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第106章

為了雁雁，他心甘情願護這人間。（8.4）

所有人都在忙着修鍊,好化解龍肉提升修為時，姜明嵩回到秘境。

他本想把姜飛霜的遺骨帶回淼州好好安葬，不料進去后發現遺骨不見了。

「糟了！」

薛決沒死！

姜明嵩忙離開秘境，將此事告知眾人。

初時,眾人都不信,直到雪下得越來越大,九州各地異象頻出，不是山洪暴發便是地動山搖，他們才惶恐不安起來。

天地間的靈氣動蕩的厲害，蟄伏在暗處的怨煞之氣齊齊衝出,不受靈氣的壓制,紛紛湧向不周山方向。

連蕭少珩的師父，本在閉關的棲雲宗宗主都驚動了。

九州所有修者御劍趕往不周山,剎那間,天上飛過的靈光如流星般耀目。

為何飛往不周山,而不是夜瀾山,是因龍族遺骨早被挖出用以加固魔域的封印，薛決帶着父母遺骨回到夜瀾發現此事後，定會前往不周山。

海上狂風大作，巨浪一層更比一層高，岸邊的懸崖已被拍出數條裂縫,海水隱隱有倒灌入陸的趨勢。

然眾人趕到不周山後，未見薛決，倒是看到棲雲宗沈家家主的親弟弟沈雁時站在那。

沈姓一族不擅修行，族中修者少之又少,便是有幾個,苦修多年也無太大成效。

乍見沈雁時站在撐天用的不周山柱下,沈家家主自個兒都吃了一驚，方要上前詢問，棲雲宗宗主蕭山河伸手攔住了他。

「萬人召邪陣。」

落地后才發現此處早已設下邪陣，蕭山河花白的鬢邊登時浮出豆大的汗珠。

沈雁時緩緩轉過身來，眉心赫然有魔印顯現，他合攏手中的摺扇，勾起唇冷笑，目光一一掃過眾人。

九州所有能飛的修者都來了，雖說不一定有萬人，但不能飛的必定已在路上，只等他們都自投羅網，他的邪陣便能完成。

天下蒼生與他何干，他只要雁兒活過來！

沈家家主氣得不行，指著沈雁時大怒道：「雁時！你瘋了不成！你想幹什麼！」

魔域的封印怕是已經破了，否則沈雁時也沒那麼大本事設下這萬人召邪陣。

果不其然，幾團漆黑的霧氣從沈雁時身後飛出，在修者們的頭頂盤旋，時不時發出讓人毛骨悚然的陰笑。

這可是上古邪魔，便是修為強大德高望重的棲雲宗宗主蕭山河，都未必見過其真正的面目，亦不知它們的能力有多大。

沈家家主再次怒喝：「混賬！你到底要做什麼！」

這次，有人回答了，不過不是沈雁時。

「他要讓他的心上人活過來。」

隨着這話，雙手環胸的少年從天柱後走出，俊美的面龐上掛着嘲諷的笑容。

「雲微公子？」

站在人群中的白長軒認出少年，甚是驚訝地張大嘴。

少年但笑不語，一襲紅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須臾，如彎月般閃著寒光的月隕從他背後飛出。

眾人頓時臉色大變，他們不認得少年，但絕對認得他身邊的魔器月隕。

「怎麼回事！薛決不是死了嗎！」

「對啊，我們不是吃了他的血肉嗎？」

「可月隕是魔頭的魔器，不可能易主！」

本就因邪魔出世而驚恐不已的眾人更加六神無主，見薛決死而復生更是膽顫心驚。

看來是天要亡正道，他們今日一個都別想活着離開不周山。

沈雁時大笑出聲：「你來得正好，不如你我聯手，一起送這些冠冕堂皇的無能者上路，之後，九州便是我們魔族的！」

聞此言，少年魔頭露出厭惡之色，冷聲道：「本尊可沒興趣和逼死自己親妹妹的畜生為伍。」

提及沈雁兒之死，沈雁時變得極為激動，高聲喊道：「胡說！雁兒不是我逼死的！是你！是你這個魔頭連累了她！害她不得已自盡！」

他始終認為沈雁兒是因收留了兒時的薛決，暴露後為給整個正道一個交待，她才會自盡。

「雁時，這是怎麼回事，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沈家家主極為敏銳，立即覺察到當年妹妹自戕怕是另有緣故。

