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朱厚熜重生了。

他修道多年,為煉丹還差點死於宮女的手下,好不容易得了枚「奪天造化丹」,據說可以返老還童……哦,不是據說,是真的還童了。

從他油盡燈枯的六十歲,回到了他芳華正茂青春正盛的十六歲。

只是現實並不像他想的那樣,除了人年輕外什麼都不變,而是一切都變了。

他並未在紫禁城中,而是在一座逼仄的王府之中。

看到自己身處的環境,他瞬間懵逼了。

找來人一問,這會兒居然是正德十三年,他的堂兄正德帝朱厚照比原來晚登基了六年不說,弘治帝居然還活着,只是退位當了太上皇,將朝政交給了正德帝后,身體一天比一天好,全然不似原來的病秧子皇帝模樣。

而他的父親興王卻比原來早逝了六年,如今的興王府里,就只剩下興王妃和他母子兩人,不算他那剛出生五天就夭折的哥哥,他的四個妹妹都沒了。

可就算只剩下兩個主子,這王府依然小的令他窒息。

當了四十多年皇帝,朱厚熜早已習慣了一呼百應,而如今興王府里的下人加侍衛總共不過百,還一個個老弱病殘,低眉臊眼的,簡直看着就讓他生氣。

到用膳時分,就更令他震驚了。

「母妃……為何……如此簡陋?」

粗茶淡飯也就罷了,他作為修道之人,食素多年,沒追求什麼山珍海味,倒是對養生葯膳頗有了解。

可那也不代表他就能吃米糠窩頭咽野菜了啊!

興王妃苦着臉,長嘆一聲:「今年的祿米還沒領到,昨兒萬寶行的掌柜又來催債,能有這些吃就不錯了。」

朱厚熜震驚,環顧四周,才發現自己家真的是「家徒四壁」,粉牆上還留有曾經掛過字畫的痕迹,可已經不見了那些名家字畫,就連他們現在用的這套傢具,也不過是普通棗木傢具,而不是原來的檀香木和黃花梨木的那套。

就連興王妃頭上都只有一根銀釵,身上的錦衣色澤黯淡,還有些地方抽絲脫線,顯然並非今年的新衣。

他身上就更不必說了,幾乎都能聞到裏面陳舊的棉絮氣味,比桌上的窩頭野菜更讓人難以忍受。

他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興王府貧困的現狀。

「為何不賣幾個下人,換些糧食回來?」

興王妃苦笑一聲,說道:「你以為,這些人的身契,還在娘這裏嗎?」

她壓低聲音,「這些侍衛和家僕的身契都壓給了萬寶行,他們從王府的俸祿里扣出薪水和利息,剩下的才是咱們娘倆的家用。」

「兒啊,現在形勢比人強,你就不要再去跟萬寶行的人較勁,這次你只是傷到頭昏迷了三天,若是下次有個什麼意外,可讓娘怎麼活啊!」

朱厚熜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着實咽不下這些飯菜,便匆匆找了個借口回房,開始翻箱倒櫃。

他剛才已經發現,雖然現在的興王府狹□□仄,其實還是基於原來的興王府,只是從原來佔地面積上百畝的整個王府,變成只剩下他住的朝華院一處地方,正房給了興王妃,他住在原來的書房起居間里,剩下的房間光是那些下人和侍衛都不夠住的。

