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95章

第95章 第95章

鮮艷的紅蔓延至天邊,無窮無盡。

她的身軀像風一樣輕盈,和那些破碎的花瓣沉浮在天地間。

再次睜眼時,就置身於赤蓮花海,風過平原,赤蓮花像火焰一樣熊熊燃燒。

——這是裴燼此前沒有帶她來過的地方。

周圍的一切都讓她覺得陌生,可腕間的寄情和這裏產生強烈共鳴,她的手腕被不知名的力道牽引,翩飛的蝴蝶在指引她。

葉初秋鬼使神差地邁開腳步,跟隨那些閃爍的光影,朝赤蓮花海深處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在花海里迷失,眼前只有一棵系滿紅繩的姻緣樹。

紅繩隨風動,和漫天的赤蓮花瓣輝映,那棵樹的心臟口附近,陳列著一顆散發暗紅色幽光的赤蓮種,玲瓏剔透得像顆紅寶石,是這方天地間最耀眼的存在。

而那顆赤蓮種的旁邊,還陳列著一把熟悉的劍……

獨自守在寢殿的少年魔尊壓抑著心口的抽痛,察覺到有人闖入那片地域,漂亮的黑眸眯開。

下個呼吸間,裴燼化為流火融入那片花海,直到光影將姻緣樹前那道人影勾勒,他才再度凝聚為少年的模樣。

赤蓮花的紅一直侵染到他的眼尾,他看着他放在心尖口的姐姐朝他走來。

葉初秋沉着臉,黑色的瘴氣縈繞在她四周,墨色的羽毛與那些赤紅的花朵格格不入。

遍地的赤蓮花就好似為她的到來鋪開的紅毯,紛揚的花瓣散落在她的肩頭,將她眉間的三瓣蓮花印記襯托得更為幽深。

葉初秋一手托著赤蓮種,一手執拿冠頂劍,踏着花海一步一步逼近。

她每靠近一點,他的心口就更疼一分,直到她在他的面前,那種感覺,就像踩在了他的心尖上,裴燼捂著胸口栽倒在花海里。

冠頂劍被她舉著,指向了花海里的少年,儘管已經很克制,但是她顫抖的尾音還是泄露出她此刻的內心的悸動:「為什麼……要替我承受淬情?」

裴燼疼得幾乎喘不過氣,紅艷的花朵愈發襯托得他臉色慘白。

他就躺在赤蓮花盛開的平原里,望向她時,黑亮的眼眸深處是汪洋的情潮。

他想要她,想要得緊,恨不得為此死去。

捂著胸口的手垂下,屢次想要朝她伸去,卻被那種無力感深深地折斷,重新落回泥里,裴燼狠狠地攥緊了花莖,就連那張睥睨神祇的臉,也為此沾染上骯髒的泥塵。

「做什麼要傷害自己……」葉初秋拿劍指着他,可是如今她連劍都舉不動了,搖搖欲墜。

回應她的,還是他的沉默。

修長的指節掐到泥里,裴燼咬緊牙關克制着顫抖,身軀蜷縮得越來越厲害。

葉初秋的怒意泛濫,魔息翩飛,將那些赤蓮花擊落得七零八碎。

手中的冠頂劍跌落,她蹲下.身,將花海里的少年狠狠提起來。

「裴燼!」葉初秋吼着她的名字,可沒想到最後一聲哽咽了,眼淚就不聽使喚地落了下來。

「沒人讓你償還,我也不想你這樣子,你明明知道我是怎樣的的性子……」葉初秋說着,語氣漸漸軟下來。

裴燼疼得還在嘶鳴,半張臉全部花泥覆蓋,淚水充盈眼眶后落下,將那裏洗滌出一條清澈的淚痕。

「阿燼。」葉初秋擦着他臉上的泥濘,魔息施展,全部清理乾淨,一字一句地說,「我會心疼的。」

那少年鬆開緊咬的唇,下唇撕裂,淌出鮮血,裴燼翻身將人壓在花海里,去親吻她的唇。

強勢卻克制着,只敢淺嘗輒止,哪怕克制着心口的絞痛,也不想逾越任何。

葉初秋知道,此刻他的感受,只會比她的淬情還要疼上百倍千倍,她心疼地勾住他的脖子,嘴上還是不服軟的倔強:「阿燼,我從未想過把淬情寒骨轉移給任何人。你替我承受了淬情,我允許你提一個要求。」

「只要是我能力範圍內的,都可以……」葉初秋對上他翻湧著情愫的黑眸,已經做好抉擇。

若是他想讓她做解藥,不,她甚至是希望他這麼做,希望他能夠提出來。

可是,裴燼只是一頭栽倒在她的頸窩裏,向她提出他藏在心底最深處的心愿:「姐姐……和我結為夫妻,好不好?」

不是「嫁給我」也不是「我想娶你」,是結為夫妻。

裴燼克制着親吻她的頸脖,乞求道:「一日……就行了,一日之後,你若想解,我不會再糾纏的……」

葉初秋聽着他卑微到塵埃里的哽咽,手按在他的銀冠上,道:「好。」

魔息微動,她提起他的頭顱,捏着他的下巴,親吻他的唇瓣,用溫熱的舌安撫他體內的淬情。

直到吻到空氣稀缺時,她才鬆開他,將額頭抵上他的額頭。

簽訂生死契,結為俠侶,成為夫妻。

額間的紅光大放異彩,耀眼如晝,雙方的神識融入契約,時光回溯再度重啟。

在裴燼的視野里,生死契的回溯接着此前主僕契的記憶,奇怪的推力將他往前推,他來到她口中所說的「折磨她靈魂」的那段記憶。

魔獸山巔,他接受了蕭玦的最後半塊碎片,完整的破虛金蓮鏡才得以重圓,在此之前,他已經集齊了葉初秋的七魂五魄,就鎖在那片破虛金蓮鏡里。

魔尊裴燼收集葉初秋的魂魄十載,輔修鬼道,才從鬼道地界將葉初秋最後一縷神魄召還歸位,而那最後一魄,是她的惡魄。

葉初秋的靈魂悉數被囚在那方金蓮鏡內,而金蓮鏡又認的蕭玦為主。

主人對這世間的厭惡、主人此前在這世間所遭受的非人的凌.虐,全部被破虛金蓮鏡折射入境面,因而葉初秋的魂魄被囚在那方境內,遭受凌.虐十載。

瘴氣化為的人手,拔着她的頭髮,扎着她的足心,折斷她的四肢……

裴燼置身其間,感覺那些欺辱百倍千倍地償還到他的身上。

他紅着眼去阻擋,可是那些滾燙的岩漿穿着他的身體而過。

這是生死契,雙方都以看客的身份存在於對方的記憶回溯里,無法改變絲毫。

裴燼只能在地上掙扎,扛着淬情和身心俱碎的痛苦哀嚎,看着她的靈魂被岩漿灼燒,看着她在鎖鏈下掙扎爆吼。

唇齒被燒毀、鼻子被燙開、雙眼被燙瞎……翻滾冒泡的岩漿將那塊鐵壁淹沒,葉初秋被焚毀。

可是待到那些岩漿褪去,破虛金蓮鏡又會將她的神識和魂魄重凝,新一輪折磨再度開啟,她便在那樣慘無人道的地方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被摧毀、被重塑、被摧毀、再重塑……

