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八十章

雷聲剛歇,天邊忽然湧現一道五彩祥雲,祥雲的光彩映照在眾人呆愣的面容上。

「這......」眾人不知所措。

天際響起一陣悠遠的鐘聲，好似上古梵音，祥雲下方閃爍著無數光點，光點緩緩盛開,眨眼間便開成一朵朵金色的蓮花,金蓮好似在水面蔓延般，一路盛開到清霄大殿內,纏繞在沈懷君身上。

沈懷君也如同得到天啟般，輕輕合上雙眸,隨即數道華光閃過，一枝翠綠的竹枝圖騰在華光中閃了閃。

華光褪去,殿內的一切恢復如初，沈懷君睜開雙眸,身着白衣,一頭如雪的白髮,襯得他身姿清逸恍若仙人,晶珠鏈頭飾垂落，好似自深海走出的絕美鮫人。

柳齋作為唯一記得靈虛飛升的人,驚訝地張大了嘴巴：「懷君你真飛升了啊？」

沈懷君抬起指尖,向虛空中一抓,靈力凝成一把長長的靈劍。

「以靈凝物？」眾人失聲道。

身前的人影挨個屈膝，紛紛跪倒，帝梓瞧著身旁人的動作,一臉懵地也隨之跪下。

柳齋靜靜地望着這道靈劍，和蕭知瑞對視一眼，二人的身形緩緩下落,單膝跪地。

但凡飛升仙尊，便是修仙界堪比仙人的存在，為世人所敬仰，何況以功德飛升，世間絕無僅有。

沈懷君垂下眼睫，不敢相信地搖了搖頭：「我也未曾想到區區的三百年，我竟攢下了這許多功德了？」

墨硯寒沒有下跪，他深深地望着心上人，看到飛升為仙尊，同為「自家人」的他忍不住驕傲地抬起了胸膛。

看看！這可是他家的師尊呢！現在飛升仙尊了！

他緩步走到沈懷君面前，手掌大力環住沈懷君的腦後，輕聲道：「恭賀師尊。」

隨即吻上自家師尊的唇角。

過了許久，清霄大殿外的金色蓮花逐漸消失，一切恢復如常，九州四海都在天象上知道沈懷君飛升仙尊的消息，一時間恭賀的信件如雪花般飛來。

帝梓有些不好意思，但在眾人的恭賀聲中擠進來問：「仙尊，我們鮫人族能不能評判下功德？」

柳齋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對呀對呀，懷君你快幫幫他。」

沈懷君知道帝梓是想擺脫魔息，含笑道：「好。」

隨即屏退眾人，兩人站在清霄大殿的中央，沈懷君憑空凝聚了神識。

飛升仙尊不僅修復了體內殘存斷裂的經脈，修為更是飛躍了一大步，僅僅一瞬便可凝聚神識。

帝梓閉上雙眼，醞釀好長時間才凝聚了一絲神識，沈懷君強大的神識攜著這股神識一起進入載德石。

時間一點點流淌而過，載德石沒有一點動靜。

直到帝梓的神識耗盡，載德石沒有絲毫動靜，帝梓睜開眼睛，失落地望着這一切。

「要不再試試？」沈懷君試探著問道。

帝梓滿頭大汗搖搖頭：「沒用的。」

彷彿是一道無聲的宣判，將鮫人族的命運徹底定格，或許鮫人族千千萬萬年也無法擺脫魔息的命運。

沈懷君眉頭擰緊，載德石是目前唯一能救下鮫人族的方法，若載德石沒用，還有什麼其他方法么？

他正深深思索著，忽然一隻鮫人闖進了清霄大殿。

