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哭什麼
滂沱的大雨幾乎立將孟晚意身上本就單薄的外衣打濕，雨滴砸在她卷翹的睫毛上，隨着她的輕顫，從眼角滑落。
更多的雨水，順着她的眉梢，沿着她挺翹的鼻樑和蒼白的臉頰，彙集到下巴，一顆一顆的往下墜，冰冷刺骨的涼意使得她稍微清醒了一點。
十分鐘了，沈汀舟還沒有追來，她失落的垂下眼眸。
事不過三，今天攢的勇氣用光了。
孟晚意落寞的轉身往小區大門走。
她真的很討厭下雨天啊。
忽的，孟晚意感覺頭頂上的雨勢停了，有人似乎為她在這滂沱大雨里隔出了一個小小的靜謐的天地。
她僵硬的回頭，對上了沈汀舟那冰冷的眉眼。
他擰著眉看着她，滿臉寫着不耐煩和明晃晃的疏離，可整把傘卻幾乎遮在了她頭頂上。
許是跑出來得急，他身上還穿着剛剛那件浴袍，此刻幾乎被雨水打濕了一半，腳下的拖鞋甚至都是穿反的。
孟晚意抬眸和沈汀舟安靜的對視，然後抬手裹住他握住傘柄的那隻手，將黑傘往他那邊推，剛好罩住兩個人。
她拿濕漉漉的眼眸無聲的望着眼前的男人，看着看着，心底突然萬千情緒湧上心頭。
她大概真的被沈汀舟寵壞了，他還沒說什麼，她已經想哭了，根本不需要醞釀，眼底瞬間聚起霧氣，一點點擴散，滾燙的液體從眼尾滑落。
「哭什麼？」
沈汀舟語氣硬邦邦的，但抬手給她擦眼淚的動作卻溫柔得不像話。
積攢了一個多星期的怨氣，怒火，還沒來得及發作就被孟晚意的眼淚澆滅了。
他真的挺恨孟晚意的，總是知道怎麼拿捏自己。
偏偏自己沒出息，還總吃這一套。
眼看這眼淚是越擦掉越多，沈汀舟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該哭的人是我吧，你哭什麼。」
孟晚意揪住沈汀舟的衣服，語氣戚戚。
「你還要我嗎？」
被拋棄的人難道不是他嗎？
沈汀舟想起那幾日的煎熬，心口有點隱隱作痛，他抿著嘴後退了幾步。
「要——你一個解釋。」
他不想再陷入這樣反覆拉扯，自我懷疑的困境裏了。
或許孟晚意只是因為突然不習慣他抽離她生活，所以才來找自己，保不齊某一天，幡然醒悟那個男人才是她的最愛，她再去奔赴一次年少時的美夢，他真的會瘋的。
不明不白的原涼妥協，可以暫緩現在心裏的鈍痛，可是裂口不是掩蓋起來就不存在的。
孟晚意垂下眼尾，心虛道。
「對不起，我上一次說工作原因要延緩幾天是騙你的。」m.
沈汀舟握緊了掌心的金屬傘柄，力道很重，很快壓出一道很明顯的紅印。
「你去見他了是嗎？」
孟晚意搖了搖頭，隨後又點了點頭，看見沈汀舟瞬間綳起的臉，她攥住了他的衣擺，連忙解釋。
「當時我得知靳燦母親，哦不對，應該說是他養母找到了合適的骨髓配型，所以我就連夜去了申城，去到那邊我才知道，原來靳燦沒死。
當年車禍后，他大量缺血休克，好不容易從鬼門關里拉回來后，就被他親生父母接到國外治療了，因為傷勢嚴重，他在醫院躺了一年多，臉也毀了，從前的記憶也丟了......」
孟晚意越說越小聲，說到後邊幾乎是氣音。
沈汀舟：「心疼他是嗎？」
孟晚意不敢吱聲。
然而沈汀舟卻不肯放過她，進一步逼問。
「見到他開心嗎？」
孟晚意更不敢回答了，這是道送命題。
心疼是肯定心疼的，如果不是因為她，靳燦也不至於遭受這麼大的罪，這些年背負一條命的恩情實在太沉重了。
開心也是真的開心的，他還活着，還活得像原來那樣耀眼，她很開心，開心得想流淚，她比誰都希望靳燦能好好活着。
飽受煎熬的一顆心在六年後終於可以安心的落地，她從來沒有這麼自在過。
孟晚意的沉默，讓沈汀舟的嘴抿得更緊了，最後一個問題，「那你為什麼要回來。」他問不出口了。
他一言不發的拽著孟晚意回了家，也沒有再去追問要答案。
孟晚意被他拽了個踉蹌，才後知後覺自己走神了，剛想開口，「我——」
「別說了，我不想聽。」
孟晚意閉嘴了，此刻似乎並不是一個恰當的時機。
但，沒關係，他們來日方長。
進了家門，孟晚意看到裏邊的陳列，嘴巴張了張又閉上了。
之前被她拆得一乾二淨的房子，竟然被沈汀舟恢復成原來的模樣，連擺設位置都沒變。
她站在門口有點恍惚，感覺像是自己記憶出現錯亂了似的。
「你又恢復成原樣了啊。」
沈汀舟往她手心塞了一杯熱水。
「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沒良心？」
今天的沈汀舟好像格外暴躁，幾乎是全程都在懟孟晚意。
孟晚意也難得順條乖巧得跟貓兒似的，沒有出聲回嗆。
沈汀舟心情有點複雜，他把孟晚意的乖順理解為心虛，不免得更心煩意亂，回到卧室翻了一通，將一套真絲睡裙塞孟晚意手裏，轉身就要走。
後邊傳來委屈巴巴的聲音：「你不管我了嗎？」
沈汀舟聞聲擰眉回頭看她，孟晚意繼續道，「我還有點餓，下車放完行李就來找你了，一天都沒吃飯。」
「哦，那關我什麼事。」語氣十分冰冷。
孟晚意：「......」
「我要睡了，動靜小點，別吵着我休息。」沈汀舟扔下那句話后，頭也不回的進了主卧，然後咔噠的鎖上門。
孟晚意站在客廳癟了癟嘴，真是風水輪流轉，之前除夕夜她好像就這麼趕人的。
孟晚意垂頭喪氣的去了客廳的浴室。
滾燙的熱水使得孟晚意冰涼的體溫漸漸回暖，伸手去拿沐浴露的時候，發現還是她原來經常用的品牌，位置也是在她隨手就能夠得到的地方。
心裏有點悵然又有點開心。
沈汀舟在抗拒自己的侵入，但又在做好自己隨時回來的準備。
真是彆扭得讓人心疼
孟晚意洗澡出來的時候，發現餐桌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一碗熱騰騰的雞蛋面，旁邊還有一杯沖好的感冒沖劑。
她輕手輕腳的拉開椅子，坐了下來，熱騰騰的霧氣熏紅了眼眶。
她垂眸大口的吃着面，有幾滴晶瑩的眼淚墜入碗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