惡魄歸位,她被囚在鐵璧上,泛血的十指,白骨被磨礪得清晰可見,她攥著滾燙的鐵鏈,任由掌心的肌膚被燙到糜爛。

她像來自地煞的修羅,披肩散發,面目全非,整張臉被灼燒的千瘡百孔,那雙好看的眼眸不復存在,化為兩具窟窿,血絲和腐爛的血肉淌著膿水。

她兇狠地瞪着前方——那裏有張龍椅,椅背雕刻着張牙舞爪的巨龍,那是魔尊金鑾殿內的尊位,座椅四周,漆黑的瘴氣盤繞成蛇狀魔物,魔物遊走在空氣里,鑽入她的五臟六腑。

室內一片昏暗,只有那一束金光打在角落。

光影下,金蓮鏡的凝聚瘴氣,瘴氣化為實體,凝練出一道人影。

裴燼在冰寒的黑沼里掙扎,倏然驚悚到發抖。

那道人影,竟分化得和他絲毫不差。

那是二十歲的裴燼,紅衣勝楓,劍眉星目,膚色極白,魔紋居左。

男人牽起嘴角,低低地哼出一聲嗤笑,眼眸里迸發出的光芒似懸在刀尖上的冷光。

他淡漠地看着她在痛苦和絕望的深淵裏掙扎,為她的悲慘勾起愉悅的笑。

男人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揚起頭:「姐姐……」

裴燼毛骨悚然,心口疼到七竅流血,血汗層層浸濕,將他那身玄衣染得更為深沉。

那不是他!那是瘴氣!他沒有對她做過這種事,他也絕不會對她做這種事!

「你這個畜生!」裴燼吐著血在地上攀爬,魔息暴虐,他一頭撞向男人,卻只是從他的軀殼裏穿過。

裴燼栽倒在寒泥里,倉皇回頭,那道人影的手按在了葉初秋的頭頂。

他心心念念的姐姐,他放在心尖口上的人,正在無聲痛哭着,鼻血和清淚滾落,她被一根紅緞勒住了早就糜爛的頸。

「住手!你住手!」裴燼徹底失控,眼眸和頸脖爆紅,像一隻瘋狗,「不準動她!我要殺了你!!」

「我要殺了你!!!」

赤蓮火如海浪翻湧,將整個室內焚燒,而後翻滾吞沒,和那些無窮無盡的岩漿匯聚在一起。

咕嚕咕嚕冒着氣泡的熔岩湧進來,宛如惡鬼往她的身軀上撕咬,男人的掌心漸漸沿下,掌控着她的五官,雙指按在她的眉骨的位置。

往下再往下……摸到窟窿的粗糲的邊角……

剜進去。

「砰——」

金蓮鏡破碎,赤蓮火燒毀了一切,裴燼疼得快要失去意識,可是葉初秋凄厲的詛咒還死死地絞殺着他的心口。

【裴燼!如有來世!我定要將受過的苦,百倍!千倍!還給你!】

「百倍……千倍……」裴燼落着淚,傷在她身,痛在他心上的,分明是萬倍不止。

若是早知集散魂魄她會受到這樣的痛楚,裴燼寧願永生永世都活在錯殺的後悔和遺憾里,也不想再重生她。

-

裴燼睜開眼。

因為二人此前有過主僕契的磨合,所以締結生死契的時候,一切水到渠成。

契約成,他們成為夫妻。

這是他做夢都在期許的場景,甚至為了這一天,他早就做足了準備。

這片赤蓮花海,他一直沒有帶葉初秋來,就是想有朝一日,可以在這裏向她求婚。

赤蓮花代表他不惜一切、濃郁熾烈的愛意。

他連婚服都準備好了,一針一線,均是用赤蓮花的花蕊編織而成。

那把冠頂劍,他吩咐魔匠重鍛,渡入魔息,重新打造成可以被魔修使用的魔劍,想作為新婚禮物送給她。

寄情為媒,天地為聘,萬里花海作證,他願此生只與她結為夫妻,情之所鍾猶如紅蓮業火,焚烈三生無休無止。

裴燼倒在花海里,望着蔓延到蒼穹深處的赤蓮花,感覺身子如風一般輕盈。

記憶回溯里看到的過去像一壺濃烈的酒,它的後勁還在喉間辛辣地灼燒着,裴燼只覺得心臟還被撕扯著難受。

「對不起……」

「姐姐,對不起……」

「我沒想到會這樣……會變成這樣……」

少年泣不成聲。

「別哭了。」葉初秋躺在他的身側,翻身而起,捏着他的雙頰。

她神色複雜地看着他,知曉他這是看到她墜崖后的記憶。

「姐姐,我想解了生死契。」裴燼心如死灰,事到如今,他明白葉初秋為何不信他了,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她不信他、恨他,都是應該的。

他對不起她,他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臉面再做她的夫君。

說着,他便忍着淬情起身,額頭貼上她額間的那一剎,葉初秋偏過頭咬在他的唇上。

裴燼怔愣的瞬間,她便扣住了他的手,將他壓回花海里,親吻得愈發放肆。

「我可不做虧本買賣。」葉初秋瞪着他,捏着他的臉恐嚇著,「既然結為夫妻,那夫妻之禮還是做全了好。」

「你說是吧?」她緩緩向他逼近,眉眼染了幾分冰冷的笑意,咬着那兩個字喚他,「夫君?」

裴燼的呼吸一緊,葉初秋再度俯身堵住他的唇,魔息調度間便將他的銀冠摘取下來,隨後抽開的,是少年的腰帶。

葉初秋施法支起屏障,將小小的一隅花海圈起來,同樣圈起來的,還有他的頸。

她手中的那根寄情,聽她指令,悉數纏繞在他的脖間,暫封住他的魔息。

葉初秋還和往日那般,拉扯着他,將他從花海里提起,一手把玩着他的命脈,一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指尖的力道帶着不容分說的摧毀欲,她嘴角的笑容陰冷又刺眼,葉初秋用舌尖舔舐着他的耳垂,親眼見證着他體內的情潮翻卷出一起又一起。

呼吸越來越粗重,赤蓮花海的紅艷蔓延到少年的雙頰上,那雙漆黑的眼眸已化為渾濁得深不見底的泥潭。

「這是懲罰。」葉初秋按着他的頭顱,吻着他道,「不聽我的話傷害自己的懲罰是,不許收斂惡魄,也要在我身下哭着求饒……」

……

雨歇雲收后,淬情被安撫,萬里花海中凹陷了一大塊,全是二人翻滾過的痕迹。

葉初秋枕着赤蓮花的莖葉醒來,才稍坐起,便頭痛欲裂。

身上穿着的已經不是昨日那件,換成了他早就準備很久的婚服。

昨夜情濃意濃時,舊衣墊在花海下,蹂.躪成泥,葉初秋和裴燼互相為對方更換上這身大紅婚服,再次相吻翻雲覆雨。

一朝夢醒,葉初秋望着左邊尚且闔着眼的裴燼,翻身在他額間落下輕柔一吻。

而後她穿着這身婚服,抄起爹爹的冠頂劍化為一片黑羽往懸崖上方正欲飛去,和墜落而下的葉初芽打了個照面。

「初秋!」那日葉初芽被裴燼扛回來后,花了無數珍材葯寶才把命吊回,她一把拽住葉初秋,回頭又望了兩眼裴燼,「你要去哪裏?」

「峻岐山,仙盟。」葉初秋握著冠頂劍道。

葉初芽深知這一役是決戰,害怕男女主的誤會永遠沒有機會解開,當下另一隻手也拉住了葉初秋,她想告訴葉初秋,這一切都是她的錯,都是她安排的劇情,可是她害怕被玄雷劈,上次那次劇透已經嚴重到劈掉了她半條命的地步。

葉初芽左右為難,葉初秋撒開了她的手,道:「初芽,我想辦法托住蕭玦,你去神廟尋白施粥,到時候我會將蕭玦引到魔獸山,你將粥粥帶到那裏,我會令蕭烈護好你們的安危!」

她的整一個計劃里,為什麼是沒有裴燼的?