「您去看看吧，鮫人族出大事了！」那隻鮫人對帝梓喊道。

帝梓臉色一變，衝出了大殿。

當初沈懷君為了幫鮫人族藏身，特地選在一處隱蔽的山澗中，可沈懷君凌空飛行向山澗方向飛去時，頭頂忽然被一片巨大的黑雲遮蓋住。

黑雲又不完全是黑雲，隱隱散發着海水的咸腥味，不時滴落鹹水。

「怎麼回事啊？」墨硯寒抱怨著：「我從沒見過這麼奇怪的烏雲。」

話音剛落，眾人頭頂忽然傳來一聲長長的鳴叫，鳴叫聲悠遠清長，好似來自遙遠的東海，穿透人心。

「鯨鳴？」沈懷君驚道。

與此同時，眾人也飛落至山澗，也終於看清了這塊烏雲的原貌，竟然是一整隻龐大的鯨魚在天空翱翔，沖鮫人一族鳴叫。

帝梓那隻廢物弟弟晃着一頭的藍毛，瘋了似地開心跑來：「哥哥，我能聽懂這隻大鯨說話了！這是鯨魚吧？它告訴我它是只鯨魚！」

帝梓驚訝地望着自己手心，手心浮起一股靈力，原本的紫色魔氣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團藍色的水靈力。

「魔息它？」帝梓不敢置信。

沈懷君微笑着拍了拍他肩膀：「鮫人族的魔息，徹底解除了。」

帝梓震驚地將手心翻來翻去，又看向眾鮫人，眾鮫人周身都已被水靈力包裹，已無魔族的氣息。

鮫人族千年的魔息，真的被解除了！

帝梓還未來得及狂喜，他神色逐漸鄭重，轉身雙膝重重砸在地面上，向沈懷君重重叩首。

「倒也不必如此。」沈懷君忙去扶他。

「不。」帝梓堅持不起身，他朗聲道：「這並非是我自己的感謝，我替千年前的鮫人首領，以及千年來堅持守心的鮫人們，一齊謝過沈仙尊、靈虛仙尊。」

「想必千年前的鮫人長輩們，也是在冥冥中感應千年後有人能救下鮫人族，才許下了固守善心的承諾吧。」

沈懷君向前一望，鮫人族紛紛附身，稀稀拉拉跪下一大片，叩首感謝。

他眼中劃過一絲感動，笑着扶起帝梓：「快起來吧，這鯨魚是感應到鮫人一族的氣息，特地來接你們回去的。」

帝梓起身，迷茫又興奮地看了眼鯨魚：「相傳鮫人族能御鯨，這、我也沒嘗試過。」

沈懷君將人向前一推，笑道：「那還不快去試試？」

*

帝梓與那大鯨魚溝通順暢，鑒於很多鮫人都沒見過大海，帝梓便命令部分鮫人乘坐大鯨回到了東海。

而沈懷君回到清霄門時，天色已晚，據柳齋說靈虛仙尊已經被抬到了書閣，他便站在門口遠遠看了師尊一眼，轉身離開。

蕭知瑞站在不遠處的梨花樹下，眯眼沖他微微一笑。

「你先回去。」沈懷君對墨硯寒道。

墨硯寒鼓著腮幫子，一臉不情不願離開了。

沈懷君緩緩走到梨花樹下，輕聲喚道：「師兄。」

蕭知瑞揉揉他的白髮：「師弟。」

隨即二人在梨花樹下席地而坐，欣賞著遠處璀璨神秘的星空。

「多年沒回來，清霄門一下子變得空蕩蕩的，忽然有些不適應。」蕭知瑞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又道：「秦明徹剛剛在後山的小院裏，斷氣了。」