沈雁時怒聲：「我沒錯！」

他入魔多年，身心已被魔氣浸透，偏執的不肯承認自己對沈雁兒的所作所為是有違綱常倫理的。

「我不過、我不過是喜歡雁兒……」

他終究是自己開口將令人唾棄與不恥之事道出，旁人或許不知他在說什麼，沈家滿門和棲雲宗弟子卻大驚失色。

「住口！」沈家家主聽不下去了，不願已經仙逝的妹妹再被沈雁時玷污。

當下回想，一切有跡可循，天真活潑的妹妹一夜之間變得鬱鬱寡歡，之後多次說要嫁人，他卻未當一回事，還聽信沈雁時的話，讓他去安撫妹妹。

這個畜生！

「混賬！你該以死謝罪！」

無法想像沈雁兒生前遭受了什麼，沈家家主氣到直接提劍朝沈雁時殺了過去。

他當然不是沈雁時的對手，直接就被打飛了，重重撞到石頭上，頭破血流當場慘死。

鮮血流到地上，邪魔循着血腥味飛過來，眨眼間將沈家家主啃得骨頭都不剩。

沈雁時歪了歪頭獰笑，口中喃喃自語道：「雁兒你看，大哥死了，從今以後沒人知道我們是兄妹，我們可以在一起了。」

說罷，他抬手掐訣，將藏在靈海中的沈雁兒屍首取出，抱起她飛向天柱。

薛決也在這時出手，取走了用來加固封印的龍骨。

魔域出口處的封印裂縫又被撕開一些，黑色的霧氣一團接一團鑽出，朝地面的修者飛撲過去，如餓虎撲食，以勢不可擋的架勢撲倒修者。

「啊啊啊……」

被撲倒的修者毫無抵擋之力，很快便被吃得一乾二淨。

魔氣越來越多，眾人慌忙結印抵擋，不僅要抵擋飛出的魔氣，還要騰出手來修補封印裂縫，二者同時進行，實在是太難為他們了。

除此之外，還有薛決這個魔頭在旁虎視眈眈，隨時可能出手屠殺他們。

修者們越發泄氣，覺得正道要覆滅了。

薛決都不用動手，只需在旁邊冷眼看着。

這些廢物般的修者平日裏吵吵鬧鬧喊著要殺了他，此刻卻如此無能，費盡全身的修為靈力都不能自保。

好得很。

這用龍族全族鮮血換來的美好人間，有什麼值得留下的！

讓他來幫他們一把。

薛決揮手，地面竄起無數鋒利的石刃，串螞蚱般將一個個修者戳穿胸腹，令他們懸空在石刃上，發出痛苦不堪的慘叫。

比起被剝皮剔骨的龍族，這算什麼。

腳下的不周山開始劇烈晃動起來，整座仙山都在震顫，撐天用的天柱不斷往下掉落石塊，大有崩塌的趨勢。

天若崩塌，人間何存。

風雪越發肆虐，呼嘯著從天而降，輕輕鬆鬆便壓垮草木建造的房屋，失去居所的百姓狼狽不堪地爬到街上，無助又恐懼地望着烏雲密佈的蒼穹。

是上天發怒了嗎？

還是邪魔要重臨人間？

他們不懂，只如螻蟻，稍稍一點風雪，就能將他們凍死。

驚雷在雲中炸響，雷擊后產生的烈火燃燒着整個九州。

天塌地陷，哀鴻遍野。

薛決看不見，也聽不到，他要成魔，要這蒼生，替龍族殉葬！！！

「薛雲微——」

少女的聲音猝不及防響起，穿過哀嚎和崩塌聲來到他身邊。

雁雁……

紅着眼的魔頭驀然驚醒，他環顧四周，焦急地搜尋着少女的身影。

這裏太危險了，她不能來這！

他飛身向前，在混亂中尋找少女。

着急之際，突然有人自后抱住了他的腰。

「薛雲微……」

帶着哭腔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勒着他腰部的胳膊細弱無力，但抱他抱得很緊。

「薛雲微，你醒醒，不要成魔好不好……」

「……」

薛決僵在原地，明明胸腔內已經沒有心了，可他的血液卻還會澎湃，只因少女的親近。

「蕭師兄和老禿驢同我說了，只要你收手，今後不再傷害無辜之人，正道便不會再對你趕盡殺絕。」

「我們回飄渺城吧，我會待在那陪着你，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雲微，不要成魔，求求你……」