這會兒他已經明白,沒有熟悉的丫鬟和隨侍,是因為養不起。

剩下的下人和侍衛,是負責看守他們不得擅自離開王府,相當於看守他們的獄卒和牢頭,難怪一個個看他的眼神都是那般古怪和冷漠,毫無敬畏。

可是不要緊,只要他找出父皇當初留給他的藏寶,還有潛伏在山中的那支暗衛和死士,他就能夠東山再起……

然而……他好不容易從記憶中找到書房密室的開關,打開后,看到空蕩蕩連一枚銅錢都無的密室,朱厚熜差點就瘋了。

「我的錢呢?我的藏寶呢?還有我的人……我的死士都到哪裏去了?!」

這裏本該存放着父王留給他的藏寶和印信,可以聯絡並掌控到一支近千人的死士營,那是他們興王一脈賴以生存的命根子。

還有父王和壽寧侯張鶴齡的書信和欠條,當初他就是憑着這些東西,才讓張皇后改變了給朱厚照過繼子嗣繼承皇位的主意,選擇了他這個堂弟繼承皇位。

否則,就以興王一脈也只剩下他一根獨苗的狀況,無論過繼誰,都不可能輪到他頭上。

按道理,就算兄終弟及,也得把他過繼到弘治帝名下為繼子,才能繼承朱厚照的皇位。可那樣一來,等於興王一脈就此中斷。

若不是張太后執意立他為儲君,楊廷和感念朱厚照的師生之情,鼎力支持張太后,以其他諸王家中子嗣數十上百的狀況,根本輪不到他登上皇位。

可現在……弘治帝還活着,正德帝還活着,他的父王卻早早過世,留下這樣一個破破爛爛空空蕩蕩的王府給他。

而且……聽下人的稱呼,他依然是興王世子,從三歲被封為世子,到如今父王都已經去世數年,居然皇帝連個王位都沒讓他承襲,甚至還將他們母子逼迫到如此絕地。

他隱約知道,或許不止是他一個人重生了。

果不其然,他表現出異常狀態的第二天,就有錦衣衛上門,來「請」他赴京面聖。

再次看到正德帝時,朱厚熜竟有些恍惚。

面前這個高大英武,器宇不凡,俊朗霸氣的年輕人,真的是他那位頑劣荒淫,殘暴無道的皇兄嗎?

哦,他險些忘了,正德帝的史書,是他在位時讓人編撰的。當初因為正德帝與文臣關係僵硬,卻又沒真的狠下心打死那些敢說他壞話的文人,結果就在史書和野史上都留下一個暴君的罵名。

如此一來,他為了大禮議之爭而杖斃朝臣之事,就為尊者諱,只提他年少有為,鞏固皇權,英武果斷的掌控朝政,而不提他翻臉無情,追封自己父王為帝,弄死了張鶴齡兄弟,看到張太后在殿外跪求時,他笑得多開心。

現在就有多扎心。

朱厚照看到他的眼神,就知道他並不是這個世界的原裝貨,只是有點好奇他的來歷。

「你是穿越過來的?還是重生了?什麼時候死回來的?」

朱厚熜不禁駭然,「你……你怎麼知道?」

朱厚照冷笑一聲:「看來是當過皇帝重生回來了啊!怎麼,只許你重生,不興朕也回來嗎?」

朱厚熜震驚:「不可能!奪天造化丹百年只能煉成一枚,你怎麼可能有?!」

「哦……」朱厚照不屑瞥了他一眼,說道:「原來你殘害那麼多少女煉丹,就是為了什麼奪天造化丹?讓我猜猜,是能長生不老?還是返老還童?呵呵,就你這樣幾十年不上朝,任用奸佞,以百姓性命為自己煉丹的皇帝,若是繼續活下去,我大明都得早亡了!」

「皇兄……陛下!」朱厚熜按住內心的悲憤,跪倒在地,「臣知道自己比不上陛下天縱英才,早年繼位亦是兢兢業業,後來……後來也是被小人所騙,誤入歧途。如今重生至此,已無他念,只求陛下饒我們母子一命。」

朱厚照笑了,「你放心,連你父王朕都沒動手,只是收了他貪去的錢,繳了那些不該養的兵。他自己抑鬱而終,可怪不得朕。」

「朕不會殺你,朕還要留着你,看看朕治下的大明盛世,和你當初敗壞的大明江山,有何不同。」

「不過,興王謀逆,已被除爵,你不再是皇室中人,你不是喜好修道,曾經號堯齋道人嗎?那以後便以此度牒,行走天下吧!」

自此,世上再無嘉靖帝,多了個堯齋道人,靠着一雙腿,行走天下。

若干年後,曾有人在一座小城中見過一個瘋瘋癲癲的道人,頭戴着一頂草編的「冠冕」,大叫着「我是皇帝!我是嘉靖皇帝,你們都給我跪下,喊萬歲萬歲萬萬歲!」

「呸!什麼嘉靖,我看你是家凈得一貧如洗才對吧!」

「朕是皇帝,天下都是朕的,」

「當今皇帝年號正德,英明神武,哪裏會有你這樣的冒牌皇帝!」

「還是報官吧,這瘋子亂喊亂叫,若是被錦衣衛聽到說不定還會連累我們呢!」

「報官……」

「朕要殺了你們這些賤奴!來人,拖下去廷杖一百,打死方休……」

楊慎遠遠地看着這場鬧劇,搖搖頭,這一世,再沒有人將他們這些文官按在午門外,褪褲廷杖,打斷一身傲骨,用鮮血來捍衛他所謂的皇權了。

還好,如今的正德帝,雖然還時不時冒出些不著調的想法,經常氣得朝臣們吹鬍子瞪眼,可他不濫權,不濫殺,能夠看到百姓疾苦,為天下百姓謀求生存的權利,才有今日的大明盛世。

而他,能夠成為其中一員,見證這一段不一樣的歷史奇迹,真的是一件幸事。

當然,如果皇帝沒有盯上他家小妹,差點要破壞了昔日他定下的規矩,連十八都不到就想把人娶進宮去,那就更好了。

誰能想到,他也有成為國舅爺的一天呢?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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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頑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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