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未歸人】交手

宋浩看着凌祁，不疾不徐地走來，語氣有些生硬:

「人類總是喜歡用刻板的思維去評價同類。長得不好看活該被嘲諷；身體不好的就是拖累；性格孤僻的是怪胎異類；話多了太聒噪，話少了太沉悶；會說話油嘴滑舌，不會說話又招人煩……他們總是如他們想像中的那樣構建出一個普遍認為的『優點集合體』。」

「你不也很討厭自己嗎？我可以讓你改變自己現在的樣子，你只需要承受短暫的痛苦，便能獲得長久的快樂。多少人不管努力多少，痛苦多少，也沒有辦法改變既定的事實。

你已經簽下了和我的交易，違約的話就會像那兩具屍體一樣，在追求幸福的路上無法堅定自己的選擇，只會使自己的處境更糟。」

凌祁抿了下唇：「不是的。我承認，我很不喜歡自己的性格，但完全不到厭惡的程度。

人會感到害怕是規避危險的本能，而不是你說的『人的缺點』」

「你不覺得你說話很沒有說服力嗎？身為一個和我簽訂了契約的人。我給你講個故事吧。」宋浩說話不無嘲諷。

「長得不好看的女孩子從小被同學嘲諷，都說是因為她太丑所以她的媽媽不要她了。後來早戀找了男朋友，轉眼男朋友和另一個漂亮女孩在一起了，你說她恨不恨？」宋浩身後的紅霧中探出一個女孩的頭。話音剛落，身後又探出了別的腦袋，吵吵嚷嚷：

「年輕時候賺錢養家，歲數大了身體差，幾個兒女們一個個明面上不說，背後都盼着我早點斷氣，別給他們增加負擔」

「我時間不多了，還非要花錢吊命，他們生活不容易，不想負擔也很正常」

「……」

宋浩背後的腦袋越來越多，每一個人都說着那些身體原因或是性格原因造成的苦惱。這應該就是異體的組成本體。

「無論想變成怎樣的人，都應該由自己選擇，而不是聽別人的支配。如果不是發自內心的真正想改變，依靠多少外力也只能捏造虛假的面具。這樣吧，我和你打一個賭。以我來作為賭注。」

凌祁心裏慌得控制不住，但表面上強裝鎮定。

宋浩好像聽到了什麼大笑話，笑得連後面那一串腦袋也都咧開嘴，發出各種聲音不同的笑聲：「我為什麼要和你賭，你有沒有搞錯。現在處於劣勢的是你，你還想和我談這種無論如何都是我吃虧的賭局？」宋浩身後的紅霧向凌祁蔓延，意圖攻擊。

「你真的是為了逃債嗎？」凌祁腦迴路不按常理運轉，脫口而出。

宋浩的語氣一下子激動起來：「我沒有！」

成功激怒對方，增加對方攻擊概率，但也使對方理智降低，增大智取可能。

眼前的光幕上打出一行字——

【是否確定將『鋼管』升級為武器？

（註：升級為武器后將收入工具欄，便於下次使用。）】

凌祁心念一動，眼睛餘光瞥向手裏那截銹跡斑斑的鋼管，給鋼管做了個噴漆，成了墨一般都黑色。

「我不是為了逃債！我不是！」男人身後的血霧愈演愈濃，最後從霧中走出一道道黑影，而他本身出現了明顯的塑料質感。

雖然沒有料想到宋浩生氣后的攻擊方式是這樣的，但還算在預料之內。

當然，他的底氣並非來自他的鋼管，而是摘下眼鏡就可以回到普通世界躲避傷害。他只是想看看自己現在的實力對上異體是個什麼水平。

宋浩步伐凌亂，

一副被憤怒沖昏了頭腦的樣子。此時此刻的宋浩並沒有什麼思考能力，只是橫衝直撞地攻擊凌祁，也壓根不會在意那些細節。

說到底，宋浩畢竟已經不是人類了。之前維持人類狀態下維持的理智，現在已然全線崩盤。什麼邏輯、思維，在現在的他這裏已經完全沒有意義了。

凌祁提起手中的鋼管，向宋浩本就僵硬不靈活的腿掃去，趁他一個踉蹌，一腳踹在宋浩的背上。

他背上猙獰的人頭轉過來，惡狠狠地盯着凌祁，眼看嘴巴就要咬到凌祁的小腿，千鈞一髮之際，凌祁把眼鏡一摘，對着異體露出一個挑釁的笑容，當場消失在原地。

餘下從地上爬起來的異體氣得直跳腳，情緒激動得完全不符合二十多歲的外表。

凌祁坐在廠房外大喘氣，真險，但是——

刺激！

宋浩也真是失了理智，凌祁和他簽了合同，他就應該知道凌祁是什麼樣的人，居然還會覺得凌祁會乖乖和他殊死一搏，太草率了。

打不過還不趕緊跑？

雖然事件經過挺害怕的，但凌祁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感覺這種事可以多來幾次，反正也不會有生命危險。

異體世界的時間和現實是一樣的。等凌祁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他從口袋裏掏出手機，隨手扒拉幾下，就發現自己的申請已經被同意了，但又被移出群聊了。移除時間正好是前兩分鐘，大概是自己剛出來的時候。

這傢伙是懷恨在心吧，一定是吧？凌祁失笑。

這個宋浩，看起來年紀也不小了，怎麼跟小孩子似的。

夏天的夜裏，被緊張的汗水浸濕的T恤，風一吹，還有點冷。凌祁把手機塞回右側口袋，接過左手中的眼鏡關上開關戴上，手順伸起來揉了揉頭髮。

「不早了，回去睡覺吧！」

今天真是與眾不同且有趣的一天。

當然，回家的方法還是步行，沒辦法，他對車現在有點心理陰影。

走了沒多久，凌祁接到了一個陌生號碼打來的電話。

「什麼！他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