少女哭着求他，隔着衣衫都彷彿感覺到她的淚水砸落在後背，是滾燙的，讓人心疼的。

薛決胸中堵得慌，他緩緩轉過身，望着面前淚眼模糊的少女，唇角極為勉強地勾了勾：「蘇雁沉，你真偉大，為了救天下蒼生，竟要以身飼魔。」

蘇雁沉有些愣，她搖了搖頭：「不是的，我真的喜歡你……」

「你真的喜歡我嗎？」

薛決飛快地打斷她，有些話，他早便想對她說了。

「你不喜歡我，你只是想用獻祭自己的方式，把自己獻祭給我這個魔頭，然後達到拯救蒼生的目的。」

「……」

蘇雁沉獃獃看着他。

薛決伸手輕撫少女的臉頰，大拇指溫柔地拭去那些淚水，「你的喜歡不是真正的喜歡，是被逼無奈的喜歡，若魔頭是旁人，為了救蒼生，你也可以喜歡旁人，對嗎……」

「……」

淚水流到嘴裏發咸發苦，蘇雁沉怔住了。

薛決說得沒錯，她對他的喜歡，從一開始就不純粹，不是真的喜歡他，而是想通過喜歡他來阻止他毀滅天地。

眼眶酸澀，淚水止不住往下流。

蘇雁沉哽咽著出聲：「對不起……」

但她以後會真心喜歡他的，哪怕他還想滅世，她也願意喜歡他！

然不等她開口，面前的少年又道：「雁雁，人間好嗎？」

她含着淚點頭。

少年便笑：「喜歡人間嗎？」

她又點頭：「喜歡，人間……人間有很多美好的東西，師父，我帶你去看，好不好……」

一聲「師父」，聽的薛決指尖輕顫，他猩紅的雙眸漸漸恢復成淺金色，專註又纏綿地看着蘇雁沉。

這是他的雁雁啊……

雁雁說喜歡人間……

薛決將自己的小徒弟拉到懷中擁住，薄唇貼在她耳邊低語：「好，那我成全你。」

「師父！」蘇雁沉開心極了，她的救贖劇本到底是成功了。

這時，薛決放開她，「雁雁，我給你的骨墜還戴着嗎？」

蘇雁沉忙將一直貼身戴着的月牙骨墜抽出，「我一直戴着，師父，我們……」

捧著骨墜的手冷不防被抓住，尚未反應過來之際，身前的少年低下頭，眉心撞上月牙尖尖。

魔印被刺穿，縈繞在薛決周身的魔氣迅速散去，烏黑的血從眉心往下流，他像是失去所有力氣般，貼著蘇雁沉的身子往下滑。

「……」

蘇雁沉的手裏都是烏黑的血，不似平常人的血般溫熱，是冰冷刺骨的，猶如寒冰下取出的凍水。

「咳咳……」

薛決咳嗽了兩聲，隨即拉着少女的手又站了起來。

「雁雁……」

他笑了笑，這次眼中有真正的笑意，不再是譏諷或別的什麼。

「……」

蘇雁沉的手在顫抖，心跳似乎停止了，連呼吸也忘了，一時之間難以接受自己做了什麼。

要如何殺死一條龍，沒有什麼比龍族自己的骨頭要更好用的利器了。

何況上面還藏有姜明嵩當初交給百俊生用來殺他的劇毒，少女丟了，他又撿回來，將其注入骨墜中。

蘇雁沉不知道，從那時起，薛決便想過有朝一日死在她手裏。

唯有她在眾目睽睽之下殺了他這個魔頭，她的餘生才會真正安穩。

「師……師父……」

蘇雁沉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她顫抖着想伸手碰面前的少年。

