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陰霾

臨近初冬，日短夜長，街頭兩邊的路燈早早的亮起，燈光所到之處皆是來來往往的行人。

一個身穿黑色大風衣的中年人雙手緊了緊自己的衣領，腳下步伐不慢，臉上洋溢着一種期待感，想起家裏的老伴和小孩子在家等著自己時，原本不慢的步伐突然再次加速，他已經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溫暖的家裏。

將這一切收入眼底的王立心裏泛起了一陣苦楚。「我好想也有這麼一種期待感，只是……」苦笑一聲的王立頓時搖了搖頭，彷彿要把這不切實際的想法甩出腦袋。迎面而來的寒風使得王立的脖頸反射性的望下縮了縮，今天的氣溫很低，單薄的衣服讓王立微微地顫抖著。

王立今年12歲，以拾取破爛為生。在這個正是需要攝取營養的年齡段卻過着兩天三頓的日子，長期吃不飽的身體骨瘦如柴。瘦弱的身體在寒風中微微地顫抖，他的身上穿着一件連補丁都打不起的寬大毛衣，黑漆漆的布褲茸拉着，幾個破洞露出裏面枯黃的皮膚，根本起不到保暖的作用。

王立是不幸的也是幸運的，不幸的是在這個應該快快樂樂地在學校讀書的年齡段，卻要為了自己的溫飽問題四處尋覓可變賣的廢品。幸運的是，在王立沒有目的的流浪到這個地方時，遇到了老頭子。

那是個同樣寒冷的日子裏，肚子餓得全身無力的王立，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恰巧遇到了正準備回家的老頭子。

「要不要帶回去呢？」老頭子皺着眉頭看着躺地上的王立猶豫不決。

「唉，這麼小就……同樣是苦命人吶。」老頭子最終決定將王立帶回去，於是向躺在地上的王立走去，低頭看着在瑟瑟發抖的王立嘆了口氣，隨即彎腰將王立抱起，準備將王立放在車上的老頭子只覺自己的手上好像一點重量都沒。

這是老頭子和王立的初遇，開頭是好的，卻對應不了一個好的結局。在資源有限的情況下，堪堪吃得飽地老頭子多了王立這麼一張小嘴，在饑寒交迫的這個冬天裏，終於是撒手人寰。

在老頭子即將離去時，王立曾經問老頭子有沒有後悔過，印入眼裏的卻是一個掛滿了慈祥微笑的老人，這是個不需要回答的問題，在嘗遍了人情冷暖的王立心裏注入了一股暖流。老頭子走了，王立沒有哭，長期在外流浪賦予了王立一顆堅韌的心，他知道哭是沒有用的，他需要考慮的只是以後的生計。老頭子給王立留下了一輛全身生鏽，漏了氣的三輪車，和一處廢棄的房屋。

「若是沒遇到老頭子，估計我已經在一個沒人知道的角落裏凍成冰棍了吧。」王立自嘲道。遇到老頭子已經是我的幸運了，如今我還能奢望什麼呢。站起身子，王立不再多想，拉着破破爛爛的三輪車向貴雲初中走去，此時正是學生放學的時間，王立總能在學生們的手裏收穫不少的空瓶空罐。

一到貴雲初中，耳邊傳來不絕於耳小販的叫賣聲，各式各樣的小吃攤應有盡有，香味四處瀰漫，很是吸引人眼球，卻只能讓王立胃一陣收縮。

洋溢着青春氣息的女學生們身着體面的校服圍在各式各樣的小吃攤邊，形成了一道靚麗的風景，讓不少遊手好閒的小混混為之側目，可在王立的眼裏，卻不如幾個空飲料罐來得吸引人。凍得發紫的小手緊緊的握在三輪車的手把上，彷彿這樣就能將冰涼刺骨的車把給捂熱。緩緩推著小三輪車，目光不斷著在周邊地上掃來掃去，想要看看地上有沒有被學生丟棄的空飲料罐，可入目的卻是各種包裝膠袋垃圾，地上並沒有空飲料罐的身影。

「呼」只要再收幾個，明天的食物就有着落了，加油加油」遺憾地嘆了口氣的王立握緊小拳頭暗暗的給自己打氣，推著小三輪車緩慢地前進，刺耳的噪音隨即而起。王立不敢走得太快，他怕走得太快會錯過哪怕只是一個飲料罐。「該死，難不成那群懶惰的清潔工今天轉性了？」王立低聲狠狠的咒聲罵到。地上沒有任何一個可以換成錢的物件，只有因風而颳起的灰塵，遮了眼前的視線，彷彿在嘲笑着王立。

可王立並不氣餒，因為只要過了前面的轉角，就會看到一個小形垃圾場，那裏是王立每天必須光顧的地方。看着那個旁人惟恐避之不及的垃圾場，王立漸漸露出了笑容，小小的步伐快速地前行，來到垃圾場的圍牆前，掂起小小的腳丫，往小垃圾場望去。

「怎麼會？！」王立楞住了，笑容瞬間凝固，小垃圾場里並沒有任何的可以變賣的瓶瓶罐罐，只有一堆堆無用的垃圾靜靜的躺在地上，一股惡臭凜然而至。在以往，儘管收穫不好的王立，每天都會在這個小垃圾場里找到數量不少的空罐，只是今天卻看不到一個空罐的影子。

