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離除夕還有最後三天，權化辰的工作終於告一段落，康灼和他在家膩歪了一天後，決定帶他去見一見艾婭。
「以前過年前我會跟筱姨他們一家來看媽媽……前面左轉第一個車位！」
康灼有點興奮，指揮着權化辰把車停在他最經常停的位置，下車的時候還一蹦一跳的。他還沒有把康世成同意他們交往這事告訴權化辰，他打算過年的時候再說，給權化辰一個驚喜，正好再讓他和康世成見上一面。
權化辰也從車上下來，笑吟吟地看着他：「今年怎麼不跟他們一起了？」
他又故意問這種問題，康灼哼了一聲沒說話，把圍巾往上提了提，蓋住大半張臉。
權化辰湊到他耳邊：「你媽媽會不會更喜歡尹東凡？他之前陪你來過那麼多次，阿姨肯定都把他當做兒婿了，她會不會不喜歡我，嫌我老？」
康灼立刻反駁：「怎麼會呢？你一點都不老，你比尹東凡好一百倍！她肯定特別喜歡你。」
權化辰忍着笑繼續問：「怎麼個好法？你要是不說清楚阿姨怎麼會信？」
康灼抬頭看向眼前高大英俊的alpha，他知道今天要見艾婭，前一天特意理了發，甚至還去修了個眉毛，晚上很早就睡了，今早起來神采奕奕。他換了身最貴的西裝，外面套了個修身的羊毛大衣，挺拔地往那一站，不知道是要去走秀還是要去參加國際會議，引得來掃墓的行人頻頻回頭看他。
康灼現在學聰明了，他沒有正面回答權化辰，反倒把問題拋回給他，說：「你自己去跟我媽媽說。」說完就溜。
留權化辰抱着一束白色康乃馨在後面慢慢跟上。
今天的天氣特別好，頭頂的太陽照在身上暖得彷彿初春，墓園裏也都是趁著快過年來看望親友的人。
康灼走到艾婭墓碑前時，又看見了一束白玫瑰，不過看花的狀態，應該在這裏躺了有幾天了，康灼對權化辰說：「筱姨他們前幾天來過了。」
權化辰看向他：「為什麼這麼肯定是權筱？也許是你爸爸呢？」
「不會吧……」康灼想了想說，「他上周確實回家了一次，但回來得很晚，應該沒時間去墓園。」
權化辰不再多說，他俯身把康乃馨放在白玫瑰的旁邊，康灼在他起身的時候牽住了他的手。
「媽媽，我帶着我的alpha來看你了。」康灼注視着墓碑上艾婭的照片，正式地說，「以前的尹東凡不算，這個才是我真正喜歡的人……」
剛才還不好意思的omega此時對着母親的墓碑滔滔不絕，把權化辰的優點從小到大列個遍，連他會用蘿蔔雕花這事都拿出來說了，權化辰自己聽着都害臊，但康灼說得很認真，他不忍心打斷他。
好不容易康灼結束了「長篇演講」，權化辰覺得艾婭現在應該已經很了解他，不需要他再補充什麼了，於是他攬著康灼的肩頭把他抱進懷裏，對墓碑上笑靨如花的美麗女人說道：「阿姨放心，我們很幸福，以後每年我都會陪着康灼來看您，他不會再是一個人了。」
回去的路上康灼堅持要他來開車，權化辰只好無所事事地坐在副駕駛看手機。
今年康世成會回家過年，康灼帶着某種暗示的語氣對權化辰說：「所以今年除夕我就不去你家老宅了。」
「嗯。」權化辰只顧著低頭看手機，回應得很敷衍。
康灼有點氣惱，正要再說什麼的時候，權化辰突然收起手機說：「明天我媽就來A市了，你要不要跟我去接她？」
「啊？」康灼死機了，差點把紅燈當綠燈，一腳油門踩過去，幸好權化辰及時提醒。
「嘖，慌什麼，待會兒找個路邊停車讓我開。你辰哥心臟不好，經不住嚇，還想多活兩年。」
兩分鐘后，康灼乖乖地把駕駛座讓出來，下車的時候路都不會走了，同手同腳挪到副駕駛。
權化辰看得直樂，他捏了捏康灼的臉：「你們又不是沒見過，去年除夕的時候你見着她不還喊她舅婆嗎？她還給你包了個兩百塊的紅包吧？」
康灼在大冬天出了一頭汗，他緊緊抓着安全帶：「現在不一樣了……」
