔崽子！燒死他！」周圍另外幾個聲音也都喊道。

他們都是已經殺紅了眼的士兵。這些士兵常年在戰鬥，他們每天都處於高度緊張的精神狀態中，現在早已經疲憊不堪了。特別是經過這幾個月的艱苦戰鬥，他們才打下了這座城池。為了發泄不滿，士兵們在將軍的默許縱容下，攻入城后便展開了對這座城池的瘋狂掠奪洗劫。可這座城池因為接連不斷的戰陣早就被摧殘一空，哪裏還能搶到什麼值錢東西？於是士兵們便將不滿全都發泄到城內早已經投降的敵軍士兵身上，對他們展開了瘋狂的屠殺。不論是仍在抵抗的軍人，還是放下刀劍投降的軍人，他們全都被殘忍的殺死。勝利者的所作所為似乎是天經地義的，就好像不這樣做，就不足以彌補他們自己所經受到的痛苦一樣。

在敵人被殺光之後，燕國軍隊又展開了對城中普通老百姓的屠殺。這時，雖然帶領他們的將軍進行了一些阻攔，併發佈了不許屠殺百姓的命令，但那些命令和阻攔只是象徵性的，根本沒有士兵去嚴格執行。因為將軍要確保這些士兵獲得發泄的渠道，只有這樣，士兵們才會將怨氣發泄出去，才能繼續保持高昂的鬥志，才能服從將軍的命令！

當夜幕降臨的時候，大屠殺才逐漸宣告結束。除了部分街道上仍能聽到零星的喊叫聲外，整個縣城突然陷入了死一樣的沉默。

在這裏，年幼的軒轅彌月落入了燕軍士兵們的手中。他們剛剛發泄掉的怒氣，在軒轅彌月偷吃了烤肉后，重新被激發出來了。

這是一隊燕國士兵駐紮過夜的地方。這隊人大約有十四五個。

「放了這個孩子！」就在軒轅彌月感覺自己即將要被甩出去的時候，一個深沉的聲音傳來。

那聲音雖然比其他人的喊聲要小，但是卻透露出一種威嚴，一種從容，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當這個聲音響起來的時候，其它的嘈雜聲便全部突然一下子沉寂了下去。

「這小子偷吃我們的肉，這可是我搜遍全城才找到的。」那人用帶着委屈的聲音說道。

雖然他顯得極不情願，但他還是鬆開了手。軒轅彌月就像是從樹上掉落的果子一樣，直接滾到了地上。

軒轅彌月被冷不防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手裏剩下的一小塊肉也掉在地上。雖然感覺很痛，但他還是趕緊爬過去，重新抓起那塊被泥土緊緊包裹住的烤肉，胡亂的塞到嘴裏。剛剛逃出死亡威脅的軒轅彌月，此刻最關心的還是那塊肉，他生怕別人跟他搶。

而當時下令放了軒轅彌月的人，正是這個小隊的頭目——鄭繼之。燕國與朝廷之間的戰鬥持續了好幾個月，現在都面臨着斷糧的窘況。鄭繼之與其他剛攻進城的燕國軍隊士兵一樣，全都在四處尋找吃的，但是城內也早就沒有了糧食。最終，鄭繼之他們在縣衙官舍內的一個房間里，意外的抓到了這頭瘦弱的小豬。這頭小豬應該是當時負責守城的將軍，為自己私藏起來的。

這隊燕軍的頭目鄭繼之，當時是燕國軍中的一名伍長。雖然他的官職地位不算高，但在燕軍中卻頗有名望。

據說他曾是燕王朱棣的私人衛士之一，-早年頗得燕王器重。但他後來又逐漸疏遠了燕王，自願來到一線軍隊中，擔任了最低級的伍長。從燕王起兵反抗朝廷的戰爭開始，鄭繼之就屬於燕軍一員，期間戰鬥少說也有數百場了。能夠在這些戰鬥中活下來，足以說明他的能力出眾。比如，在這次攻破城池的戰鬥中，鄭繼之就帶領自己的小隊奮勇沖先，成為第一批攻入城的燕國士兵。

因為手下士兵也已經好幾個月沒有飽飽的吃過飯了，所以進城后鄭繼之便派他們大肆搜尋可以吃的東西。但滿眼的廢墟着實讓他吃了一驚。他沒想到自己苦苦圍困了幾個月的孤城，早已經面目全非，連一間完整的房屋都沒有了，到處都是沒有來得及掩埋的死屍，吃的東西根本找不到。那些還能拿起武器守城的軍士也全都瘦骨嶙峋、目光獃滯。鄭繼之知道，這些守城的士兵恐怕早連為什麼守城都已經不知道了，他們只是習慣性的拿起武器而已。

就連鄭繼之也忘記了為何要攻城，似乎這只是一種習慣的動作而已。

搜尋了半晚上，最終他們在已經變成廢墟的官舍里找到了那頭小豬。

在手下抓住軒轅彌月的時候，一開始鄭繼之並不打算干涉手下對這個偷肉吃小孩的處置。畢竟這個小孩是敵人，而且手下已經有好長時間沒有吃飽過肚子了。可是，當他無意中看到軒轅彌月那絕望的目光時，殺人無數的鄭繼之，不知怎麼卻動了惻隱之心。他讓手下放了軒轅彌月，並且過於慷慨的分給了軒轅彌月半塊肉。

而那塊肉，本來是鄭繼之當天晚上應得的那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