沈懷君低下頭，這個結果並不意外，秦明徹的本命靈劍蘊在白笙的丹田裏，白笙被凌遲時為了保命定然動用了這把本命靈劍，從而耗盡了劍氣。

劍氣一盡，秦明徹自然身隕。

「我是沒想到啊。」蕭知瑞淡淡道：「你這三位弟子真真狼心狗肺，死了真是便宜秦明徹了。」

沈懷君釋然一笑：「好在苦盡甘來。」

蕭知瑞點點頭：「是啊，你苦盡甘來，成為了仙尊。」

眼中滿是寬慰。

「當年師尊帶走我時，我一直認為只是場普通的雲遊，沒想到師尊百年來一直在尋找這塊載德石。」蕭知瑞想起當年的場景，搖著頭滿是唏噓。

未曾想那時師尊已經看破了白笙，而自家師弟也苦苦熬過了這許多年的心酸時光。

「不過那鬼主？」蕭知瑞一個沒忍住，仍問出了這個問題。

沈懷君臉龐立即泛起一片薄紅。

「就、道侶啊。」沈懷君故意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可蕭知瑞一臉的不相信，蕭知瑞自小被柳齋帶大，除了愛看古籍外，思維也有些跳脫。

「不會是......」蕭知瑞放輕了聲音道：「不會是他向你尋仇，你一時無法應對，便以身償還吧？」

沈懷君：「......」

「不是！」沈懷君正要解釋，忽然一隻手隔在兩人中間，小鬼主一臉嚴肅道：「師尊，該入寢了。」

沈懷君望了望月色，隱約記得沒到入寢時候啊？

可墨硯寒不管，乾脆環抱住沈懷君的腰身，一溜煙兒地跑回了竹林小院，直到走到床榻邊才肯給人放下。

「又吃醋。」沈懷君無奈地掐著小鬼主的臉蛋。

墨硯寒直接探身，將人壓入床榻深處，聲音沙啞：「是呀，我還沒吃過仙尊味的師尊呢。」

沈懷君一怔，隨即笑了，耳垂透紅如櫻桃。

察覺到少年的急不可耐，他笑笑，道：「你、你想怎樣就怎樣吧。」

話音剛落，吻鋪天蓋地地落下來，幾息間，沈懷君的衣衫盡數褪下，露出白皙如玉的肌膚。

情到深處，墨硯寒忽然抬起頭：「師尊換一下吧。」

沈懷君情迷意亂，茫然睜開眼睛：「換什麼換？再怎麼換不都是你壓我？」

墨硯寒狡黠一笑：「可由不得師尊。」

隨即二人天旋地轉，交換了位置。

沈懷君皺眉：「再換我腰都斷了......」

「師尊換一下嘛，換一下就知道其中的妙處了。」

「孽、孽徒！」

......

......

......

隔日，沈懷君是扶著腰走出的卧房。

兩位奉茶飯的小弟子暗自嘀咕著：

「沈仙尊腰疼？仙尊怎麼會腰疼？」

「不知道欸。」

沈懷君：「......」

他很想告訴兩位小弟子，因為飛升仙尊，他能清楚聽到二人的悄悄話。

於是當罪魁禍首扶住他的腰肢，想要輕輕按摩下時，被他無情地拍開了。

「師尊。」墨硯寒撒嬌著。

忽然小院門被撞開，通傳弟子氣喘吁吁道：「沈仙尊不好了！靈虛仙尊要隕落了！」

沈懷君一怔，手中的茶碗應聲掉落。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來到書閣，只知道自己進入書閣后，師尊正起身微笑望着眾人，師尊全身泛起金光，金光在一點點流逝。