「明天要怎麼辦阿。」苦惱的王立用力地擾了擾頭髮，原本不加修飾的頭髮更加凌亂。

「唉……」嘆了下氣的王立推著車正準備回小廢屋，耳邊傳來一陣急促地風聲，還沒反應過來的王立只覺得後腦勺一疼。「哐啷」清脆的聲音吸引了王立的目光，轉身低頭望去只見一聽空可樂罐在地上緩緩的滾動着，王立皺着眉頭，心底有種不詳的預感。

果然！「哈哈，你們看，這個小乞丐好傻啊！」一個約12歲的小胖子指著王立肆意地大笑着，引得臉上豐滿的脂肪不停地顫動，周圍的幾個小孩哄然應允，同樣哈哈大笑起來，形成了一股音量不低的噪音，刺得王立耳朵發痛，每個小孩手裏罕見的都有一兩個王立辛苦尋覓而不得的空飲料罐，彷彿是為了什麼而精心準備一般。

皺着眉頭的王立看着前面幾個小孩子臉上的嘲諷，刺耳的嘲笑聲不停地在耳邊晃蕩，不予理會的王立彎腰沉默的將地上的可樂罐拾起，只是這樣的行為卻讓周遭的笑聲更加放肆，可王立並不在乎，這樣的情景王立已經習慣了，從最初的不解、憤怒到如今的麻木，王立只能當小胖子們不存在。

「哈哈，你們看，哈哈，笑死我了。」小胖子捂著肚子上氣不接下氣地大聲嘲笑着「原來你這麼想要空罐子阿，那就給你吧！」笑累的小胖子手上卻沒停下，將右手邊的空罐狠狠的扔向王立，帶起一陣風聲，準確的落在王立的背上，空罐子反彈而起，高高的摔在地上，發出了一下清脆的響聲，放在小胖子腳邊的書包里鼓鼓的，從鼓起的痕迹隱約看得出書包里有數量不少的空瓶空罐。

周圍的小孩見小胖子起了先手，不甘落後地將手上的空瓶空罐往王立那扔去。可憐的王立只能蹲下，雙手護頭，盡量保護著要害，默默的承受身上傳來的痛楚，地上傳來不決於耳的哐啷聲，王立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和他同年齡的小胖子會這麼計仇。

「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們後悔的。」王立陰狠的低聲道，他很不甘心，他還清楚的記得，在那一天，同樣的地點，同樣的人，同樣的小胖子毫無理由的辱罵他，向他扔小石子，只是那時的王立奮起反抗，猛著向小胖子衝去，在小胖子不可置信的目光下，狠狠地將他揍倒在地。被擊倒在地的小胖子楞住了，隨即而來的劇痛讓小胖子嚎然大哭。哭聲引來了小胖子的父親，看到了被王立打到在地的小胖子憤怒了，二話不說地沖王立跑去，一記大力的巴掌往王立臉頰抽去，劇烈的力道使得王力應着巴掌的方向飛去。好像覺得還不解恨的小胖子父親往倒在地上的王立狠狠的踹去

「下次再看到你欺負我的寶貝兒子，你就死定了！」中年人恨聲道，說完也不看王立，扶起小胖子便往家裏走去。

王立還清楚的記得臉頰傳來的一陣陣火辣的疼痛以及那一腳的劇痛，他很想反擊，可在面對小胖子父親的壓倒性力量，只能想想而已，那時的王立才明白，衝動是魔鬼這個詞的含義。

劇痛過後是麻木，不只是身體上的麻木，還有內心。痛楚來得快，卻不會很快的散去，很快的，周圍小孩子手裏的彈藥終於用盡。

「呼……」王立暗暗鬆了口氣，保持着下蹲的姿勢，不敢輕舉妄動，他怕隨便一個動作都能引來胖子不客氣的招待。扔完空罐的小胖子意猶未盡，只不過相對於欺負一個小乞丐，18點播出的動漫片卻更加有吸引力。小胖子抬起手腕，那裏有一個精緻的電子錶，17：55的數字不停地跳動，彷彿在提醒着什麼，小胖子急急地向玩伴們道別，然後向自己家的方向跑去，周遭的小孩們見狀一下子就散掉了，各自向自己家的方向跑去。

保持下蹲姿勢的王立直到聽不到聲音，才緩緩地站起身來，腳上傳來一陣陣的針刺般的刺痛。顧不上身體的感覺，藉著路燈下昏暗的燈光，將散落在地上的空瓶空罐拾起，放到小三輪車上，望着車上一堆的瓶瓶罐罐，按以往，王立肯定會www.hetiqi.com的跳起來，只是現在，王立卻怎麼也www.hetiqi.com不起來。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難道就因為我是一個乞丐么？為什麼？我不甘心阿，總有一天、總有一天，我一定要將你們踩在腳下，狠狠地踩，我發誓！」王立喃喃的發誓道，雙手用力的握緊拳頭，指節蒼白。

拖着疲憊的身軀往小廢屋走去，此時此刻，王立的內心一陣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