葉初芽睜大眸,猛然奔上去拉她的手:「初秋!別怪阿燼!都是我安排的劇情!上一卷結尾!是蕭玦的破虛金蓮鏡凝聚瘴氣將你的靈魂囚禁,也是怨念化形成裴燼的模樣,使你的心魔滋養,這一切!都是蕭玦的陰謀!他為了喚醒你體內的黑蓮羽——」

「轟隆隆!」

玄雷的聲音滾動,葉初芽下意識地鬆開葉初秋,卻被葉初秋護在懷裏。

有過被電的經歷,葉初秋召喚冠頂劍出鞘,魔息護體隔絕葉初芽,她打算生抗的時候,後背一重,裴燼將她護在身下,替她抗下這道玄雷。

暗紅色的魔息格擋在他和葉初秋之間,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玄雷一絲都未降落在她和葉初芽身上。

裴燼悶哼一聲,這記玄雷不似葉初芽那道兇狠,卻也讓他身軀哆嗦,嘴角溢出鮮血。

他早就醒了。

睜眼時,他看見玄雷劈下來,葉初秋將芽芽護在懷裏,他幾乎是想也沒想地化為流火馳援而來,將她們護住。

「阿燼!」葉初秋反身抱住裴燼,後者艱難地扯出一抹微笑,道:「我沒事……」

葉初秋望着他慘白的面龐,將人抱在懷裏,魔息渡入他的體內,緩緩解除他身上玄雷的麻痹效益。

「我都知曉了。」葉初秋輕輕地道,「阿燼,對不起……」

方才葉初芽所說之事,都是她在生死契的記憶回溯里看到的——從他第一世成為魔尊后開始追憶,一直追溯到這一世他在山洞裏承諾阿冬,他會替阿冬永遠保護好他的主人……

他一直,都在用做的告訴她,他很愛她。

葉初芽見筆下的男女主解開誤會,心裏倒真真鬆了一口氣,可是她旋即發覺方才的玄雷不太對勁,並不是天道降下來懲罰她泄露天機的,倒像是……

赤蓮花海上空,葉初秋原本墜入進來的魔域入口似乎被蛟珠破開,蛟珠融化成雨降落。

魔域的雨,從未這般清澈過。

裴燼淋到雨水,驟然心生警惕,締結生死契后,夫妻一脈同心,葉初秋也覺察到這雨水的蹊蹺。

不只是蛟珠化成的雨水,還有幾道閃電在那方入口附近蟄伏,方才降落而下的玄雷,便是源自那方入口。

「蛟珠和玄雷!有人在破除魔域入口的結界!」葉初芽驚道。

她話音才落,那方入口青光乍現,青蓮劍斬出的劍風宛如刀刃十字交疊硬生生將魔域的天空撕裂。

血紅的天空掉落斑駁的塊狀碎片,宛如刀子尖口散落而下。

那些東西的下墜速度驚人,劍風推迭着他們前進,如風暴橫掃過來,葉初秋和裴燼同時施展魔息,支起一方屏障。

清脆的碰撞聲密集如擂鼓,周遭的赤蓮花海均被毀於一旦,結界破碎的缺口處,蕭玦手持絕塵青蓮劍而來。

葉初秋瞳眸緊縮,蕭玦的身側,分別懸浮着被做成傀儡的沈清淼、還有失去意識的蛟玲瓏,另外一隻傍於他身後釋放玄雷的白虎分明是!

「粥粥!」葉初秋大吼。

冠頂劍飛馳,朝蕭玦那頭襲去,後者也不知道捏了個什麼訣的功夫,白虎於他後方位竄出,格擋在前。

葉初秋不想傷到粥粥,魔息操縱冠頂劍迴旋。

白虎嘶吼一聲,玄雷劈到冠頂劍上。

葉初秋收回劍,葉初芽扯着她的裙擺道:「那是煉製死侍的前置,先用秘術將白虎的神識渙散,進而達到操縱的目的,旁邊那隻火魔蛟也是!」

「狗東西!」葉初秋的拳頭緊緊攥了起來。

葉初芽道:「但是還有救,粥粥和那隻火魔蛟都不過暫時被操控,還沒有真正淪為死侍,想來是時間不夠了,蕭玦決定破釜沉舟!」

蕭玦從見到白施粥的奇異能力后就從未停止追捕他的想法,三日前他親自去了趟神廟,與那妖皇搏鬥,才從他手中將這隻白虎搶走。

當然,不枉他在神龍妖皇手裏費這麼大的勁,這隻白虎的玄雷確實好用,他此行復活褚晶晶,用的是獻祭的法子,此舉違背天道、逆天而為,勢必會降下天怒雷劫,但是有這隻白虎在手裏,定然不足為懼。

而今若非不是到了褚晶晶魂魄遊離人間的期限極限,他也不必如此着急地強行破開魔域結界。

碧霄五蓮,他已擁有赤蓮、青蓮、金蓮,眼下,就只差黑白雙蓮。

蕭玦的目色驀然變得鋒利,五蓮最後其二皆融於葉初秋體內,唾手可得。

他滿目貪戀,踏着結界邊緣,執劍輕功就朝葉初秋襲去,蕭玦將魔息和靈力同時凝聚於劍,一金一黑的氣焰交織流轉。

男人俯衝而下,嘴角揚起志在必得的笑,黑金色的氣流盤旋於身後,竟然隱隱浮現出翅膀的形狀。

羽翼載着他如閃電飛馳過來,速度快到葉初秋只能捕捉到一絲殘影,幾乎是靠一種本能意識抬劍格擋。

「叮——」

魔化的冠頂劍和絕塵青蓮劍對上,龐大的氣流旋轉,將周圍的赤蓮花盪開。

青蓮劍的威力,震得她的手臂都在發麻。

但是冠頂劍魔化后,連帶着原主人生前的意識也被墮魔,葉淮傑守護女兒的心愿悉數化為瘴氣從劍柄周圍擴散,將那把魔劍淬鍊得無堅不摧。

葉初秋握著劍柄,感受到它在掌心裏的嗡鳴,她抬起劍,含淚喚了一聲:「爹爹……」

秋兒會幫您報仇的!一定會的!