權化辰點頭：「確實，今年再見面肯定紅包就不止兩百了。」
康灼沒接話，只顧着緊張了。
權化辰看他確實沒準備好，也就不再勉強。
康灼原本想讓權化辰年前見一見康世成，這樣一來計劃也泡湯了，因為他總覺得如果權化辰見了康世成，那他也就得去見周媛。
倒不是說周媛不好相處，在康灼的印象里，每次過年他們見面，周媛都會給他紅包，是個很慈祥的omega。
但是見家長這麼重要的事，按康灼的性子，他得提前至少半個月做準備，充分了解對方的喜好，預先想好所有她可能會問的話，在腦海里進行八百次模擬后，才有底氣上「戰場」。
就在周媛抵達A市的第二天，康世成也回家了，加上過年置辦東西，康灼和權化辰沒怎麼見面了，照舊只能晚上「偷偷」視頻。
至於為什麼是「偷偷」，因為一個假裝還沒有向爸爸公佈自己的新戀情，一個假裝沒見過准岳父陪着對方演，總之雙方都在暗地裏偷着樂，也算是一種情趣。
當然，還有另一波人不清楚內情的。
尹東凡以為康世成不知道他們的事，在除夕上午樂顛顛地按響了康灼家的門鈴，一副好兒婿的樣子，對來開門的康世成說：「康叔叔新年好，今年我們家在盛筵樓定了個座，請您和康灼中午一起吃頓飯！」
然而康世成沒有像往常那樣把他請進家裏，門都沒讓他進，只問了他一句話：「蘇家也去了？」
尹東凡愣了一下：「什麼蘇家？就我們兩家呀。」
「我應該沒記錯吧，你新交的omega不是姓蘇？」
只這一句話，尹東凡冷汗就出來了，明明康世成自始至終臉色都沒變過，尹東凡就是覺得面前的中年alpha氣勢不大一樣了，看他的眼神像獅子看到鬣狗似的。
「現任都不去的話，前任去吃飯像什麼話。」康世成淡淡道，「回去吧，告訴你爸媽，明天我帶康灼上門拜年。」
而此時康灼正在樓上和權化辰視頻聊天，對樓下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權化辰給康灼展示周媛做的小豬奶黃包，問他想不想吃，等下偷幾個給他送過來，就用無人機從二樓窗戶給康灼送上去，扮演新時代的羅密歐與朱麗葉，康灼也覺得刺激，小臉紅撲撲地說：「行！」
後來康世成關門的聲音有些吵，康灼出了卧室，心虛地從二樓往下探頭看了一眼，問康世成剛才誰來過了。
康世成沖他揮手：「一兩個小耗子，玩兒你的去。」
「哦……」康灼有點摸不著頭腦，但權化辰還在等他，於是就樂顛顛地回去了。
過年祝阿姨也是要回老家過年的，康世成和康灼只能出去吃年夜飯。
康世成不知道康灼喜歡吃什麼，就在市裏最貴的飯店點了最貴的年夜飯豪華套餐，接着在飯桌上給了張不知道有多少錢的卡，話也不說一句，就把卡往康灼面前一扔。
康灼拿着那張卡一頭霧水，以為康世成讓他結賬，飯吃到一半出去上廁所的時候，他順路拿着卡到前台一問，才知道賬早就結過了。
「爸爸，這個卡是幹嘛的呀？」康灼回來后終於忍不住問了。
康世成看他的眼神就像看傻子：「怎麼？非得外面套個紅包才認得出來？」
康灼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嘿嘿直笑：「謝謝爸爸，爸爸新年快樂，恭喜發財。」
康世成哼了一聲：「每年都是這兩句。」
康灼於是又補了兩句：「爸爸工作順利，壽比南山。」
「行了行了，吃你的飯。」康世成仰頭喝下一杯清酒，堪堪遮住嘴角的弧度。
康世成在飯桌上喝了酒，所以回程是康灼開車。康世成在副駕駛上聽工作群里一群小年輕發語音向領導拜年討紅包，他也試着發了一個，結果不知道碰到了哪裏的設置，大家每次搶到的紅包都是一樣的金額，沒什麼懸念，沒意思，連發了好幾次都是這樣。
康灼聽到他在一邊暗自嘟囔，一會兒罵破手機，一會兒又罵破微信，於是趁著紅燈的時候湊過去看了一眼。
「爸爸你要選一下左上角的拼手氣才行。」
