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記憶黑白
李懿和曾麗華的那一架，在臧良言的心裏留下了很深的記憶。
其實小時候臧良言對曾麗華的印象不差。比起那個比陌生人還冷漠的爸，曾麗華和臧妙語都對他不錯。
可是臧良言不明白曾麗華為什麼那麼對李懿，李懿當時已經那麼可憐了，為什麼還要欺負她呢？
李懿在臧良言的床上坐下了，她玩著自己手上的指甲，好一會才說：「你那麼小，還能記得這些？」
「我小時候的記憶比現在更好一些，所以您能告訴我當時是什麼情況嗎？」
「也不是什麼大事。」
關於那段窘迫的日子李懿其實不想提，從她再婚開始，她已經就當那段日子翻篇了，她沒想到臧良言會在這個時候翻出來。
那個時候，李懿連超市收銀員的工作都還沒找到。靠着臧原每月給臧良言的那丁點生活費，他們母子過得很艱難。
說起來還得感謝曾麗華不時來給她們送點吃的，偶爾曾麗華還會給臧良言買件衣服。李懿有時都想不明白，曾麗華那樣的女人，怎麼看得上臧原那個王八蛋。
那一次又到月末，李懿身上只剩幾十塊錢，買了些米和青菜，想就這麼給臧良言煮粥喝到下月。
可是那天中午，臧良言放學回家路上，跟幾個同學去逗人家的狗，腳踝處被狠狠咬了一口。臧良言哭着回到家，李懿只能拿清水給他清洗，還是下午上學時臧妙語看見臧良言腳上的傷，把他拉到曾麗華那，讓曾麗華給他打了針。
李懿沒錢付疫苗費用，知道這件事後，說要給曾麗華分期付賬，但曾麗華說都是自己家孩子，不用分得那麼清楚。
李懿一直覺得自己欠曾麗華不少，雖然在李懿心裏臧原是虧欠她的，但是曾麗華是曾麗華，沒道理曾麗華要幫臧原還債。而曾麗華卻是因為臧原才對他們好，李懿一直覺得曾麗華很傻。
那天李懿跟曾麗華談了很久，當她知道臧原在曾麗華面前還是那麼大男子主義，而曾麗華一再縱容他的時候，李懿忍不住抱不平，想讓李懿離開臧原這個火坑。
曾麗華是個好脾氣的人，無論李懿怎麼跟她吐槽臧原，她都是微微一笑：「其實他還是有優點的，至少他對妙妙好，在家也會做些家務。」
「這不是男人的基本素養嗎？你看他對你那頤指氣使的樣子，也就是你咽得下這口氣。」李懿那時是當真覺得曾麗華是個好人，一心想幫她「脫離苦海」。
可這些都只是李懿的一廂情願，李懿想為曾麗華出頭，但曾麗華卻覺得夫妻之間各有缺點，是可以通過磨合和包容來解決的。
兩個人拉拉扯扯，就到了大街上。臧良言打完針在外邊等，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她和那死人離婚了嗎？」李懿好奇地問臧良言：「你和妙妙還有聯繫，應該知道一些他們的事吧？」
臧良言有點沒消化李懿剛才說的故事，他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回答李懿的問題：「他們還在一起，感情挺穩定。」
李懿聽罷嘆了口氣：「那個缺心眼的女人，說來我到現在都還沒把你打疫苗的錢還給她。」
臧良言抓着自己的衣角，低垂着眼問道：「所以曾阿姨小時候是真的對我好？」
「不然呢？除了你那個死爹，你小時候倒是沒吃過別人什麼虧。」
臧良言不說話了，從前他一直以為自己的記憶是真實可靠的，但現在看來，他從前對這個世界的認知是錯誤的，黑不是黑，白不是白，這讓臧良言一時間有點難以接受。
但李懿看不出臧良言的情緒，拍了拍他的肩：「走了出去了，妙妙和你那個朋友……吉安，都還在外面等著呢。」
臧良言「嗯」了一聲，看着李懿站起來，也配合著走了出去。
簡吉安已經做好飯菜，今晚菜色簡單，原本是準備讓臧妙語做的，但臧妙語看見李懿來，怕自己不慎搞砸丟人，退縮了，便還是把廚房還給了他。
那幾個菜簡吉安做得飛快，此時兩個人已經坐在餐桌前，交疊着手放在餐桌上，一副小學生等待老師過來檢查作業的樣子。
臧良言出門看見他們，努力把心裏的煩躁壓下去，緩和氣氛道：「你倆在那幹什麼？餓了就先吃。」
簡吉安機敏，忙站起來：「我們不餓，阿姨坐吧，我幫您盛飯。」
「真是個好孩子，我家良言這什麼運氣，身邊這麼多好孩子。」李懿走到餐桌旁坐下，看着桌上的飯菜讚不絕口：「我好久沒吃家常菜了，得趕緊嘗嘗。」
李懿與臧良言一同坐下，臧良言恍然覺得自己回到了小時候。
今天簡吉安準備的這些菜，本是為給臧妙語練手，簡單常見。可是這些菜，小時候，只有過年的時候李懿才捨得買回來。
臧良言端起碗，大口吃着菜，彷彿是想用食物把那些不安和煩躁都壓在身體里。
李懿似乎也還沉浸在剛才的故事中還沒走出來，吃着吃着，她忽然對臧妙語說：「妙妙，吃完飯陪阿姨去逛街吧，阿姨帶你買幾身衣服，還有什麼護膚品化妝品。妙妙長大了，得好好打扮自己。」
臧妙語不知道李懿為什麼忽然要帶她買東西，有些驚訝：「不用了阿姨，這些我都不缺的，您不用破費。」
「那怎麼行，我還沒還你媽媽打疫苗的錢，還給你是一樣的。」李懿聽到臧妙語拒絕她，有些不快。今日她本想着，若是曾麗華和臧原離婚了，她就去找曾麗華，還她人情。可是曾麗華還跟臧原在一起，李懿找不了她，便只能把恩情還在臧妙語身上。
看着臧妙語此時不知所措的窘迫樣，臧良言攔住了李懿：「媽，妙妙前幾天腦袋被砸了，這大晚上的出去吹風頭會疼，您還是改天買吧。」
李懿看了臧良言一眼，皺着眉頭想了想：「是這樣嗎？那就明天吧，明天中午，妙妙，明天中午阿姨接你吃飯。」
臧妙語繼續將視線鎖定在臧良言身上，但這一次臧良言默默地搖了搖頭，他已經沒有其他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