蕭玦的青蓮劍再度橫掃而來,葉初秋揚劍,憶起幼時葉淮傑一招一式教導她練劍的模樣。

葉初秋含淚起招,每攔下蕭玦的一劍,冠頂劍積攢的劍意便多一寸。

爹爹所創的《問滄劍訣·冠頂》,便是有着「蒼龍伏雪,氣吞山河」的氣勢,磅礴的劍意在一招一式間沉澱,猶如蟄伏於滄鑾山嶺的野獸,伺機而動。

蕭玦屢次結印朝葉初秋抓去,後者總能利用他急功近利的破綻,破開他的攻勢。

蕭玦餘光流轉,掃到姻緣樹后躲躲藏藏的葉初芽。

他內心一直忌憚這突然冒出來的「神機閣神女」,分心捏訣召喚白虎前去。

葉初秋逮着他分心的這個契機,劍指蒼穹,魔息凝聚,化為雷霆一擊朝他刺去,蕭玦回神格擋,被這一劍逼得後退幾步。

但是那頭白施粥聽令躍下,白虎的速度一向極快,幾簇赤蓮花撲撲被虎爪破開,白虎的利爪眼瞧著就要朝葉初芽撲去,後者從腰包里摸出紙鳶放飛。

紙鳶載着葉初芽駛離,虎爪劈到姻緣樹上。

只聽得轟隆隆一聲,樹榦被折斷,倒落下來,激起萬千泥塵和四散的赤蓮花瓣。

那股揚塵致使周遭氣流頓變,葉初芽乘着的紙鳶堪堪破碎,她屁股底下的紙破了個大洞,直接從半空中栽倒下來,魔尊的流火凝聚成裴燼的模樣,一把將葉初芽抗走。

白虎拔出虎爪,朝少年魔尊追了出去。

然白虎的修為不高,根本不是裴燼的對手。

地處赤蓮花海,裴燼召喚了幾束荊棘過來,就將那隻白虎捆成了粽子,轟隆一聲,虎軀砸在泥里,啃了不少土。

白施粥化為少年郎的形態,在荊棘還沒追上他幻化的速度時從囚籠里鑽出。

赤蓮火如長蛇燃燒,將那隻白虎困住,赤蓮花的枝蔓再度纏上他的雙腿。

裴燼打算公報私仇的時候,葉初芽在他的咯吱窩裏撲騰,又召出一隻紙鳶載着她朝白施粥飛去。

裴燼生怕她會出什麼事情時就見她從懷裏摸出紙符咬破唇取血隨意畫畫,紙鳶載着她撞上白施粥,葉初芽看準時機快准狠一把往白施粥額心裏貼,身子則從紙鳶上躍下直直往他懷裏撲。

一人一虎滾落在赤蓮花海里,符咒貼上白施粥腦袋時他驟然清醒。

遠處,葉初秋被蕭玦的攻勢逼得節節敗退的時候,裴燼化為流火上前,再度凝聚成形時,赤蓮火宛如一頭兇猛的蟒蛇朝蕭玦撕咬而出。

後者不得不分心捏訣,控制赤蓮火,葉初秋揚劍,劍鋒自下而上上挑,激蕩萬千花瓣。

青蓮劍翻轉,化為屏障隔絕她的攻勢,蕭玦被震蕩後退,抬掌捏訣,召喚死侍前來。

原本破碎的結界,一隻只死侍猶如人形蜘蛛扒著鋒利的邊緣,輪流挨着墜下。

葉初秋抬劍召喚黑羽,卻也只是將部分死侍銷毀,數量實在是太多了,怕是半個仙盟的人都被他召集了過來。

見狀,裴燼通識傳遞給大陸上的其餘魔族舊黨,魔域的入口大敞。

魔獸山那頭,蕭烈率葉淮傑座下弟子前來。

「你們!」葉初秋驚訝,不只是她爹爹門下,還有很多魔族首領帶領舊仙盟的勢力。

葉初秋不可思議地望向裴燼,只聽他道:「姐姐,我早就計劃着這一天了。」

蕭玦迫害仙盟,狠辣武斷,必然會遭致反抗,裴燼所做的事,不過是給予那些正道修士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以往仙魔大戰,都是仙對魔,一黑一白,正邪分明,而今這場仙魔之戰,卻是仙魔聯手,屠戮這著白衣的窮兇惡極之輩。

「師姐!幫師父報仇我們都想出一份力!」人群里不知道哪一個師弟義憤填膺地怒吼,應和聲此起彼伏。

除了葉淮傑座下,還有其他諸位長老座下的弟子也集結起來,雖然數量不多,但聊勝於無。

最讓人意外的是,此次集結前來的門派,最中流砥柱的竟然是中等規模的門派和小門小派,他們本來人丁稀薄,蕭玦看不上眼,倒是成了漏網之魚,而今這些小門小派一道集結在一起,倒是催生出澎湃的戰力。

戰局扭轉看似只在一瞬間,但是那些死侍實在難纏,恐怕只有赤蓮火和黑蓮羽這種焚屍化骨的術法才能完全將死侍斬草除根。

裴燼召喚赤蓮火,但是蕭玦那頭也有能力操縱,那些火焰止步不前。

少年眉梢輕擰,但很快舒展開,清冷的聲線喚道:「火魔蛟一族可在?」

回應魔尊的是火魔蛟一族的流火,雖然威力不及赤蓮火,但是焚燒死侍是絕對夠的。

火魔蛟一族,大皇子和二皇子一脈悉數被除,三皇子在二位大哥鋒芒畢露的爪牙下蟄伏許久,終於有一番天地施展抱負,他感激魔尊裴燼的賞識,對於魔尊的指令義不容辭。

操縱那些死侍也是要消耗蕭玦不少魔息的,而今被舊仙盟和魔域的勢力拔除,損傷不可避免地反噬到他自己身上。

蕭玦嘴角溢出血跡,搖搖欲墜,青蓮劍直插地里才堪堪維繫身形。

他今日實非要將搏鬥上升為仙魔大戰這等規模,事態的發展超乎他的預計,但是他始終記得他今日事最重要的目的,是取得皚蓮花和黑蓮羽。

蕭玦拔.出青蓮劍,魔息和靈力再度凝聚成羽翼,被赤蓮花瓣席捲的蒼穹,沈清淼的軀體緩緩下墜。

她闔着眼,身着神機閣的修士服,璀璨的金絲紋路在日光下折射光芒,她雙足赤.裸,足腕和頸間掛着銀鈴,隨着半空掠來的疾風發出輕顫。

葉初秋提劍上前,被一道金光轟退。

裴燼攬過她的腰肢,將人穩穩噹噹地抱在懷裏,望着那天邊絢爛的金光,道:「破虛金蓮鏡。」

葉初秋穩定身形,也抬頭望去,只見沈清淼的軀體下方盤旋著一面破碎的鏡子,鏡面波光流轉,如夢似幻,似流動的細沙兌了金箔粉塵,又似林間山霧,清河泥沙。

流體雲譎波詭地翻轉着,鏡面外圍一圈卻雕刻得鬼斧神工,朵朵金蓮惟妙惟肖。

破虛金蓮鏡由大大小小共計十塊碎片重塑而成,此前潛伏在葉初秋另一根仙骨里的「系統」那塊也在其間,甚至是鏡面最核心的那片,正對着沈清淼心口的位置。

倏而,那面金蓮鏡像是驟然間被放大了百倍,化為一丈寬的半徑被撐開,境內涌動的金光和細沙猶如深海漩渦,裹挾著極強的吸附力。

在那股詭異的吸力面前,葉初秋感覺渾身上下都在被撕扯著,最先被它吸過去的是長發,似乎空中有一隻無形的巨手一把攥住,葉初秋只覺腦門發緊,揚手一劍斬斷了去,卻被那股吸力再度纏住,她的身軀竟然憑空懸浮而起。

「姐姐!」裴燼一把拉住葉初秋的另一隻手。

那力道委實古怪,那種感覺不訝異於生剖她的仙骨。

她是斷過一次仙骨的人,自然知曉這其中滋味,但是很快,她便察覺到熟悉的感覺又一齊瀰漫到她的胸口附近。

蕭玦這是!要再度挖她的仙骨!