「我知道！」康世成不耐煩地把手機拿遠了，「好好開你的車。」
康灼偷笑，緩緩發動了轎車。
除夕夜車流不少，不知道有多少都是趕着回家過年的人，康灼朝窗外望去，高樓大廈一片燈火通明，放眼望去全是紅，連路燈都掛着中國結，康灼第一次真正體會到了年味兒。
康灼的心情無比輕快，他在又一個紅燈里扭頭對康世成說：「爸爸，今天的年夜飯味道挺好的，我們明年再去吃吧。」
康灼知道康世成工作很忙，所以他這麼說其實是半開玩笑的，他都能猜到康世成的回答，他多半要說「再說吧」、「明年再看」，然而康世成卻一口答應了，他說：「我也覺得不錯，明年早點定位置。」
不知道怎麼的，康灼覺得眼眶有點酸，他用笑容掩飾過去了：「不過那道拔絲茄子就不要了，太甜了。」
「是嗎？你們年輕omega不就喜歡吃甜的？」
「那也太甜了……」
他們兩人有說有笑，原本一個多小時的路程竟然很快就過去了，到家后，康世成先下了車，康灼把車停進車庫，出來的時候竟然在自家門口看見了權化辰，他還跟康世成聊得熱火朝天。
康灼瞪着一雙大眼睛走近兩人，不知道該說什麼，悄悄縮到康世成身邊。
康世成見他這樣，一巴掌拍在他背上：「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子。」
康灼不敢說話，眼巴巴地看了看康世成，又看了看權化辰，不知道為什麼權化辰會在這個時間點來他們家，也不知道為什麼兩個人聊得這麼熟。
「別看了，」康世成說，「我叫他來的，你跟我一個老頭子過年沒意思，我就把他叫來了。」
看着權化辰掛着笑的臉，康灼逐漸明白了：「爸……」
康世成擺手：「跟他走吧，好好玩，明天再回來。」說完便不管他們了，自己朝家門口走去。
「爸爸！」康灼不知所措地朝前邁了兩步。
「康叔。」權化辰也開口了，他從車裏提出食盒，另一隻手攬著康灼往門口走，對回頭看他們的康世成笑着說，「一家人過年哪有分開的道理，我們就在家，哪都不去。這是我媽做的甜點，一定要我趁熱帶給你們，我媽手藝很好，康叔嘗一嘗吧。」
「你媽那邊？」
「她在老宅，身邊人多，不差我一個，康叔放心。」
康世成已經記不得上一次像這樣一家人坐在一起看春晚是什麼時候的事了，也不知道原來康灼可以笑得這樣開心，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錯過了很多，但幸好現在還不算太晚。
康世成不知道權化辰和康灼平時的相處模式就是這樣，還是權化辰故意在康世成面前表現，他比康世成還像個爹。
他打開食盒，熟門熟路地從廚房裏拿來碗筷，囑咐康灼奶黃包里的餡兒燙嘴，看見康灼嘴邊沾了渣，直接上手抹掉，還特別自然地把康灼喝不完的半碗醪糟湯圓一口氣幹掉。
康世成看得氣不打一處來。
權化辰一回頭，發現康世成正盯着自己，便問他是不是醪糟太甜了，康世成瞪了他半天，憋出一句：「對家裏擺設挺熟的，之前沒少來吧？」
權化辰不敢在老岳丈面前放肆，笑着回答：「也就只來了兩三次，給康灼做過幾頓飯。」
「哼。」康世成信他個鬼。
離新年還有最後十秒鐘，電視里春晚主持人開始倒計時，康灼被氣氛感染，也跟着倒數，最後在新年的鐘聲里歡呼：「爸爸辰哥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權化辰捏了捏他的臉，又對上康世成的目光，「爸，新年快樂。」
康世成頓時瞪圓了眼睛，嘴唇幾番開合，眼看髒話就要脫口而出，最終硬生生忍下，也乾巴巴地回了一句：「新年快樂。」
遠方傳來陣陣炮竹聲，三人下意識看向窗外，絢麗的煙花開在夜幕一角，是舊年的終章，是新年的序曲。
康世成對着心底某處默默重複：
新年快樂。