他的臉色比落在肩頭的雪還要慘白，烏黑的血順着眼睛往下流，就像是他流的眼淚。

「別怕。」

薛決輕輕出聲，緊接着將方才從沈雁時那取回的龍丹打入少女心口。

有了龍丹，她的修為會突飛猛進，以後不但能自保，旁人輕易還傷不了她。

「師父……你要做什麼？」

蘇雁沉慌了，伸手想拉住他。

薛決躲開了，隨後帶着父母的遺骨，還有族人的遺骨，一起飛向天柱。

他太喜歡少女了，若她伸手觸碰他，他一定會捨不得留她在這個人間。

可他不能。

雁雁喜歡人間，怎能陪他一起獻祭，封住魔域。

這次，是真的挫骨揚灰，再不能復生。

為了雁雁，他心甘情願護這人間。

「師父……」

「師父——」

少女轉身飛向天柱，卻被蕭少珩半路截下。

一心要毀天滅地的少年魔頭，拼盡全身修為，以摧枯拉朽的架勢飛向天柱，將沈雁時抓住，拖着他一起沖入魔域。

「轟隆」一聲巨響，天地震動，破裂的封印緩慢修復，金色的光芒閃爍著，龍骨織成的巨網罩在了封印上。

「師父……」

蘇雁沉失神地喃喃，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徒勞地動了動手指，卻什麼都抓不住。

腦中驀地一陣劇痛，無數畫面閃過。

頭痛欲裂，心也絞痛不休。

蘇雁沉劇烈咳嗽起來，直到噴出一口鮮血。

她把師父……

弄丟了……

……

反派大魔頭最終還是敗了，以身死魂消的結局告終。

正道少俠蕭少珩持劍力挽狂瀾，將逃出魔域的邪魔盡數收伏，同時接管了棲雲宗，成為下一任宗主。

北山派掌門之女回到門派，帶着雲中城百姓遷離苦寒之地，另外尋找新的地方重建家園。

不周山發生的一切好像一場夢，夢醒之後，男女主角都有美好的結局，人間也漸漸恢復平靜。

唯有那神秘的飄渺城，依舊沒人能涉足。

很久很久之後，聽說飄渺城中住着一名少女，夜夜都在城中哭泣。

幽州大漠下的每一場雨，都是少女的眼淚……

當這個謠言傳到蘇雁沉耳中時，她大為不解並決定帶領沙狼出去暴揍傳謠者一頓。

這是薛雲微留給她的人間，她才不會夜夜以淚洗面，她要好好活着，享受這人世間所有的美好。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不知過了多少年，飄渺城已經種滿了海棠花。

花都開了。

飄渺城的主人卻還未歸來。

薛雲微。

你何時歸來？

若你再不歸來。

我便要去殉你了。

其實這人間再美好，若沒有你。

我都不想要。

……

—全文完—

作者有話說：

薛決真的一開始就沒想過活，他也拿穩反派劇本沒洗白，反派到底。

熬夜到這個點寫完，結局我哭慘了，但現在我感覺我要猝死了嗚嗚嗚

大家的評論明天再回復了，我去洗澡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