葉初秋扛着那股力道,魔息護體,可悉數被那古怪的力道吸附,眼看着魔息即將流逝完,裴燼將他的那份也渡了過來。

不只是她,其他仙盟修士和魔族一個接一個地被那金蓮鏡吸附進去,每吸食一俱身軀,金蓮鏡另一面照耀着沈清淼的光就越來越耀眼。

就連裴燼的赤蓮火都化為一縷紅煙被抽入其間,破碎的赤蓮花凋零,全部朝天上涌去。

他們,就好像置身於花瓣和泥塵的風暴中。

「啊啊啊!怎麼又浮空啊!救虎命!」白施粥在地上打着滾,虎爪遁進泥里還沒抓穩,和葉初芽雙雙往天上飛。

擦過葉初秋身側時,葉初芽大吼:「那是獻祭,蕭玦他就是個瘋子!他想把我們全葬了!」

轟隆隆的玄雷擊下,葉初芽攥著老虎尾巴,玄雷被白施粥吞沒。

眼瞧著白施粥和葉初芽要上天,葉初秋魔息一動,冠頂劍咬在唇間,騰出另一隻手去拉白施粥。

如此,裴燼拉着岩石和葉初秋,葉初秋拉着白施粥,白施粥又被葉初芽扯著。

四人如一條長長的麻花在空中扭動,可金蓮鏡的吸附力越來越強。

「他的靈力足夠他操縱金蓮鏡這般久嗎!」風沙聲巨大,葉初秋咬着劍說不了話,只能魔息擴音道。

她和葉初芽之間還隔着一個人,傳到葉初芽耳朵那裏時被風切割的七零八碎,但好在親媽是聽出來了,大喊:「他何止靈力,他還有魔息!他體內現在應該有四根仙骨,兩根劍修仙骨,一根魔修仙骨、一根葯修仙骨,阿燼的一根、你的那根、還有你親哥的一根、沈嵐楓的一根!」

轟隆隆的玄雷再度劈下,被白施粥吸附,可白施粥體內能夠貯存玄雷的容量似乎已然達到峰值,多餘的玄雷便被他放出來,噼里啪啦地被金蓮鏡吸附。

那面鏡子導電,玄雷在金框外轉了一周,化為細碎的紫光彈射在蕭玦的青蓮劍上。

神劍發出清脆的嗡鳴之聲,可那記玄雷卻好像也閃過葉初秋的腦海,讓她頓然清明。

魔息擴音間的語氣都浮現了些焦急的喜色:「初芽!你再多說些!」

「說什麼啊!」葉初芽扯著喉嚨大喊,母女同心,頓然明白了!

「把他老底全兜出來!不要停!」

「我說我說!可我從哪裏開始說啊!」葉初芽焦急萬分,眼看着金蓮鏡的吸附力越來越強悍,而裴燼手中那塊大石頭也快碎了,索性有什麼說什麼,一股腦地全倒出來。

「蕭玦的生母是前魔尊蕭熔第一、二、三,第三個女人,他就是個渣男!第一個老婆是那個蛟族公主沒成,殺了人家全族,第二個老婆是只白虎,是粥粥的娘親!」

白施粥心臟都快跳到嗓子眼了:「你這女娃娃在說什麼啊!這都什麼時候了!怎麼突然說虎娘親啊!」

葉初芽沒理他,繼續大喊拋設定:「第三個女人我上次已經說過了被雷劈了半條命,第四個女人是東南朱雀神女!第五個女人是!是——阿燼的娘親!峻岐山芳華劍尊!林芳華!是前魔尊蕭熔惦念一輩子的硃砂痣!」

「轟隆隆——」

「唰唰唰——」

絕塵青蓮劍被蕭玦擲出,盤旋到裴燼身側,擊穿岩石。

裴燼此刻的心弦猶如手中的裂石,嘩啦啦地碎了一地。

失去最後的仰仗,四人瞬間被金蓮鏡的洪流卷進去。

葉初秋心裏暗叫不好,魔劍的御劍飛行她從未嘗試,但是眼下便只能走這一險招。

冠頂劍被她擲出,在即將被洪流席捲的那一剎那,她默念口訣,劍面放大十倍得她操縱,她奮力拉了裴燼一把,將人抱在懷裏,踏上長劍,爆吼:「粥粥快放電!」

白施粥不敢猶豫,全身玄雷釋放出去,劈到金蓮鏡上,隔着鏡框傳導過去,蕭玦始料未及這玄雷的兇猛,手腕被震麻。

蕭玦陰鷙着眼眸望着被余電裹挾的掌心,眼底的急不可耐壓抑不住,馬上就要衝破束縛。

白施粥放完電,全身癱軟,被葉初秋撈了過去,葉初芽拽着他的老虎尾巴,被甩飛出去。

「初芽!」葉初秋心顫,葉初芽忍着被洪流吸附的壓力,從懷裏摸到一隻紙鳶符咒。

紙鳶載着她乘風,她調度靈力運轉角度,翻身躍上了金蓮鏡的邊框上,葉初秋這才鬆了一口氣,驅使冠頂劍也逆着洪流駛向鏡框,翻身躍上。

她腳才落地,蕭玦執青蓮劍劈了過來,葉初秋揚劍格擋,被逼到鏡框邊緣。

蕭玦的眸光中淬著冰冷,他鐵了心地要讓葉初秋墜下去,便暫與她拉開身位,蓄力又是一擊。

可就在這時,那懸浮在金蓮鏡上的少女突然被金光普照,懸立而起,沈清淼杏眼惺忪著還夾雜了幾絲茫然,她似是訝異周遭的事物,望向蕭玦時還有幾分不可思議。

那並不是沈清淼的聲音,是一道陌生的女聲,聲線清澈如白素典雅的梨花。

她道:「阿玦,鏡心似君心,破鏡難圓,往事不可追。」

破鏡難圓……

只一句,便讓蕭玦紅了眼,捏著青蓮劍的手顫顫發抖。

葉初秋沒有半分猶豫,牽着裴燼的手,通識傳話:「夫君,借我些魔息。」

揚手,冠頂劍擲出,如蒼龍出山,葉初秋的黑羽化為它無堅不摧的鱗甲,赤蓮火化為它的尖銳的獠牙,一口,咬在蕭玦的胸膛上。

蕭玦目瞪口呆,看見那起死回生的少女又轟然倒下,露出指里夾着符咒的葉初芽。

殘存的靈力還縈繞在指尖,方才電光石火之際,葉初芽用符咒強行連接沈清淼的軀體,並用一張可以擬聲的符咒模擬褚晶晶的聲線。

她是作者親媽,對他們之間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啊啊啊啊——」蕭玦得知被騙,怒火噴燒,不惜自爆,靈力和魔息撲散開,連帶着破虛金蓮鏡面也被震蕩出裂紋。

