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殿

為小試身手，棠之勾勾手，三指併攏，兩指一挑，江上水珠沉凝，水流宛若碧色桃花般乍開輕攏，在月色下灧灧流光。

她縴手一頓，選柳葉為舟，楠木為棹，轉影騰挪兀自飛至江心，從水面月眼處取敖龜殼占卜一卦，正是外乾內乾的好卦象。

她放眼望去，夜幕盡垂，天河倒涌。此處是歷代師門中人閉關修行之地，主關藏於水下，極盡裝飾，儼然一龍宮。用不着避水珠，棠之如履平地，只道潛進這座吾生殿。

殿內有一股遊盪無形的水流，敷演出一段段迷離幻象來：高樓聳立，半壁奇石以及雲深霧罩的大澤。

棠之瞭然於心，以常有心觀其形，以常無智觀其妙，得出以造化神秀寓意謙退反進，先公后私的聖人的結論。這便是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了。

棠之數着殿上的花紋，探尋着對應的八卦方向，點燃相仿的長明燈。相連的機關開始轉動，流水順着竹制的管道流進青銅的酒樽中。

她拿起酒樽，周遭一霎那煙波浩渺，變換莫測。棠之不動如山，只待是憑虛御風，遺世獨立。半空中光亮蒙蒙，明滅間字跡顯現：尋桂子，看潮頭，聽花落，浸山空。

也許是一位前輩的題詩。不論是桂子或花，都是一瞬芳華。唯有山海長生不滅，這難道就是常道與非常道的區別么？她腦中靈光一閃，想到便答：「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

棠之倚著天生一點靈氣，由無為之治，自然道法悟出虛心，實腹，弱志，強骨四招劍法，一一驗行，分別名為出鯤鵬，歌澤中，游所待，椿無窮。道之法，綿綿若存，取意月色的浪漫昳麗，清風的浩然正氣，大江的奔流不息，孤峰的巍峨聳峙。

她出劍的速度比之前快了許多，像是在寫行書，練劍舞，剛柔並濟。此刻她如同是看破炎涼世態的智者，一鞋一杖一草廬，一歌一笑一江湖。

再往前走，棠之看到一座祭祀的神殿。上頭的案桌上擺放着金錯刀和碧筒酒。棠之注意到不起眼角落裏堆疊的磨刀石與案桌上細微難辨的凹槽。

她沒有磨刀而是將碧筒酒放進凹槽里，桌上的神像如水漿迸開。難道錯了？棠之直呼不可能。持不盈，揣不銳。不守金玉，不遺其咎。

老子書上明明就是這麼說的。她又取出龜殼佔了一卦，上為坎，下為艮，俗稱「山水蹇」，根據她以往所學，預示著要自省修身。果真是天意。

正琢磨間，神像後方的牆上留了一個小孔，棠之將這面牆砸開，瞧見漫山的幽蘭，開的爛漫，令人心醉，其中姿容最豐的一枝還是個花骨朵，棠之引水灌溉才得其花開，由花中結出一枚世所罕見的丹藥。

此殿倒是一點都不兇險，反倒是個洞天福地，修行佳處。

殿外忽作電閃雷鳴，觀其勢頭，有不可罷休的意味。但是若是挨實了，必魂飛魄散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