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冀相

第二章 冀相

那惡龍入了宋讓泥丸宮,卻見床上的宋讓眼睛猛然一睜,忽然坐起身來,環顧四周,眼睛一眯,張口道:「此乃何地?爾等何人?」

這宋讓的聲音雄渾嘶啞,透出一股戾氣,卻和之前不一樣。

王漁見狀,心中疑惑,開口道:「此乃高亭大營,我乃主將王漁,宋壯士如何不認得了?」

「高亭大營?」宋讓眉頭一蹙,道:「什麼地方?青陽老道何在?」

王漁聽了,還要說話,卻吃張倘斜上一步,擋在前面。

「冀相!」

張倘攔在前面,喝了一聲,道:「你前番落敗,肉身已亡,如今乃是一律殘魂,你猶自不知否?」

「恩?」

宋讓聽了,先是一愣,伸出手來,細看了一下,忽然狂怒起來:「放屁,我乃犀丘山神,封禪書上有名姓,那青陽老道怎能殺我?我如今脫困而出,便要殺上雲落山,殺他個血流成河!」

說罷,拔身而起,便要向外縱去。

張倘卻哪裏肯放他走,伸手一拍葫蘆,葫蘆嘴裏便飛出雄雌寶劍,擋在宋讓面前,攔住去路。

「老道士,你要擋我?」

冀相被擋住去路,便似惡龍觸了逆鱗一般,勃然大怒,道:「也是你自尋的死路!」

張倘卻斥道:「冀相,你雖然封禪書上有名字,但你前世做山神時,不尊天條,妄動好殺。封禪書上名姓早已蒙塵,被金闕帝君從封禪書上劃掉,這才有一場殺劫。如今你只剩一律殘魂,還要妄殺,卻要將這一世的福德也散盡不成?」

冀相聽了此話,冷笑一聲,道:「我乃山神,福壽天賜,卻要尊甚天條?那金闕帝君成道不過三千年,何德何能,也能從天書上劃掉我的名字?我冀相只有前世,卻無來生,與天地同壽。今rì既然醒來,合該脫劫,你這老道若是要管閑事,休怪我手辣!」

張倘道:「也罷,本待留你一律殘魂,如今看來,你氣運實已窮盡,合該應劫。與其令你造孽,連累後世,不如就此了結,免生禍患。」

「放肆!」

冀相聽了,須皆張,口中一聲暴喝,手便虛空一抓,指尖氣勁放出,泛起黃光,鱗甲隱現,往張倘頭臉胡亂抓去,竟化作一隻龍爪。

張倘指尖一掐,雌雄寶劍長吟一聲,擋在面前。

冀相卻是不管不顧,龍爪只是一抓,便抓在寶劍上面。

只聽鏘鏘一聲,金鐵交鳴,冀相一抓之下,竟將兩柄寶劍一齊抓住。

寶劍哀鳴一聲,竟掙不出去。

冀相笑道:「原來是個野道士,卻也敢來觸逆鱗!」

說話間,另一隻手便到了面前,從下到上一撩,便要將張倘撕成兩片。

那龍爪來得甚急,漫天皆是影子,好似天地**都被籠在其中。張倘被那龍爪罩住,卻不驚慌,只笑道:「冀相,你且看看這是何物!」

將手一翻,翻出方才放出冀相的那方印信來,普普通通的一方黃土,那冀相看了,卻猛然失sè,抖如篩糠。半路中竟然將身子一甩,也不去殺那張倘了,漫天爪影消失無蹤,冀相本人卻反而猛地往外逃去。

張倘卻一笑,將手一拋,那印信在空中迎風一展,化作數丈,撐開營帳,猛地砸上空中的冀相。

印信去的度並不甚疾,那冀相卻躲閃不過,一聲巨響中,偌大印信砸在背上,正正將他砸了下來。

冀相落了地,忽然咆哮一聲,從泥丸宮中飛出一條黃sè虛影來,要往天上飛走。那料剛剛飛出不過兩三丈,卻吃那印信虛空中又是一撞,登時被撞得粉碎,化作無數火星。

火星待要四散飛走,張倘輕斥一聲,手指一點,一點真陽之?從指間飛出,竄上空中,那些個火星便似眾星拱月一般,凝在那真陽之?周圍,慢慢凝成一團陽火,滴溜溜在空中打轉。

張倘輕輕點頭,手指一指,那陽火便往地上宋讓的肉身竄去,沒入泥丸宮中。

「呼!」

地上宋讓被那真陽之氣沖入泥丸,眉心忽然冒出火光來,那火明黃之sè,彈丸大小,透出毛孔一尺多長,卻十分中正平和,絲毫不傷肉身。

火光在眉心然了片刻,地上的宋讓忽然眼睛一睜,手指掐了一個印訣,那火光忽然散開來,在筋絡遊走,慢慢隱入百骸之中,消失不見。

宋讓這才長呼一口氣,原本沒有血sè的面上,也慢慢恢復原本顏sè,渾身jīng氣,比之從前,竟更加充盈。

「道友覺得如何?」

見到宋讓似乎收功,張倘走過來,稍稍拱手,道。

宋讓一見張倘,便覺得他已經全然不是當rì那個地仙,只覺得他渾身上下,清凈沖和,便知道他前番積蓄深厚,又在紫清天府之中拜得明師,聞得大道,故而悟通天人,洞明yīn陽,如今已是脫凡俗,不迷不墮的仙道中人了。