葉初秋自知這破虛金蓮鏡是個關鍵之物,便窮極所有魔息阻礙它的碎裂,是以漫天黑羽飄零,和地表的赤蓮花瓣交雜,繪製成一副壯麗決然的畫卷。

「轟!」

-

那面金蓮鏡縮小回正常大小,主人殞落,它可重新認主,正巧那時葉初秋的鮮血滴落於鏡心,所以這面看上去即將就會破碎的金蓮鏡認了葉初秋為主。

葉初芽完成她的任務,趁著白施粥還沒昏厥,一把揪住老虎尾巴將所有因果細細道來:「這事還是得從大渣男蕭熔說起……」

裴燼在通識里問葉初秋:「何為『渣男』?」

葉初秋:「……我一會再和你解釋。」

葉初芽看了眼裴燼,才緩緩道來……

那是仙盟還沒建立的時候,林芳華因為宗門任務和閑來沒事幹化為凡人的蕭熔相遇。

林芳華聰慧、貌美、強大,如峻岐山巔上的青蓮,不染纖塵,一言一行皆如月光流水沁人心脾。

魔尊蕭熔又是個浪蕩子,前腳剛和東南那隻朱雀神女分手,處於空窗期,後腳就對林芳華一見鍾情。

蕭熔有過很多女人,除了魔尊的身份,他還有縱橫情場的資本——俊美非凡,便是林芳華那樣清心寡欲的女劍尊見到化為凡人的蕭熔,都忍不住多看幾眼。

正因為「多看了一眼」,使得二人的命運緊緊糾纏在一起。

蕭熔對林芳華展開熱烈追求,每次她下山執行任務時,他都陪伴在側。

蕭熔裝凡人小白花裝得一手好,刀山火海都陪林芳華闖蕩,偶爾耍點心機製造危機讓林芳華「美救英雄」,二人的感情也就由此升溫。

直到魔尊蕭熔意外掉馬,林芳華得知真相后與他斷絕往來,但架不住魔尊會哄會說情話,綾羅綢緞、珠寶翡翠都是俗物,魔尊蕭熔追求林芳華從不送俗物,送花、送鳥、送山風、送月光,投其所好,寄情山水間……

林芳華被他打動,並且魔尊蕭熔在追求她期間確實信守諾言,並未傷害過他人絲毫,反而屢次在仙盟圍剿魔族陷入險境時幫襯一二。

但是正道修士和魔修墜入愛河是不被世人所允的,不論魔尊是否從良,因為在他們眼裏,魔尊便是邪惡的化身,永遠會與正道為敵。

因而他們的戀情無論是對芳華劍尊來說還是對魔尊蕭熔來說,都是極為艱難坎坷的,卻也因此更加刻骨銘心,所以才能讓海王收心。

林芳華和她的劍侍林芳如在峻岐山劍道上的造詣極高,無論如何門派都不會允許她自甘墮落,除非林芳華願意將《芳華劍歌》和絕塵青蓮劍留下。

可這兩樣都是林芳華畢生的心血,又豈是說能割捨便能割捨的,林芳華不肯,慘遭師門禁足。

但是尚在熱戀期的兩人,如何能忍受不見面的思念?林芳華和林芳如情同姐妹,身量相貌也十分相近,林芳如不忍心見林芳華為情所困,便多次替林芳華打掩護,替代她禁足,林芳華則隱匿氣息下山去和蕭熔見面。

短暫的見一面只會讓見不到的日子更加難熬,林芳華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和魔尊蕭熔私奔。

峻岐山窮盡師門之力追蹤林芳華,討伐魔尊,將林芳華帶回,等待她的是師門嚴厲的懲罰。

在這場討伐中,魔尊蕭熔意識到自己還沒有足夠的實力保護心愛的女人,他開始渴望力量,渴望一統三界,於是用前女友朱雀神女的羽毛和一朵千年雪蓮煉化出殞世黑蓮羽。

黑蓮羽一經誕生,便招致九天玄雷轟頂,玄雷震動三界,八荒坐立不安。

仙門百家忌憚蕭熔,便組建了仙盟。

仙盟百家的盟主由峻岐山的長老擔任,此長老一心一念只想讓《芳華劍歌》和絕塵青蓮劍留在峻岐山,好使峻岐山在仙盟中的地位固若磐石,便拿林芳華作要挾,想讓蕭熔自毀黑蓮羽。

蕭熔不肯,見到林芳華被峻岐山的人百般折磨,他滿懷怨念引燃黑蓮羽想為林芳華報仇,這才有那場讓人談之色變的仙魔大戰。

那一年葉初秋三歲,林芳華已經懷上裴燼。

黑蓮羽焚燒三界之時,蕭熔把暗獄赤蓮火給了林芳華抵擋黑蓮羽,而自己選擇和仙盟百家同歸於盡。

最終,蕭熔被鎮壓封印,仙盟八大世家忌憚劍譜和青蓮劍,便將它們各自一分為四,分別由八大世家保管。

林芳華懷有身孕,潛逃至凡間歸隱,化名裴艷。

赤蓮花的花語是,不惜一切、置之死地而後生的絕望之愛,所以林芳華給腹中孩子取名為「燼」,以此銘記她和蕭熔這段銘肌鏤骨的感情。

葉初芽講到這裏的時候,本來還想開玩笑地提一句「所以阿燼的本名應該叫『蕭燼』」,見他臉色不大好便咽了回去。

而葉初秋則下意識牽緊裴燼的手。

裴燼此刻魂不守舍,甚至不去想為何葉初秋的女兒會知道他娘親和他爹爹相愛的全過程。

葉初秋見狀,趕忙轉移話題地問:「這和蕭玦有什麼關係?」當下,她將從蕭烈那裏獲得的有關蕭玦的情報複述一遍。

葉初芽接着她的話道:「他十四歲那年下落不明的原因就是關鍵!」

蕭玦十四歲時,葉初秋九歲,裴燼六歲。

林芳華帶着裴燼在凡間東躲西藏了六年,終於被峻岐山的人尋到蹤跡。峻岐山派遣林芳如處決林芳華,師命難違,聽聞林芳華有一六歲大的孩子,稚子無辜,於是林芳如便想了個瞞天過海的計策。

裴燼生來體內帶有魔尊蕭熔的赤蓮火血脈,所以能夠替代裴燼的便只能是蕭熔的其他子嗣,蕭玦那年外出執行任務下落不明,實則是被林芳如帶走。

但是蕭玦足足大裴燼八歲,骨骼年齡無法造假,林芳如就給蕭玦強行喂下縮骨的葯。

斷骨之痛常人都難以忍受,更何況縮骨,那慘痛無異於全身骨頭盡斷。蕭玦從小就生活在被凌.辱的環境中,意志力被磨鍊得極為強大,即便是那樣子的慘痛,他求生的本能還在抵抗著。