此乃隕落的徵兆。

「師尊！」沈懷君淚水奪眶而出，噗通一聲跪在了師尊面前。

怎麼回事？師尊昨日還好好的，今日為何便要隕落了？

他本以為師尊會沒事的！

「為什麼？載德石難道不評判師尊的功績么？」沈懷君難以置信地吼著：「為什麼師尊會隕落？」

「不知道啊，可能天道根本容不下這副皮囊。」靈虛仙尊慈愛地望着沈懷君，以及早已哭到暈厥的蕭知瑞。

「為師今生能收你二人為徒，實屬幸事，懷君，你和鬼主好好的，為師就心滿意足了。」

一句話說罷，身體的金光流逝得更快，眾人悲痛地看着靈虛仙尊的身形變小，直到——

直到變成了個八九歲的小娃娃。

隨即金光也消失不見。

痛哭的沈懷君當即愣住，抬起頭，同時晃醒暈厥的蕭知瑞。

而靈虛仙尊看了看自己的小手、晃晃小腳丫，一臉懵逼：「怎麼、怎麼回事？本尊變成娃娃了？」

連話語都是孩童稚嫩的聲音。

「我知道了！」柳齋興奮地大喊：「靈虛，這是好事啊！」

「你這副娃娃身體只需再成長，長大后便可以長成一副完整的神魂了！」

眾人的臉立即轉悲為喜，靈虛仙尊也身出小手撓撓頭，滿臉尷尬。

「剛才隕落之際，說了些胡話，哈哈哈哈。」

想到方才酸溜溜的刨白心意，靈虛仙君頓時覺得一陣牙疼。

沈懷君卻上前深深擁住了靈虛師尊，再度淚灑衣襟。

直到很久過後，沈懷君才平復心緒，放開靈虛仙尊：「師尊回來想去哪裏逛逛？徒兒給您安排。」

可靈虛仙尊的面容忽然變得古怪。

「若說見誰，本尊倒是想見一見......白笙。」

*

地牢大門應聲打開，眾人走了進去，一進門便見到了白骨森森的白笙。

蕭知瑞震驚瞪大了雙眼：「這、這？」

百年前臨行時白笙還笑吟吟地同他打招呼，一轉眼成為魔族餘孽，還被人剔去上半身的皮肉，這衝擊力着實大。

靈虛仙尊沉默地看着白笙，冷冷吐字：「魔族餘孽，當年我真是看走了眼。」

白笙手腕被鐵鏈束縛著，瘋了似地狂吼：「魔族又怎麼了？你們殺了我呀！殺了我呀！」

在場人都陷入了沉默，的確，他們沒辦法殺掉白笙，還要時時刻刻用靈藥延續他的生命，不然魂魄逃竄附着到別人身上，又將掀起一陣腥風血雨。

可沈懷君微微一笑，從袖口的芥子空間取出一方黑瓦罐。

「這是什麼？鮫人族的罐子？」白笙道。

沈懷君點頭：「的確，正是鮫人族的黑瓦罐，用來焚燒心中的怨氣。」

白笙不屑：「怎麼？你想用黑瓦罐來打動我、感化我？別做夢了！」

帝梓今日也來到了地牢，見狀搖搖頭滿臉的失望。

「看來你是死性不改啊。」沈懷君說罷，取出載德石，載德石忽然釋放出強大的靈光，將白笙吸入了靈光中。

沈懷君的手合上瓦罐口，鄭重念道：「既是小人，便該墮入苦海地獄。」

隨即將亮光拋入黑瓦罐中，白笙的身形也隨之沒入瓦罐，消失得無影無蹤。

白笙醒來時，發現自己身處茫茫荒漠中，心中不屑，原來沈懷君的懲罰便是將他拋入荒漠？

「看來靈虛那老頭子還是不忍心啊。」白笙得意洋洋地起身。

忽然不遠處跑來一群人，那些人衣衫襤褸，神色陰狠沖向他，他想逃，卻發現自己渾身上下已經換了一個人，靈魂附在一個陌生的軀殼裏，根本無法逃跑。

那群人高喊著：

「他是魔族！是他害我們失去了水源！」

「燒死他！燒死他！」

「燒死他，上天會重新賜給我們水源！」

隨着一聲聲高呼，白笙被繩索團團捆住，灼熱的太陽下，眾人抬起他，走向了不遠處熊熊燃燒的火堆。

「不要——不要——」

一時間，慘叫聲響徹天地。

而地牢中，沈懷君向眾人解釋做法。

「我和帝梓商議了一下，既然白笙的靈魂不死不滅，不如將他囚入著黑瓦罐，讓他飽嘗這千年來鮫人族的委屈。」

「將所有鮫人經歷過的欺辱、痛苦，都完完整整地切身經歷一遍。」

作者有話要說：快完結啦，謝謝小天使們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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