宋讓心中這般想,口中便道:「你這老兒,當初還要我來相救,如今一朝聞道,便成正果,反倒被你救了,世事當真無常。」

張倘道:「壯士自有大氣運,只是未經劫難,不顯光華罷了。那冀相乃是道友前生,一身本源jīng氣,合該道友收受,老道不過舉手之勞罷了。只是道友了悟了前塵往事,卻有何打算?」

「你這老頭,卻與我打起機鋒來。」

宋讓聞言一笑,忽然話鋒一轉,問那張倘道:「冀相之名,當真被從封禪書上劃去了?」

原來宋讓本是龍珠轉世,這才有天生的神通,無窮巨力。那冀相,正是宋讓前世為山神時候的一縷殘魂,自失了龍珠后,和身軀一起,被壓在黃龍山下。

宋讓前番破碎了真陽種子,一身陽氣泄盡,本來乃是必死之局。張倘得了黃元真人法旨,為救宋讓,先去桃都山金冠大聖處求得先天木母之jīng,后又特意去了黃龍山一趟,採到冀相的一縷殘魂,用黃龍山的山心壓住,趕到牛縣高亭軍大營。

冀相本是宋讓前世,修鍊多年,早將魂魄都練成純陽,雖然隕落,但殘魂中的陽氣仍舊充盈霸道,不好降服。好在張倘手中那枚黃龍山的山心,正好是冀相肉身jīng華所化。張倘用這山心束住魂魄,將他剋制,這才將殘魂中的陽氣煉成一枚真陽種子,讓宋讓服了下去,拉回一條xìng命來。

只是冀相既然是宋讓前世,宋讓又採補了他的殘魂,故此前世之事,也隱隱記起了一些,所以才向張倘問。

張倘聽了,卻不作答,只是一笑,道:「此事,老道卻不知道。」

宋讓聞言,知道張倘有心敷衍,心中便不悅,道:「你這老頭太滑,卻休說這等唬人的話!」

張倘笑道:「此乃天機,我仙緣來得不易,方才脫劫,若是說了,再沾因果,又是一場是非,大道無期,卻是不美。」

宋讓聽了此話,知道這張倘斷然不會說了,便道:「那你可知道封禪書如今在哪裏?」

張倘笑道:「封禪書乃是制約神道的根本,自然在人皇處。」

宋讓聽了,道:「莫非在天城皇宮之中?」

張倘卻不作答,只道:「此事卻難作答了。」

宋讓冷哼一聲,道:「遮遮掩掩,卻擺甚高人的架子。我自去皇宮中尋找一番,便有眉目。」

張倘搖搖頭,道:「你找那封禪書作甚?神道衰微已久,千年以來,不曾見有誰受過山河大典,多是些小廟小神罷了,與鬼狐一流,甚是不堪。你若要求大道,不若學仙,雖然仙道艱難,成就卻也有些。」

宋讓卻笑道:「仙道清苦,無趣得很,叫我如何耐受得住?」

張倘見勸了不聽,倒也不多說其他,轉身便要離去。

「如今牛縣未克,老頭兒你不留下來做個幫手?」宋讓見張倘這便要走,出言道。

張倘笑道:「西山鬼媼已近受傷遠遁,牛縣之中卻再無你的敵手,老道留與不留,並無妨礙。」

「爹爹!」

那碧仙兒方才一直在旁邊,也不曾說過什麼話,現在一看居然與宋讓連話都沒有說便要走了,登時大急,便不肯邁腳。

張倘見了,微微一笑,手中使了個神通,那碧仙兒卻讓張倘帶着,不由自主出了營門。

「爹爹為何走得這般急切?」

出了營門,碧仙兒開口道,語氣之中,頗有幾分怨氣。

張倘見到此番,那裏不知道她的意思,只是卻裝起糊塗來,道:「事情已經了結,卻還長留作甚?」

「可......」那仙兒登時臉上通紅,半天方才低頭喃喃道:「宋壯士與我們也算有緣,這般來去匆匆,卻是多有失禮之處......」

張倘一聽,大笑起來。

這一笑,聽得仙兒臉上更是紅布一般。

張倘見了,更是哈哈大笑,道:「這蠻漢,與你本有夙緣,如今他不知你的心意,乃是時候未到。時候一到,你與他自有說法,你休要急在一時。」

張倘這般一說,碧仙兒心中歡喜,卻扛不住面上羞赧,跺腳道:「爹爹說的甚胡話......」

言罷,牽起路旁拴著的灰毛驢,自向前去了。

張倘笑了兩聲,回頭再看大營,卻見蒼穹之上,兵氣衝天,在虛空中凝成一個虛像,正是朱厭凶獸,形貌卻越猙獰清晰。

「又是一場好殺!」

不由搖搖頭,跟在毛驢後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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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神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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