林芳華自知對不起師門,願意以死謝罪,但不想讓裴燼受到牽連,便將裴燼鎖在了水缸里。

林芳如放火燒了住所,將蕭玦推入火海替代裴燼,折斷林芳華剩下的半根仙骨回峻岐山復命。

這是唯一可以讓裴燼保全的方法,峻岐山果真以為林芳華和她誕下的孽子已死,高枕無憂地繼續做仙盟之首。

只是誰也沒想到,在那場大火里,蕭玦活了下來。

他全身上下都被灼燒,卻還是頑強地挺了過來,宛如從地獄里爬出來的修羅,帶着滔天恨意憎惡著這個世間,使得方圓百里的妖靈邪祟都被他的怨念和變態的執念吸附過來。

他想要報復這個世間,他想毀掉這個世界,聽聞漠北神機閣有一法器可以逆轉時空回到過去,蕭玦養好傷,動身前往漠北。

在漠北,他雖尋到了破虛金蓮鏡,但卻丟掉了一顆心。

蕭玦為了破虛金蓮鏡假意接近那任的神機閣神女,褚晶晶。

褚晶晶單純、善良,蕭玦偽裝成難民流離在漠北,如願得到她的救治。

蕭玦利用自己過往的悲慘經歷博取褚晶晶的信任和同情,將她的善良最大化程度利用,更是不惜以此為借口,慫恿褚晶晶盜取破虛金蓮鏡:「晶晶,我只看一眼就好,只想問問那面神鏡究竟還有沒有方法治好我的這一身傷。」

褚晶晶實在於心不忍他那副模樣,便答應了蕭玦,而「神機閣神女」的身份行事起來也格外方便,她成功取出鎮閣法寶破虛金蓮鏡。

但是蕭玦卻毀約了,他一共問了金蓮鏡兩個問題。

其一,有關於他身上的傷;其二,有關殞世黑蓮羽。

金蓮鏡都給予他答案,但是蕭玦並不滿足,還想用那面神鏡做更多的事,所以他打暈了褚晶晶,盜走金蓮鏡,滴血令其認主。

金蓮鏡易主,神機閣閣主察覺,派遣弟子圍剿蕭玦,褚晶晶也在列。

尋到蕭玦后,憤怒的褚晶晶和他對峙,失手打碎了破虛金蓮鏡,氣急敗壞的神機閣長老們用一張符咒引爆褚晶晶。

原來,長老們正是利用二人之間的糾葛,讓褚晶晶前去托住蕭玦,好將蕭玦和金蓮鏡一同繳獲,可如今鏡子被毀,長老們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蕭玦。

蕭玦雖欺騙了褚晶晶,但他心裏對褚晶晶一直有一份情,看着曾經細心醫治、照顧他的心上人在眼前血肉爆開,蕭玦的理智徹底崩潰,他將自己的怨念和憎惡渡入破虛金蓮鏡,以鏡做誘餌,從漠北假死遁逃。

他用金蓮招魔符替換自身,將自己和東南葯山上的魔獸.交換位面,他在葯山上奄奄一息的時候,遇到了初出茅廬、上山採藥的沈清淼。

沈清淼少年心性,才學了新的葯修術法,而今練手的小白兔就送到了面前,她自是好心地替蕭玦醫治。

蕭玦見她只是個單純的小葯修,並且沈清淼的性格和褚晶晶十分相似,就連容貌也極為相近,這勾起了他的惻隱之心,便沒對她下殺手。

他右手腕內側有一道長傷,沈清淼心血來潮,說要替他縫線。

蕭玦便允了。

這傷是被金蓮鏡的碎片割傷的,難以修復,所以那些傷疤就永遠留在他的腕上。

之後的幾個月,沈清淼都會上山來尋他,一來二去,兩人就熟絡。

只是蕭玦藏得深,隨便編造了個身份,沈清淼就相信了,他甚至還從沈清淼嘴裏套出不少關於百錦樓的消息,也知曉了藥王神谷當年衰落的往事。

《錦繡藥王經·毒》中殘缺的那幾頁,引起了他極大的興趣。

蕭玦自那之後,就開始研習醫術,因而這是他為何會各種醫術的原因,並且他根據沈清淼那些破碎的信息一路摸索,憑藉體內積攢的怨念和瘴氣,尋到了《藥王經》中殘缺的那幾頁,練就了製作死侍的方法……

有了死侍,蕭玦的野心也就越來越大,金蓮鏡曾經告訴過他可以恢復殘破身軀的方法——玄清皚蓮花,素有「醫死人,肉白骨」的奇效,只是他調查到,此花被滄鑾宮葉淮傑用給了葉初秋。

葉初秋體內殞世黑蓮羽的魔穢將蕭玦的注意力轉移到金蓮鏡告訴他的第二個問題的答案——若是他想毀了這世間,可以重塑黑蓮羽。

蕭玦這一輩子都在研習那本《毒》,知曉這世間不止黑、白、金這三味曠世奇蓮,還有一把神劍,名喚「絕塵青蓮劍」,以及威力絲毫不遜色於黑羽的暗獄赤蓮火。

只不過他沒能繼承魔尊蕭熔的炎陽仙骨,即便得到了火種,也無法發揮它真正的實力,所以他研製出了「淬情寒骨」,藉此來篩選出「炎陽骨」和「斷情骨」。

直到他發現,魔尊蕭熔和林芳華的兒子裴燼、也就是他在那次大火中頂替的少年,是純正的炎陽仙骨,也是赤蓮火的繼承者,更是在不日後的仙魔大戰中,被神劍認主。

蕭玦嫉妒、憎惡裴燼,聽聞他想要破虛金蓮鏡復活殞世黑蓮羽和玄清皚蓮花的擁有者葉初秋,這正合蕭玦的意。

因為此前褚晶晶失手打碎金蓮鏡那次,蕭玦能感知到,是因為他當時的魔息不夠,才沒有實現時光回溯的效應,但是,若是魔尊裴燼窮極畢生修為摔碎金蓮鏡,那必然可以回到過去,重啟人生!

蕭玦已經知曉這一世所有的事態發展,他想回到過去!想重新籌劃一切!他一定要將皚蓮花、黑蓮羽、赤蓮火、青蓮劍全部得到!另外,他還想再見一面褚晶晶。

不論如何,她都是他這二十多年來第一次心動……

聽到這裏,葉初秋已經將所有都理順了。

玄雷一道接一道地落下,白施粥攢滿了就放出去,往複循環后倒是睡著了。

只有裴燼神色凝重,不知在想什麼。

葉初秋道:「他又是何時殺了我兄長和沈嵐楓的呢?」

葉初芽思忖片刻道:「這也是我當時覺得不可能的原因。我想了想,大概是蕭玦第二世想獲取其餘四蓮需要一個合適的身份吧。『葉笙寒』這個身份就很好辦事,你十二歲那年他被魔修擒走,蕭玦就趁機扒了他的麵皮假裝『葉笙寒』,等滄鑾宮的人尋到『葉笙寒』,根本不知道芯子已經換了個人。他又可以借和葉淮傑有隔閡、父子反目成仇這個點,歸隱山巔,繼續完善他的計劃。」

「至於沈嵐楓……」葉初芽頓了頓道,「第二世,蕭玦殺沈嵐楓的時間應該要比葉笙寒更早。因為沈清淼是六歲拜入的師門,所以他應當是在沈清淼六歲前就將沈嵐楓殺了,然後頂替了沈嵐楓。蕭玦會醫術,不論是《錦繡藥王經》的醫術還是毒術他都了如指掌,所以偽裝沈嵐楓沒有任何壓力。」

「我想大概是因為沈清淼和褚晶晶的性格、外貌很相似,因為我當時在做設定時,就有點這個想法,搞點替身文學什麼的……沈清淼和褚晶晶共同點還有一點就是,她們都很喜歡梨花和竹葉。」

如此,倒是勾起葉初秋的回憶,每次葉笙寒使用術法時,周邊飄散的不是梨花就是竹葉。

只是葉初秋在聽到「替身文學」那四個字眼時,忍不住想抽葉初芽。

「別打別打!」葉初芽已經很識相地自己跳開了,「我這不是沒搞成嘛!」

「而且第二世好像卡BUG了,我穿了過來頂替了神機閣神女的位子,褚晶晶沒有復活,蕭玦沒能如願見到她。估計就是這個原因,這一世的蕭玦才會抹殺沈清淼的意識,想用獻祭的法子復活褚晶晶!」

「這BUG卡得莫名其妙,我小說就寫到了第二世青淵門之變的翌日那裏,第二世我的初步大綱是確定你的主線任務和修鍊升級的一些支線……」

說到這,葉初芽有點尷尬,拉着葉初秋在她耳邊悄咪咪補充一句:「這主線任務就是系統發佈的那些,什麼『報復裴燼、玩弄裴燼』……」

葉初秋牽着裴燼的手頓然一緊,另一隻手沒好氣地捶在了葉初芽的胳膊上。

葉初芽一屁股栽倒在泥里:「哎呀!娘親打閨女了!」

葉初秋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明明她才是作者親媽,結果穿到個小孩子的軀殼裏……

想到這,葉初秋忽然又捋出幾點困惑,將葉初芽從泥里拉起來,小聲問:「對了,上次和阿燼締結主僕契,阿燼在記憶回溯里看到我在現代的過去?為什麼會這樣?」

「是因為破虛金蓮鏡。」葉初芽很篤定地道,「我幫你梳理一下這塊鏡子。它一共碎了兩回。」

「第一次碎,是在第一卷的蕭玦和褚晶晶手裏,當時蕭玦十七,你十一、十二歲的樣子,對吧?這第一次碎,蕭玦魔息不夠,他沒回到過去,而你被傳送到了現代。」

「為什麼我會被傳送到現代……」

「別問,問就是因為你是女主。」

「劇情需要是吧?」葉初秋撇了撇嘴。

葉初芽繼續梳理:「這第二次碎,在第一卷的結尾,阿燼摔的。阿燼魔息夠,所以時光逆轉了,葉初秋、裴燼、蕭玦,三人一併回到過去,重生,這才有的第二卷,真正的你也被金蓮鏡從現代帶了回來。」

「那我在現代的那段時間,書里的『葉初秋』又是誰?」葉初秋問。

葉初芽差點想暴跳起來,又望了眼一旁氣場大開的魔尊裴燼,吞了吞唾沫,坐回去輕聲回:「你問這奇奇怪怪的問題幹什麼?這根本就是兩個位面的事情,時間線又不是重疊在一起的。你穿到了現代去,但是書里的劇情該怎樣發生着它還是怎樣發生著的呀,第一卷我不是好好寫完了嗎!更何況,你穿的那個『現代』,和我的那個『現代』,也不是一『現代』啊,只不過世界框架差不多,但是你的那個『現代』,還是書里的世界,你的兩次穿越,都是我安排的穿越,是在大綱里的,你一直屬於這個世界。只有我的出現是個意外,我確實不屬於這個世界。」

葉初秋細細理了一遍,才道:「那系統帶我過劇情的所謂的原著是怎麼一回事?」

「哎呀!」葉初芽一拍手,「系統是系統,我給你安排的金手指。過劇情的原著、也就是你在現代里看到的原著,是我寫得最初的一版《初秋燼》。原著是不是青淵門之變那夜你就要和裴燼那啥了是吧?」

「……是。」葉初秋總覺得和作者親媽說這種事有點奇奇怪怪。

「原著這時候阿燼才十六!十六!放在現代未成年啊!不能寫!我寫了,然後被舉報了……全文給我鎖了,讓我改文……」

葉初秋:「……」

「所以你第一世過劇情時做得那些事比如沒有對十六歲的裴燼下手,都是我改版后的《初秋燼》裏的內容,只不過那時候的你已經有了自己的意識,意識到自己是在一本小說里。原版我寫到哪裏,改版后我也就改到哪裏,反正還是個爛尾小說,至於這一世的劇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已經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書中書是吧?」葉初秋還好沒被繞暈。

「對,很簡潔地概括了。」葉初芽道,「或許已經不能稱這一世為『書』了,因為它就是一個平行世界。初秋,是你,是你們的所作所為,影響和改變着這個世界。你們每一個人,都是這個世界的主角,你們每一個人,都是自己人生的作者。」

……

很久之後,葉初秋回想起葉初芽的這番話,都會覺得這世間的相遇甚是奇妙,人的際遇也會在一個個不同的機緣巧合下駛向不同的軌跡。

葉初芽說,捏碎那面金蓮鏡,她就能回到自己的世界去了。

彼時,葉初秋捧著那面破虛金蓮鏡,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葉淮傑死了、阿冬死了、林穆恆死了、蕭烈也在方才的激戰中殞落了、淼淼因為魂魄離體昏迷不醒……還有許許多多因為蕭玦而命喪黃泉的無辜人……

「這面鏡子只能最後再碎一次了,日後怕是再也不能修補了。」葉初芽洞悉了葉初秋的想法,鄭重道,「初秋,你想好了嗎?」

「想好了。」葉初秋笑了笑,穿着那身火紅的婚服,她望向了不遠處也同樣一襲紅衣的裴燼,「是心之所向,本心使然。」

言罷,她深呼吸一口氣,摔碎了鏡子。

金光一閃間,她下意識地回手。

裴燼化為流火凝聚在葉初秋的身後,緊緊牽住那隻手。

-

清晨,和煦的陽光灑在床榻間。

榻上的少女心裏上一刻還想着「糟糕!忘記問粥粥神龍妖皇為什麼要抓他!」,下一刻她便睜了眼。

依舊是在熟悉的寢殿,只是動動身子時,腰間似乎有些重。

葉初秋向下望去,她的那隻小羊羔穿着那身承寵專用輕薄且透的寢衣還縮在她的懷裏貪睡。

她估摸著這一世的開頭大概是回到青淵門之變的事後清晨,心尖砰砰砰跳得直快——這是一個一切都還來得及的時間點,她的記憶還在,魔息和靈力都在,足夠解決蕭玦這個隱患。

葉初秋迫不及待地想去見爹爹、阿冬還有淼淼,猛然從床榻上起來。隨着她這一舉動,那頭的少年也睡眼惺忪地醒來。

「阿燼?」葉初秋試探地喚他。

那少年身子貼過來,黑眸熠熠閃光地望向她,道:「姐姐,再叫一聲『夫君』吧?」

-正文完-

作者有話說:

番外我緩慢更新哈,會很甜很甜很甜的030

寶子們收藏我的預收!《被摸龍角后小徒孫從良了》女師男徒哦,師祖和徒孫談戀愛得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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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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